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奇緣 (上)
說到出國,對我這樣毫無背景和海外關係的人來說,隻是一種向往和遙遠的夢想,絲毫沒有要準備一定出國大幹一番事業的野心。由於是新教研室,77、78、79每屆畢業都有人留到該教研室任教,包我總共有四人,當時可謂“四大金剛”或“四人幫”,因為剛好77級留下來的是大師姐,78兩名師兄,我又再次墊底。大師姐很快就獲得國家貸款資助到美國,而且一去渺無音信。下來一個國際合作項目,由臨床婦產科、兒科與預防專業三個教研室競爭選派一人,如果讓我去參加競爭基本可以肯定我的英語水平能出線,可惜考慮論資排輩要先讓78的一名英語極差但又很會走上層路線師兄去應試,當然落選,而被我同班的一名女同學奪魁。最有希望的一次是,與幾個教研室合作,由校長牽頭獲得一個國際合作大項目,預備選派三人到澳洲進修,我名列第二並已填報世界銀行開發總署,時間是1990年。誰能預料到89年的第一個選派人員能順利成行,而我這第二個卻因為89年的事件,到手的雞蛋都會飛,全泡湯了。當時有許多人鼓勵自費出去,或通過各種渠道包括歪門邪道出國,我從來不感冒,總覺得沒有太多的奔頭,也希望能盡自己所學,為社會盡自己一份力。
後來,係主任,也是我的導師,組織係裏一批人申請一個大的國際合作項目,我是主要跑腿者和打字員之一,項目中清楚寫到我所在的專業擬派一人到美國加州大學進修半年,且可以肯定這個名額是非我莫屬了。項目終於獲得可觀的資助,我也就為了項目沒日沒夜地幹,且我主管的專題部分還作為主要收獲,得國外專家的讚賞。但到該實現申請時的目標時,係主任再次發毛,他極不願意送我到美國,當心我不回來沒人幹活,同時花費項目的經費將不少,所以竟給他找到一個辦法,通過與泰國某大學公共衛生係的主任聯係,送我到泰國旁聽一個世界衛生組織的高級師資班,時間也由原來的半年改為三個月。這種貶值,比亞洲經濟風暴還要迅速和明顯,但我也沒有辦法,能給自留校以來第一次專業進修的機會已經算是恩賜,應該感激不盡。
報到以後才知道,這是世界衛生組織委托該大學每年為東南亞一些國家培養專業師資的課程,當然也有該校的一些碩士和博士參與,這個班裏的學員有來自老撾、越南、斯裏蘭卡等國家,但以泰國人居多,中國就我一個。剛開始,英語閱讀沒問題,但聽說還是有些障礙,可第一階段的期中考試時我考了個滿分,同學和老師就開始對我另眼相看,慢慢地我也就成為免費的助教了。在這個班裏有一個泰籍華僑的女孩,她是個產科大夫,這年停產出來學習碩士課程,但她在三個私家醫院的兼職沒有停,每周兩次值上夜、一次值大夜和周末一次值班,確實又苦又累。自中考以後,我就幾乎每天晚上給她打電話,和她一起討論白天上課的內容和作業,不論她在醫院值班還是在家複習功課,都是如此,如果有一個晚上不給她打電話,她準有電話到我的宿舍。
她開著一輛豐田小轎車上下班,早上比較堵車且我去比較早,所以她一般隻是下午開車送我回宿舍,周末有時間還帶我去比較遠的洋行去光觀和買書,當然也經常請我吃飯。她的一家人也對我滿好,她父親過生日時,還專門請我赴壽宴,好不熱鬧。到我臨離開之際,她很不舍得,希望我能留下來幫她一起完成學位學習,不過她還是在我離開之前的那個周末,和班裏的另外一名女同學一起,開車帶我到曼穀的大皇宮、玉佛寺、夏皇宮、臥佛寺等著名經典參觀,她母親給我送了不少禮物帶回國,她還特意去買了一隻非常漂亮的金手鐲送給我太太。一年半之後,我接到她畢業的信和相片時,她還特意將成績單複印一份給我,說那些拿A的科目裏麵有我的一半功勞。
在進修中,最令我敬佩的是課程第二階段的導師,他是哈佛大學碩士畢業和密茲根大學博士畢業,也是這所大學裏最閃爍的一顆新星。本來我聽完前三個月的第一階段課程就到期回國,但他建議我最好聽他主講的第二階段課程,相信對我更有幫助,且答應幫我辦理延期簽證,我趕緊給學校打報告,意見是延期可以,但一切費用自理,我也就不理那麽多,難得如此機會,自己掏腰包也是應該和值得的。在他的授課過程中,我正式成為他的助教,也令我領略了美國高等教育的一些風采,受益匪淺。尤其令我感悟最深的是,他將我所從事的專業提高到哲學的層次,令我體驗到書本之外思維的更高境界。我才終於明白,不論是哪門專業,其最高的學位都將是哲學博士(PhD),任何高層次的研究終將在哲學思維上有所突破,用其創新的思維揭示自然的新規律或創造新產品。當我學習即將結束時,他親自請我到他的辦公室深談,他建議我一定要到美國或者歐洲深造,才可能有所突破,並願意隨時給我幫助。後來我到美國能夠再讀學位,還真的依賴了他的竭力推薦。
但在泰國的奇緣可以是下麵的這一段經曆了。這天是七月中旬的上午,我從報紙上獲知今天是泰國的大選日,沒有出過國的我總想見識一下自由投票選舉的情形是如何的。我一早起床,拿著相機就往街上跑,但怎麽也沒有看到投票站,隻是時而有宣傳車呼嘯而過。到快11點時,我看是無法見識到什麽東西,就上一輛工交車去看望在城郊居住的一名同教研室的師兄(他經香港的堂兄資助到泰國讀書,也在那裏辦廠開公司)。剛上車沒幾個人,我也就找一個門口旁邊靠窗口的位置坐下,隨著停站的增加,車上的人也越來越擁擠,這時我看到一個精神不錯但滿頭銀發的老人上來,我就向他招手讓座,他也不客氣地就坐了下來。到了市郊人數也就慢慢減少,當老人身邊的人下車後,老人就向我招手示意,讓我在他的身邊坐下。
當我坐定時,老人突然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問我:“你是從中國大陸來的嗎?”我很吃驚,也很高興能遇到會講國語的華僑,我趕緊回答:“是,我從中國的XX城市來的。你怎麽一下就猜到我是從大陸來的?”。“看你的衣著唄!”他說。我一看,我真是給大陸人丟臉,這身的穿著土的掉渣,能不看出是從大陸來的嗎?閑聊一會後更令我吃驚,我們竟是同鄉,因此也不再用國語聊了,而是用家鄉話聊更親近。可惜,沒多久我就到站,他拿出名片叮囑我不論如何一定要給他打電話,並找個時間到他府上一聚,我也就欣然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