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無戰事？

作者：蘆笛
正文：
台灣大選後，有的論者提出台海戰爭其實不可能發生，因為目前大陸由貪官統治，腐敗
政府自顧不暇，豈敢再去惹事生非，加速自身崩潰？此論當然極有道理。後鄧政權與毛、
鄧政權的最大差別，是它基本由黨機器的負篩選選出來的無恥政客組成，這些人的旗幟
上寫的再也不是什麽宗教信仰和理想主義，而是爭權奪利與營私自肥。這種政權隻知道
蛀空國有財產，根本沒有毛、鄧的魄力，要指望它去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實在是癡人說
夢。但與此同時還有三個重要因素：鑽不出來的民族主義怪圈，黨內權力鬥爭以及台灣
的威脅。這三個因素交織在一起，就使中共鋌而走險成為極大的可能。

自從文革與改革開放左右開弓地把官方意識形態徹底搞垮後，中共一直在有意識地以民
族主義來代替共產主義作為國教。他們對內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痛說革命家史”，
以百年前中國受過的委屈來煽動青年對現代文明世界的仇恨；對外樹立一係列假想敵，
“妖魔化”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把意識形態上的糾葛誇張為國家利益之間的衝突，把
壓製人權、為黨謀私打扮成對西方遏製與壓迫的抵抗。通過這種簡單的伎倆，中共就把
政權和黨偷換成了國家與民族的觀念。

應當說這種愚民教育是極為成功的，它製造了政權的合法性，提供了民族的內聚力，強
化了國民對政權的認同感，增加了他們對腐敗的容忍量。不誇張地說，中共已經把一代
青年成功地化為法西斯黨徒。為了某種超越道德和人道主義的、至高無上的所謂“民族
利益”，他們可以幹出任何喪心病狂的事來。前段時期有人在《楓華園》上建議以輸出
大量難民來迫使美國就範，以及某位策士最近在《大家論壇》上獻出用冷戰瘐斃台灣的
方略就都是範例。

然而玩火不免自焚，作法常常自斃。既然青年已經習慣於非黑即白的簡單兩分法，把妥
協斥為投降，將讓步看作賣國，用極端化的思維方式來考慮複雜的國際關係，他們也就
認同了毛關於“武裝鬥爭是政治鬥爭的最高形式”，歸依了槍杆子拜物教。既然當局把
自己打扮為誓死捍衛民族利益的英雄，他們也就破釜沉舟，封死了麵對現實作彈性處理
的周旋餘地。事涉所謂“國威”之時，政府別無選擇，隻有做出強硬反應。任何貌似軟
弱的低調處理，都會在人民的期待值前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引起民意的強烈的反彈。
駐南使館被炸後國內出現的聲勢浩大的反美示威，曾被所謂民運人士斥為官方一手導演
的醜劇，其實那完全是自發的群眾運動。政府不過是騎虎難下，如同麵對真龍的葉公，
有苦說不出而已。後來此事不了了之，使人民極度失望。類似地，陳水扁當選後中共的
低調反應，已經並正在激起民眾的憤懣。流行一時的懷毛懷鄧，隻是這種挫折感的折射
而已。

當然，在獨裁國家，民意無法象台灣國民黨人趕走李登輝一樣，造成現政權垮台。但毛
澤東對馬列主義的貢獻，是他發明了文革，亦即用人民代替秘密警察來消滅政敵。毛的
示範作用已經在共產黨人中得到繼承。六四時趙紫陽就曾試圖以打民意牌來保護自己，
戰勝對方。雖然趙最終失敗了，但主要原因是決鬥雙方實力不成比例，黨內大老、特別
是太上皇鄧公大權在握，跳蚤頂不起被子。另一個較次要的原因是利令智昏、妄自尊大
的學生領袖們拆了趙的台。

如今鄧小平那一代鐵血強人統統作古，中國政壇上留下了不可彌補的真空。可以想象，
如果六四發生於今日而趙氏仍是總書記，利用民意把政敵李鵬打下去對他來說是輕而易
舉。依此類推，如果黨內有人借對台統戰失敗導致台獨上台向江總發難，就一定會充份
利用民眾中沸騰的法西斯軍國主義情緒。換言之，由於黨內一統天下的局麵被打破，民
族主義就成了可供野心家開發的政治資源。在某種程度上，它已經變成了文革時期所謂
“路線覺悟”的等價物，是黨內權力鬥爭中克敵製勝的法寶。前段時期風傳朱熔基因入
關談判讓步太多幾致下台，就足見此中端倪。

促使黨內權力鬥爭激化的另一因素是敬愛的江總正麵臨主政的合法性危機。據說江總在
十五大上逼退喬石的理由是七十必須退休。如今他老人家已是古稀之人，又如何“作法
不自斃，悠然過七十”？不幸的是看來他老人家還十分熱衷於當毛、鄧之後的“第三個
裏程碑”。要一勞永逸地躲過逼宮，名垂青史，最順理成章、最符合現行教義的捷徑就
是擅啟邊釁，當一回民族英雄。

誠然，曆史上的貪官政府很少（不是沒有）贏得過戰爭。但問題是貪官政府也是利令智
昏的愚蠢政府。沒有一個這樣的政府會清醒地麵對現實估計自己的力量，反而常常做出
斷送自己的愚蠢決策。慈禧當政時的滿清政府是貪官政府（雖然遠不及現政權），但它
照樣先後對日本、對法國、最後甚至對西方各國同時宣戰。在這方麵，或許最後一個例
子最具有說服力。僅僅是誤信了列強逼宮、讓光緒複位的謠言，老佛爺就不惜拚個魚死
網破，悍然向萬國宣戰。誰又能說咱們現在的領袖不會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做出類似的
事來？獨裁者用以想事的方法，不是以西方的現實主義思維方式訓練出來的學者們可以
理解揣度的。正如當年西方的外交官們無法理解老佛爺會蠢到靠義和團的天兵天將來對
付“水連珠”機關槍一樣，後來的西方觀察家也不能理解毛為什麽要利用暴民來打碎他
一手建成的黨機器。林副統帥教導我們：“喪失政權，就喪失了一切”。為了保住權力，
獨裁者們“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哪怕全國人民與自己同歸於盡。

更嚴重的是台灣的挑戰。現政權的本質，決定了一切民主的嚐試都要構成危及其生存的
嚴重威脅。民主在台灣的大規模實驗與成功，已經並將繼續引起大陸和港澳人民的豔羨。
現代資訊的發達以及大陸對外界的依賴，使得大陸人民有可能看到一部份同胞有權罷免
貪汙政府，有權趕走失職的黨主席。這種“多米諾效應”才是最可怕的“不穩定因素”，
是道道地地的“三民主義登陸”。要防患於未然，保權救黨，大陸與台灣勢在一戰。用
中共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兩種命運的決戰”。

但願以上所說仍然不過是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