普林斯頓車站（三十六）

（三十六）

庭審進行了三天。對於Daisy來說，簡直是煉獄。她的英文水平根本就跟不上庭審的答辯，所以，絕大多數的時候，她都是百無聊賴。一直到Jerry要求她作為證人，走上證人席。第一次離開Tom的身邊，這讓她的心突然有了一絲慌亂。不過，她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當她站到證人席的時候，她向Tom描過去，看到他微笑著看著自己，她的心才完全地沉靜下來，想起他一直叮囑自己的話：回答問題的時候，不要慌張，可以利用翻譯的翻譯時間思考一下。

Jerry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她敘說一下那天發生的情況。但是，她簡要回答完了以後，檢察官卻立刻逼上來，要求提問。那是一個個子非常高大的黑人檢察官，而且顯然是沒有混血過的那種純粹的黑人，在法庭肅穆的氛圍下，他黝黑的麵孔尤其顯得恐懼。Daisy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把眼光移向Tom。而恰恰，這個檢察官像是了解了她的想法一般，站在她和Tom之間，堵住了她望向Tom的視線：

“Daisy小姐，根據我的記錄，汪律師是你的移民律師。對吧？”

Daisy看不到Tom，已經完全有點兒驚慌失措，她不由自主地就啊了一聲，算是答應。

“你辦理的是政治庇護綠卡……”

“反對！”Jerry從辯護席站起來，對著法官大聲抗議：“Daisy與死者之間的關係，是客戶與律師的關係。具體業務細節，與本案無關。”

但是，檢察官卻對法官說：“尊敬的法官大人，被告人與死者之間的業務，與本案有密切的關係。正是因為這個業務關係，被告進入了死者的辦公室。”

法官敲了一下榔頭，說：“反對無效。”

但是，律師與檢察官之間的糾葛，Daisy卻完全沒有聽進去。她因為懼怕檢察官的麵孔，她把眼睛移向了聽眾席。而在那裏，她看到的他：Jack。

Daisy一下子，整個人就暈了起來。法官、檢察官、Jerry的聲音統統不見了。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跑過去，跑到Jack的身邊，她要狠狠地捶他、捶死他。他還是愛她的！這個想法幾乎是和捶他的念頭同時出現在腦海裏，充滿了她整個的思想。她已經完全聽不到檢察官在問她非常關鍵的證詞：

“Daisy小姐，你的政治庇護理由是你在中國墮過胎，但是在庭審的時候，你卻回答不出墮胎具體的情況。而我們在汪律師的辦公室，看到你新的申請身份的文件，又有更改。你剛剛在走上證人席的時候，已經宣誓要誠實回答問題，我的問題是：你當初申請政治庇護的時候，撒謊了沒有？”

沒有回答。Daisy的眼眶已經充滿了淚水，這淚水不僅僅是為了Jack,也不僅僅為了自己，還為了Tom。因為看到Jack坐在旁聽席上的那一刻，她就突然之間又想到了Tom。她感覺就像是被撕裂了一半地痛。

“Daisy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你在政治庇護這個案子上，是不是撒謊了？”

翻譯又一次用中文翻譯給她。

這次，Daisy總算反應過來，但是她已經完全無能為力再為自己辯護，她隻是機械地點點頭，她好想對著檢察官大吼一聲：老娘還是他媽的處女呢。但是，她隻是點了點頭，她的身體就從證人席上滑落在地。

她昏厥了。

整個法庭轟動起來。法警和辯護團隊立刻跑上證人席。Tom卻在第一時間拿起電話，呼叫911的救護車。

就在現場的混亂中，Jack站起身，走出了旁聽席。

他知道Daisy看到了自己，雖然他坐在最後一排，他們離的有點兒遠。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目光，他甚至看得見她目光裏的淚滴。就在她點頭的時候，他幾乎跳起來想阻止她，但是，卻眼睜睜看著她的身體癱軟落下。

如果是以前的話，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跑過去，他知道Daisy有貧血的毛病。但是現在，他決定離開法庭。他甚至為自己這樣冒失地前來聽這個案子，而感到後悔。

Xiomara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她很富有，土生土長的美國公民。當然，她也非常地愛他，雖然這種愛在Jack看來，更多的是色情的性愛。許多的中國男人總是在性愛方麵會有自卑感，覺得在人種方麵，亞裔男人處於一種劣勢。實際上，並不完全是這麽回事。Jack也是跟了Xiomara以後，才知道自己在性功能方麵，具有超級的優勢。這也給了他足夠的信心，可以說是父母出事以後，唯一的還能夠讓他驕傲的地方。他向Xiomara求婚，幾乎是順理成章。

但是，他還是忘不了Daisy。父親一直以來給予他的教育，就是要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不要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如果說父母沒有出事的話，他並沒有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他知道這是自保的唯一方法。

不，他不僅僅要自保，他還要幫助自己的父母，爭取被政府寬大處理。他知道，現在唯一能夠幫父母的，也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