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回國最頭痛的事是什麽,我的體會是看病。每年回國,免不了有個小病小災,上醫院看病是少不了的。出國前,沒在國外看過病,對國內醫院的服務態度和質量是見怪不怪,何況那時醫院的服務態度比現在要好。在國外看過病、住過院後,再回國看病,對比強烈,體會就深了,也有過很不愉快的經曆。有朋友告誡我:“在美國醫院裏,病人是上帝;在中國醫院裏,醫生是上帝。去醫院看病,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春節前,我到離家最近的北京複興醫院的口腔科看牙。本想掛個專家號,沒想到這天口腔科沒有專家號,我還納悶,難道口腔科專家如此少?後來上網查,才知該科隻有一位專家。將就著點吧,掛了個普通號。
來到口腔科,碰見個護士,我問:“請問洗牙在那個房間?”她指著走廊上的分診台說:“把病曆和掛號條放到桌子上,等著。”分診台沒有護士值班,桌上除了我的病曆和掛號條,沒有其他人的。
我一看人不多,感到自己運氣不錯,心中暗自竊喜。聽人講牙科病人多,治療慢,沒想到這裏病人這麽少。我觀察了一下,該科有治療室、修複室,我屬於治療。治療有兩個診室,共有三位醫生,也許等上半個小時就能輪到我。
一個小時過去了,眼見有病人相繼治療完離開,卻沒有護士來分診台取我的病曆,也沒有人喊號。護士們有事沒事在診室裏聊大天。兩位後來的病人,拿著病曆直接找大夫,竟然跑到我前麵去了。
又等了半個小時,我再也坐不住了,從分診台拿起我的病曆,來到一個治療室,這裏有兩個大夫正在看病,一位小護士正和大夫們聊得火熱。我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把病曆放在這裏?”小護士看了我一眼,說:“放在這裏吧,下一個就是你。”
我心中這個窩火就別提了!最先遇到的護士也太忽悠人了,明明不按規矩辦事,確讓我傻等著。後麵來的病人沒有一個像我這樣傻等著。唉,在國外呆久了,真是呆傻了,本應早就該看出來的問題,竟然一個半小時後才搞明白。
終於輪到我了,給我看病的是一位女大夫,雖然帶著口罩,但從眼角的皺紋來分析,約莫四五十歲。我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先打聲招呼:“您好!”她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大夫,您貴姓?”沒回答,小護士倒是很配合:“這是劉大夫。”“巧了,我也姓劉,看來輪到您給我看病是緣份。”
按北京人的講法,我這叫“套磁”。我牢記朋友的教導,對“上帝”不敢怠慢,命運就掌握在她手裏,套近乎無非就是希望能使商業化的醫患關係增加點人情味,能得到細心地治療。
“躺下!”她指著治療椅冷冷地下了命令。“你的牙有什麽問題?”“我主要是來洗牙,每年我都要洗兩次牙。另外我左上麵的 臼齒 處有個牙縫,一吃飯就塞東西,而且塞得很深,十分難受,需要用牙線才能把東西剔出來,有時吃一頓飯要剔好幾次。您給看看有什麽辦法解決。”說完我張開大嘴,用手指著牙縫處。
“你這裏有個洞,需要補。先洗牙,然後補牙。如果難受,舉手示意一下。”說完,劉大夫就開始動手為我洗牙。剛洗了不到 10 秒,我就舉手示意吐口水。“您這裏怎麽沒有自動吸口水的設備?現在街頭牙科小門診都有這樣的設備。”“這要問醫院的領導。”話中有話。
口腔科的大夫、護士都愛聊天,劉大夫尤其突出。她給我洗牙的整個過程中,嘴巴就沒有停過。從她們的談話中我聽出,醫院正在了解口腔科評先進發獎金的情況,口腔科內定,大家輪流當先進拿獎金。
我心想,輪流坐莊,這評先進還有什麽意義?!看來這口腔科風氣不正。這劉大夫雖然連個副主任醫師都不是,但在這裏說話還是有影響,說三道四,是個人物。
我要求不高,聊天就聊天,你能把我的牙洗好就行了。至於嘴巴,閑著也是閑著,口腔科的大夫,善於發揮口腔的作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你的手和眼不能“一心二用”。
可這位大夫,自認為技術熟練,聊天時經常轉過臉去麵對其他大夫、護士,眼睛不是盯著我的牙齒,僅憑手感在洗牙,結果洗牙的機頭觸到我的牙肉上,痛得我趕忙舉手。我坐起來吐完口水後說:“機頭紮到我的肉上了!”她不但不道歉,還一本正經地糾正我的說法:“不是紮到,是磨到。”“磨到也痛啊!”我沒好氣地頂她。
你說你的,她聊她的,依然我行我素,不時扭過頭去,結果又一次弄痛了我。我忍無可忍,說:“你能不能專心致誌地看病?你這樣三心二意的誰能受得了?”這下子觸怒“上帝”了,她浮皮潦草地給我弄了幾下,說:“好了,洗完了。”轉身讓護士叫下一個病人。
過去洗牙,至少一個鍾頭,她如此快地洗完了牙,分明是在懲罰我多嘴。我的牙還沒補就讓我走,這“上帝”也夠損的。朋友的教導在耳邊響起:“在中國醫院裏,醫生是上帝。去醫院看病,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有些後悔。
病人有病人的自尊,但當和醫生的自尊相衝突時,病人隻能屈尊。唉,趕快調整心態。我盡量婉轉地說:“您不是說牙裏有個洞嗎?”“嗯,我忘了。”
說得挺輕鬆,這麽會兒時間就忘了,也不知想什麽?大概還惦記評先進的問題。就這態度也能當先進?!
補牙的過程我就不細講了,電鑽一響,我就忐忑不安。大夫一臉的不高興,也不聊天了,趕著給我完活。愛說話的人突然沉默下來,反而讓人有點恐怖。我知道她不待見我,剛才對她的批評使她耿耿於懷,有勁全使在手上了。鑽孔時幾次鑽到了神經處,痛的我直冒冷汗,生怕心髒病犯了!我是一聲也不敢吭,徹底被“上帝”征服了。
補完牙後,我原來的塞牙問題不但沒解決,還添了個毛病,一塞牙,那顆被補的牙就脹痛。春節我是在珠海過的,妹妹、妹夫及他們的哥們多次請客,麵對山珍海味,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吃飯就捂著腮幫子,整個節日期間都在痛苦中度過。
在妹妹的勸導下,我在珠海又看了牙醫。珠海的醫生為我徹底解決了問題。
說起複興醫院,我母親生前就有看法。她得腎癌後切除了一個腎,另外一個腎衰,麵臨透析。但是一次在複興醫院驗血,腎功竟然正常。她立即又到北京醫院檢查,是腎衰。這事我曾向複興醫院反映過,這驗血的水平差的也太邪乎了。
還有一次,我在複興醫院給我母親抓中藥,七天的藥,不一樣多,平時差一點也就算了,沒想到那天最多的和最少的差一倍。我當時就找到醫院辦公室,把抓的藥給他們看。我說:“中醫開方子,每種藥是按克計量,看上去很科學;到了藥房,每天的藥相差這麽多,完全不按醫生的方子計量,這能治好病嗎?弄不好吃死人!中藥房是在敗壞你們醫院中醫的名聲,是在害病人!”辦公室的領導也看不下去,當即命令中藥房重抓。中藥房的人恨死我了,看我的眼神都透著殺氣。
複興醫院原來是公安部所屬醫院,高級犯人在這裏看病,聽說江青就在這裏看過病。因此這裏的管理水平一直不高,對待犯人嘛,用不著講什麽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近幾年,醫院大力引進人才,力圖改變麵貌,據說腎內科、婦產科卓有成效,名聲鵲起,而像口腔科這樣的單位看來仍然是個老大難。
中國的醫療問題從世界範圍來講都是比較差的,醫患關係比較緊張。我一直認為問題出現在體製上。現有的體製使隻認錢的醫生越來越多,白求恩式的醫生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