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飄塵
一生豪情掃江湖，劍氣曾為社稷初。飄落米國不老心，塵埃散盡無漢楚
一劍飄塵
（十四）
但是，Jack回國的想法，僅僅持續了回家這一路。剛剛走到家門口，他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他很奇怪，母親一般不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的。實際上，他們也很少通過電話聯係，大多時間都是微信。而且更奇怪的是，母親打過來的電話號碼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電話。
“小傑，”這是媽媽對他的愛稱，“你一定要待在美國，無論除了什麽事情，都不要回中國。聽到沒有？”
Jack完全就懵了，他聽得出來，母親的聲音很急促，似乎一定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把所有的話講完一樣。他對著電話，愣怔了幾秒，才問：“媽，出了什麽事？”
“你不要管。你一定要記得媽媽的話：待在美國。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回中國。”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了。他開門的手就停下來了。這樣，母子倆在電話裏都沉默了半天。
Jack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爸爸。自己在美國的一個同學的父親，就在幾個月前被雙規了。當時，那個同學還到他這裏躲避了一段時間，因為擔心中國會派人來美國要他回去。不過，Jack怎麽都不敢相信，父親也會被雙規。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是威嚴的，威嚴到根本就不會有貪汙腐敗的行為的地步。當然，他已經成人，不會僅僅停留根據父親的外表下判斷的地步。但是，即使父親有不法的行為，他也相信父親是足夠聰明的、足夠聰明到可以避開被雙規的地步的。
“可以讓爸爸跟我講話嗎？”
他突然回過神，打開房門，進去，然後立刻把房門反鎖死。
“讓爸爸跟我講話。”他又重複一遍。
“爸爸不方便。”母親在電話裏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他完全明白了。他的身體順著門滑落到地毯上。
“也許，”母親的聲音很小，“也許媽媽也會不方便跟你聯係啦。記得：無論發生什麽，無論什麽人跟你聯係，要你回國，都不要相信！要呆在美國！不要回中國。不為你自己，為了爸爸媽媽，也必須呆在，美國，小傑，聽清楚沒有？”
“那，媽，能不能來美國呢？立刻來。”這話說出來，他就知道很傻。但是，他又能怎麽樣呢。
“傻了你呀，小傑。”母親停了一回，才繼續：“相信爸爸媽媽。我們會沒有事的。小傑，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呆在美國，不要回中國。還有，”母親似乎突然想起什麽問題，“趕快換一個住處，不要讓中國人知道的住處。馬上換。”
母親的電話掛了以後，Jack在地毯上躺了半天，頭腦裏亂七八糟。所有過往的經曆千軍萬馬地奔騰起來，卻亂得像是春天的池塘裏孵化成型的蝌蚪，隨機遊串。一直到天黑了，他才爬起身，收拾行李。他收拾好了整整兩個大箱子，然後，卻想不到應該到哪裏去避難。Daisy那裏是不行的，她自己也隻是和別人分租了一間房間。在紐約這個地方，所謂一間房間，也就是一張床的房間罷了。他想到那個曾經在他這裏避難的同學，最終還是被中紀委的人帶回了中國。隻要想起來那天早上，他送這個同學去機場的樣子，想起來那兩個陪著同學登機的中紀委的人，他都覺得恐懼。
他決定先去找旅館，解決一晚再說。
他拖著兩個大箱子，走去外麵的大路，打算叫計程車。紐約好在計程車到處都是。但是，他還沒有走出這個住宅樓，一輛車停在了他的麵前，是Xiomara。
“好大脾氣啊，辭去工作，連紐約都不要呆了。”
Xiomara在車裏微笑著看他。
Jack停下，一言不發。Xiomara就停下車，走到Jack麵前，說：“幹嘛拎著箱子跑？”
“工作沒有了，負擔不起房租。”不需要再在這個女人麵前低聲下氣了，意識到這一點，讓Jack心情好了不少，講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
“說辭職就辭職，說搬家就搬家，效率很高啊。去哪裏？我送你一程吧。”Xiomara說著，已經動手幫他搬行李。
也好，Jack想，比打出租強。他們把行李放到車上，兩個大箱子把跑車的後座擠得滿滿登登
Xiomara發動了汽車，卻不問Jack去哪裏落腳，而是一路狂飆。
Jack也就隨她去，甚至都懶得告訴她自己的計劃，是去找一家酒店。從母親電話過來，整整一個下午，他都是一個人麵對一種絕望的境況。在這種絕望中，他很想很想有個人能夠講講話，能夠幫他一起分析一下情況。但是，Daisy顯然不行。不僅Daisy不行，就是他所認識的中國人中，都不可以。一方麵，就如母親說的，要避開中國人這個圈子。另一方麵……他也隻能相信母親的分析能力。
整個的下午，他都處於一種無依無靠的迷茫中。直到現在，Xiomara似乎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副肩膀，讓他有了可以依賴的感覺。是的，他突然明白，她是和母親一樣強壯的、可以依靠的。他不想打破這種感覺。
Xiomara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一絲微笑：“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
Jack的頭腦裏就在這一瞬間有了精確的計算，這似乎是他的職業本能：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Xiomara可以說是自己最好的保護人。即使中紀委的人來，也不敢把她怎麽樣。但是嘴上，他隻是說：“我隻是需要臨時找個地方住一下。”
就在這時候，來了Daisy的短信，說在去他住處的路上，約他在附件的牛排館見麵，先吃晚餐。Daisy知道自己他喜歡吃牛排，但是不知道Jack已經坐在Xiomara的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