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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蘇恩仇(十八)& 皇帝的新衣之東方摩登版

(2007-01-28 09:35:57) 下一個


從“皇軍天下第一” 說到中蘇恩仇(十八)
──讀蕭峰文想到的

蘆笛

西方出的某本毛傳上說,毛訪問莫斯科犯的錯誤,乃是沒把周恩來帶去,所以才會被斯大林晾在別墅裏,等到他悟出這一錯誤,把周恩來召來,談判便迅速開始了,雲雲。
這位同誌寫書時還未來得及看到解密檔案,所以不了解毛的處境究竟有多卑微:叫不叫周去,不是他可以決定的,得由“大老板”說了算,此乃國際共運的點菜律。如果不是毛從蘇聯媒體中突然消失,讓西方造出那麽多謠來(據寒江月女士說,老美從來不造謠),而且英國準備和中國建交,則斯大林也不會同意改約簽協定,周恩來也就不會被召到莫斯科去,那麽,毛最後隻能兩手空空回國,不但得繼承45年簽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而且連一分錢的貸款都要不到。
觀察那段曆史的學者們常常忘記國際共運的特點乃是一神教。在一個國家內隻能有一個領袖,而全世界也就隻能有一個領袖,該領袖同時也就是全知全能、絕不會錯的上帝。對該上帝的指示,所有同誌,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都得“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
不明白這個原則,就絕對無法明白毛為何會對斯大林敬畏如神靈,連下級可以對上級提的要求、建議、希望都不敢直接提出來。
對毛而言,斯大林的魔咒特別有效。和嫡出們不同,他此前從未接觸過斯大林,必然有因隔膜而產生的神秘感。而且,他本人在黨內的地位乃是靠斯大林指定確立的。全靠大老板在抗戰期間放了話,要大家承認毛的領袖地位,不要再爭了,王明等人才最後死了心。此後,我黨與莫斯科的電報聯係就被他嚴密壟斷起來,由任弼時親自翻譯交給他,再由他決定是否向政治局傳達,愛傳達多少全由他決定。就這樣,靠把持了“上帝代言人”的位置,壟斷了天廷傳來的信息,他巧妙地狐假虎威,靠斯大林的權威擊敗了競爭者們。
如此運作,勢必對毛本人產生一種“崇拜強化作用”,正如目睹自己焚燒的每道神符產生了移山倒海神力的巫師不能不崇拜請來的神道一般。這就是他為何對斯大林會怕成那個樣子,連“獻錦囊妙計”的“曲線討價還價”的“談判術”都發明出來了。
其實,哪怕是升鬥小民都知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市井道理,最忌諱的就是讓對方想到對自己不利的“選項”,豈還會像毛那樣,明明希望把周召來簽協定,卻又在選項中列上相反建議,暗中指望父皇開恩,挑中自己屬意的那個選項?既然你如此謙恭,主動為對方提出不利於自己的建議,斯大林當然再不會跟你客氣。這本是你自己的建議,人家采納了,你還怎麽可以下來拿工作人員出氣,指雞罵狗作棄婦狀?這種“談判術”搞多了,你還讓人怎麽看得起?
最有趣的,還是毛發回中央的那份電報:“莫洛托夫同誌即說,(甲)項辦法好,周可以來。我仍問,是否以新條約代替舊條約?莫洛托夫同誌說,是的。”那多餘的一問,絕對隻會出自生怕傳錯了命令的傳令兵之口。
連市井小民都知道在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處理:管TND是不是簽新約,既然對方鬆口,我就立即說,好,那我就立刻把周召來。等周來了,再把“你已經同意簽新約”當成雙方已經達成的協議,強加到對方頭上去。哪怕是誤會也要堅持到底,充分利用。
此中暴露的問題,我個人認為,倒不是毛的智力還不如市井小民,而是他對西方的徹底隔膜,他根本不知道西方人打交道的方式是明說而非暗示,而這正是我初到西方時嚐過的苦頭。
那時我導師對我一肚子意見,認為我這人陽奉陰違,明明同意了的事拖著不辦。我覺得很委屈:我不是通過種種暗示告訴你我不同意那方案麽?他大為吃驚,問我:蘆笛,卻原來,東方人嘴裏的“咽死”和咱們不是一個意思?有時可以是“諾”?我笑笑說,是啊,是不是咽死,得看我怎麽暗示的,你得自己去作結論。他大奇,問,你為何不直接表示反對?我說,按中國人的習慣,下級對上級不能直接說不,否則太不禮貌。他於是說,蘆笛,聽好了,你既然在羅馬,就得按羅馬人的規矩行事。以後你不同意就直接說出,這在我們這兒才算真正尊重對方,否則就是愚弄我。我大喜,說,是麽?不瞞你說,我就喜歡直來直去,這羅馬人的行事規矩,真是為我設計的阿。此後我便抬竹竿進城,一直抬到他受不了,和我幾次鬧得臉紅脖子粗,氣消了又到酒吧去買醉,當真痛快。
正因為毛是個土老冒,絲毫不懂西方那套,所以他才會使用《鏡花緣》中“君子國”的討價還價方式──亦即賣方專門往低處砍,指望買方能被他的高姿態感動,嚴守君子國的交易規矩,專門往高處砍。或許,這在他心目中乃是遵循了老子的教導:“將欲取之,必固與之”的高明策略吧。
這就是“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外交路線”一以貫之的原則,他做濫好人可以做到讓對方莫名其妙的程度。50年代外蒙黨魁訪華,他居然向對方道歉,說過去中國侵略了他們,讓對方莫名其妙:曆史上從來是成吉思汗的子孫痛打漢族,哪有什麽反過來的事?
前麵已經介紹過,1月2日,莫洛托夫在偕同米高揚拜會毛時,曾表示同意另簽新約。主子已經難得地鬆了口,在這種情況下,毛應該考慮如何提出能讓對方接受的最有利於中國的方案才是。可他就是不肯放棄這種“高姿態”,更不肯放棄任何一個機會顯示他無限忠於莫斯科,不是中國的鐵托。
1月22日,他與斯大林再度會談。斯大林征詢毛對中長鐵路協定的建議,毛竟然說:“可以把在法律上保留中長鐵路協定有效的原則作為基礎,旅順口協定也這樣辦,而實際上做一些修改。”斯大林馬上跟進:“這就是說,您同意宣布在法律上保留現有協定?”毛慷慨地答道:“我們必須要考慮到雙方的利益,既要考慮到中國的利益,也要考慮到蘇聯的利益。”還特地提到廢除旅順口協定可能會牽涉到雅爾塔協定,“給蘇聯帶來不良的後果”!
這雅爾塔協定乃是斯大林用來搪塞中國的借口,也隻有毛那種對斯大林外交毫不熟悉的人才會買賬。事實上,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對之毫無影響,後來蘇日簽訂和約,日方完全接受了雅爾塔協定,承認把南庫頁島和千島群島永久割讓給蘇聯,根本也就沒利用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翻案。就連日本愛國賊林思雲輩,至今似乎也沒有傳達過他的右派老師們對此問題發布的聖旨。
對此赤膽忠心,斯大林當然極度滿意,不過他還要裝出不計後果的悲壯模樣來糊弄老毛,說:既然我們已經選擇了修改條約的立場,那麽就要走到底,讓美國人見鬼去吧!
這就是毛和斯大林的本質差別:斯大林不但是第一流的帝國主義戰略家,而且是出色的帝國主義強權外交家。由他主導的蘇聯對外談判,還從來沒有簽訂過對蘇聯不利的條約,蘇聯往往能通過談判得到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而毛根本就沒有任何折衝樽俎的外交能力,由他主導的對外條約幾乎無一不以喪失國家利益為代價。
所以,如果周恩來不去,則新簽的條約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換個政府肯定舊約的法律原則,頂多隻在枝節上做點修改而已。
這當然不光是因為毛沒有周的豐富的談判經驗,更是兩人的經曆決定的心理差異決定的。周不是毛那種來曆不明的“庶出”,早在20、30年代就是斯大林指定的黨魁,又多次去過莫斯科,和斯大林打過多次交道。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毛那種特殊的心理疾患,第一不用向斯大林表白自己的赤膽忠心,第二不必怕斯大林怕到連下級對上級可以提的要求都不敢提。
毛後來將周恩來的談判策略總結為:“1950年,我和斯大林在莫斯科吵了兩個月,對於互助同盟條約,中長路,合股公司,國境問題,我們的態度:一條是你提出,我不同意者要爭,一條是你一定要堅持,我接受。”
他這是貪天功為己有。他吵什麽吵?和誰吵?記錄在哪裏?他不過是在別墅裏指雞罵狗,罵了幾次蘇方聯絡人員罷了,有那膽子和大老板幹麽?檔案記錄裏隻有他高姿態地表態要為蘇聯利益著想,擔心違反雅爾塔協定會造成對蘇聯的不良後果的種種效忠輸誠。
不過,他這裏說的倒確實是周恩來使用的策略,那就是,你提出來的我不同意就要爭,實在沒辦法,也就隻好接受。此乃典型的西方下級對上級的作派,毛那土老冒根本就不懂。
周恩來到後立即和蘇方舉行談判,他的策略還是劉與毛用過的那個,向斯大林反應中國國內輿論和民意,以此施加壓力。在和蘇方第二次會談中,他根據劉少奇指示,提出三條毛從來沒敢提出的要求:第一條是指出中長鐵路在曆史上有過6次波折,委婉指出蘇聯對該鐵路產權的主張缺乏依據。第二條是無論蘇聯何時與日本簽訂和約,三年後都該歸還旅順口和中長鐵路。第三條是被蘇聯“代管”和“租借”的大連企業應由中方接收。最妙的是,他指出,做到這些,其實對中蘇友誼有利,換言之,也就是符合世界革命的整體利益。
這三條完全突破了蘇方預定的方案,引起對方不滿,但斯大林權衡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中方請求。周恩來立即跟進,主持起草了《關於旅順口、大連和中國長春鐵路的協定》草案,提交對方討論。這可不再是毛澤東的“錦囊妙計”,而是明確提議蘇聯放棄租用旅順口作為海軍基地的權利,放棄在大連和中長鐵路的一切權利和利益,並聲明將上述所有權利和義務歸還中華人民共和國,將由蘇聯臨時代管或租用的在大連和旅順口地區的一切財產交還給中國政府,並敲死了履行上述協定的時限。
最能體現周恩來“一條是你提出,我不同意者要爭,一條是你一定要堅持,我接受”的談判原則的,乃是蘇方在接受了上述協定的中方草案之後,附加了三個條件:第一,對於蘇聯三年內運入、調出旅順口的物資和原料免征一切稅收;第二,上述物資和原料免受中國海關檢查;第三,蘇聯軍隊和軍用物資可以沿中長鐵路自由調運,其運費按中國軍隊調運的現行價格計算(蘆注,從蘇聯本部到遠東海參威一帶,最近的路就是穿過東北的滿州裏-綏芬河線,這就是為何老毛子要建中東鐵路,而且在放棄對該線的占有後還要加上這麽一條)。
周恩來沒有直接反對,隻是把對等條款加了進去,於是在交回給蘇方的複案中便多出了這麽一段話:“中國的軍隊和軍用物資將自由地從滿洲裏車站經過赤塔-新西伯利亞-阿拉木圖到伊寧市(新疆省)調運,並沿西伯利亞和土爾克斯坦-西伯利亞之間的鐵路以及阿拉木圖-新疆運輸線返回,其運費按蘇聯軍隊調運的現行價格計算。”
蘇方當然不能接受這個條件,認為中國從東北取道蘇聯運兵到新疆去兜的圈子更大,一點道理都沒有,所以那其實是反對蘇軍沿中長線滿州裏-綏芬河自由調動部隊的反提案。周恩來說,他並不是這個意思,中國也沒有必要和可能去蘇聯境內運兵,加上這條不過是為了堅持平等原則罷了。終因蘇方強烈反對,周不得不同意對方要求。
但他這努力卻給蘇聯上了一課,其實是告訴他們,中共雖然是蘇共的下屬,但中國不是蘇聯的部下。把帝國主義那套使出來對一個落後國家,乃是違反列寧主義教導的。我個人認為,在這個問題上,周算是我黨內少有的清醒者,能把“黨交”和“邦交”分開。
周的這一課沒有白上。蘇聯後來提出個協定,規定新疆和東北不得有第三國勢力存在,不允許第三國資本和人員以任何方式參與東北和新疆的任何機構以及經營性活動,中方也沒有反對,但毛子後來想想,又拿回去主動加上了一條,規定鄰近中國東北和新疆的蘇聯遠東地區和各中亞共和國領土上也不許第三國勢力介入。由此判斷,他們確實從周那兒學會了平等待人的一課。
周恩來主持的艱難談判終於收到了有限成果。2月14日,中蘇兩國正式簽署了《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三天後,中蘇兩國報紙上同時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關於締結條約與協定的公告》,正式宣布中蘇兩國達成了一項條約和兩項協定,即《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關於中國長春鐵路、旅順口及大連的協定》以及《關於蘇聯貸款給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協議》。
《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滿足了毛“要找個幫手”的要求,宣告兩國結成軍事互助同盟,“一旦締約國任何一方受到日本或與日本同盟的國家之侵襲,因而處於戰爭狀態時,締約國另一方即盡其全力給予軍事及其他援助。”
關於外蒙問題,雙方政府以公告形式確認蒙古人民共和國之獨立地位。中國政府給的理由是兩條,一是外蒙古人民已經公投自決獨立,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蒙古人民共和國曾來電祝賀,而中國政府曾回電表示感謝。比起舊約來,它算是一個退步──國府在同意獨立時還加了個“公投”的但書,而我黨直接就承認了外蒙獨立。
後來中共曾想抵賴這一責任,毛接見外賓時就曾說,同意外蒙獨立是國民黨政府幹的事。他很方便地忘記了兩個曆史事實:第一,中共政府成立之初就宣布不承認國民政府訂立的一切對外條約。第二,中共政府當初發布確認外蒙獨立的公告說的理由可不是這個。
關於中長鐵路(亦即中東鐵路和南滿鐵路)以及旅大的遺留問題,我黨倒確實為國家爭回了權益,基本上廢除了舊約的不平等規定。
《關於中國長春鐵路、旅順口及大連的協定》宣布,蘇聯將於1952年底以前把兩國共同管理的長春鐵路的一切權利以及屬於該路的全部財產無償地移交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蘇軍也將於1952年底以前自共同使用的旅順口海軍基地撤退,該地區的一切設備有償移交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蘇聯還將於1950年內與中方組成聯合委員會,完成向中國政府移交所有蘇聯方麵臨時代管或租用的財產的工作,大連的行政亦完全交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管轄。
《關於貸款給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協定》則宣布蘇聯將以年利百分之一的低息貸款給中華人民共和國三億美元。雖然據中共官方媒體披露,那貸款有相當部分其實是以歸還蘇軍搶去的東北財產折算的,但這對當時貧困的中國畢竟是很大的幫助。當然,這和老蔣從老美那兒弄來的無償援助不堪一比,但蘇聯畢竟是飽受戰禍的窮國,比不得老美那金元帝國,怪隻怪我黨有眼無珠,抱錯了粗腿。
其他協定則向蘇聯賦予了舊約沒有規定的新特權。前文已經提到中國必須向第三國關閉新疆和東北地區就是一例。有趣的是,中方想公布這協定,而蘇聯卻作賊心虛,堅決反對。我黨畢竟還太幼稚,覺得那不是喪權辱國的條約,而老大哥畢竟明白:這協定一旦公布,等於向全世界承認東北和新疆乃是蘇聯的勢力範圍,而當時老美正在造謠中共已經把兩地區割讓給了蘇聯,豈能再火上加油?
另一個有爭議的協定乃是中蘇合營公司,亦即中蘇之間“按平權合股原則組成”的中蘇民用航空股份公司、中蘇新疆石油股份公司、新疆有色及稀有金屬股份公司和中蘇船舶公司。所有這些公司的股份對半,淨利平分。這是否算是帝國主義經濟侵略,國內學者至今有爭議。有的學者認為不是,因為那計劃最初是劉少奇提出來的,並非蘇聯強加給中國。而且,他們認為,中國當時資金短缺,要振興經濟,必須靠蘇聯資金支持。
我個人的看法是,中蘇合營公司乃是斯大林早就在46年向國府提出的主張,當時曾經被世界輿論廣泛抨擊,指為蘇聯對中國進行經濟侵略。蘇聯政府曾公開辯解說,他們之所以想在東北辦合營公司,不是從經濟著眼,而是為了遠東的國防。因此,說到底,這還是個政治問題而不是經濟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蘇聯能對新疆的礦產資源具有一半控股權,當然有深遠的政治意義,絕不止是個單純的經濟問題,不能不看成是斯大林建立帝國勢力範圍的一大重要努力。至於這建議到底是何方提出來的其實並不重要。我早就在舊作中反複指出過,賣國並不一定都是被動的,中共有別於前任的一個重大特點就是它喜歡主動賣國。更何況協定還規定蘇方在一定時期內壟斷中國剩餘工業原料出口,這就絕對隻能視為帝國主義經濟侵略了。因此,我個人認為,那的確是蘇聯通過條約形式獲取的在中國的新的政治經濟特權。
於此,毛澤東總算弄到了“既好看又好吃的東西”,迫使斯大林作出了他原來根本不敢指望的讓步,可以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可有趣的是,這條約其實並沒有增進中蘇友好,反倒讓雙方都覺得吃了虧。據國內學者披露:
【據一個所謂知情者的回憶,在中國代表團離開莫斯科不久,斯大
林在一次蘇共政治局會議上的講話語驚四座。他說,爭奪中國的戰
鬥遠未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他抱怨說,毛澤東在談判中對蘇聯援
助的要求遠遠超出了蘇聯負擔的能力,因此,隻要毛澤東繼續覬覦
蘇聯資源,蘇聯就沒有國家安全。斯大林建議,阻止毛澤東的方法
之一是在新疆、內蒙古、特別是東北造成獨立國家,在中蘇間起緩
衝作用。 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尚待檔案史料的印證,但是中蘇同盟條
約顯然沒有也不可能完全消除蘇聯黨內對毛澤東領導的新中國的疑
懼。】
因為沒有給出來源,這話當然靠不住。不過我覺得,此話非常符合斯大林的一貫思路。而且蘇方確實是覺得吃了大虧。在談判蘇聯在中國境內自由運兵問題時,蘇方談判代表米高揚就就將這種情緒流露無餘:
“作為同盟者,蘇聯無償地轉讓了巨額財產:中長鐵路、大連、旅順口以及在這些地區我們擁有的一切權利,而中國卻連蘇聯在一條鐵路上調動軍隊都不願意同意。如果連這樣的讓步中方都不能做出,那我們還算什麽同盟者呢?”
不難看出,對失去他們搶走的中長鐵路和旅大,蘇聯人如同剜卻心頭肉一般地痛苦。連市井小民都知道,如果partners一方自覺吃虧太大,則那關係絕對不會長久。從這個角度來看,上引斯大林的話似乎相當可信。
中國方麵的酸楚就更不用說了。有趣的是,毛是逐漸回味過來的。斯大林還在世時,他縱然不痛快,也絕對不敢懷疑上帝會對階級弟兄搞帝國主義那一套。但赫魯曉夫在蘇共20大做了反斯大林的報告,徹底顛覆了教民們對上帝的崇拜之後,他就必然要回味過來,悟出斯大林的帝國主義政策實質。此後他多次在不同場合發泄了自己的痛恨。
1957年11月他在莫斯科對波蘭黨魁哥穆爾卡談及當年談判中蘇條約時說:“我們也做了讓步,同意中蘇兩國共同管理中長路,在新疆開了三個中蘇合營公司,把旅大給蘇聯做海軍基地,他們可以駐軍。斯大林還特別關照,不許外國人到東北和新疆。這些我們當時都忍下來,當時也沒辦法改變。”
1958年7月22日他同蘇聯駐華大使尤金談話時又承認:“在斯大林的壓力下,搞了東北、新疆兩處勢力範圍,四個合營企業。”這裏,他明確使用了“勢力範圍”這個帝國主義專用術語,說明他確實把蘇聯看成了帝國主義。
於是,毛訪問蘇聯的不愉快遭遇便化作了深重的“偽民族主義情結”。說它是“偽民族主義”,乃是因為他並不承認民族主義,隻是發現了蘇聯人違反了列寧主義,搞帝國主義那套而已。所以,究其本質,這仍然是列寧主義的反帝原則。那並不能教會他從此在外交中捍衛國家利益,隻會使得他更加堅定地維護列寧主義的純潔性,避免對落後國家搞這一套,更加熱情地向落後國家“主動賣國”罷了。
不僅如此,這偽民族主義情結的形成,使毛從此養成了對帝國主義作風的超敏感與過度反應,我們將在下文看到,正是這一情結導致了中蘇關係的最後破裂。





皇帝的新衣之東方摩登版

蘆笛

“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驚天動地地傳來,前麵的人群紛紛跪下去,如同田裏的穀子被一排排割倒,五體投地,屁股卻高高撅起。
老直頭隨著大眾跪了下去,學著旁人的榜樣,將身軀折成“之”字形,額頭抵在地上。但他旋即發現,身體折成這個樣子,再要像大家那樣呼喊口號,根本就不可能。這種新式瑜迦實在超出了他軀體的塑性。
他隻得抬起身子來,跪坐在雙腳上,就在那一瞬間,他看見了走過來的皇上,頓時張大了嘴。
皇上精光著溝子,一絲不掛,陽光下,冒著油汗的身軀黑黝黝的。身上的肥肉東一束西一簇地冒出來,兩個巨大的乳房搭拉下來,隨著步態向左右有節奏地搖晃,與之鼎足而三的是那傲然屹立的肚子,看上去跟身懷六甲的婦人也差不多。
這是皇後吧?老直頭想,哪兒像個男人呢?明知不妥,他仍然情不自禁地往下瞄了瞄。橫空出世的龐大的肚腩皮之下,隱隱綽綽地似乎有點東西,又似乎沒有。看來要查明真相,還得先用龍門吊把那肚子吊起來,才能看個明白。那一瞬間,老直想起了孫猴子跳進水簾洞去的故事。聖上那偉大的肚子,似乎也就是掛在洞門前的瀑布。
他就那麽呆呆地望著那“瀑布”,直到皇上傲然走了過去,向老直顯示了混沌一片的背影。如果說皇上的前麵還有點波瀾起伏,後麵則是肉的混沌之海,什麽都給溶進了發酵粉中。
“萬歲萬歲萬萬歲!”
口號再度山呼海嘯地從人群中爆發出來,依舊是額頭抵地的新式瑜迦。老直卻迷茫地呆看著前方,不言不動,仿佛中了邪。
皇上終於回宮去了,折成曲尺的身軀們錯落有致地先後回複原狀,仿佛打開了一半的水果刀終於全部打開了。原來驚天動地的口號聲現在變成了興奮的議論聲:
“你見到了偉大領袖麽?我好幸福阿!我看得最清楚!……”
“我看得才最清楚,誰也沒我看得那麽清楚!偉大領袖紅光滿麵,神采奕奕,身軀魁梧,那身威武雄壯的綠軍裝有多合身!……”
“得,露怯了吧?你根本就沒看見!偉大領袖根本就沒穿軍裝!他老人家穿的是銀灰色的中山裝,顯得特別慈祥!”
“你胡說什麽牙?明明是軍裝,怎麽變成中山裝了?”
“你才胡說!是中山裝!你看到哪兒去了!”
恍惚之間,老直覺得有人在使勁搖晃他,他從迷惘的思緒中醒了過來,依稀看見兩張急切的臉:
“直哥快說:聖上穿的到底是軍裝還是中山裝?”
“肚子……”老直喃喃道。
“什麽?”
“奶子……”
“你說什麽?”
“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老直迷惘地自言自語,“怪不得從沒見過他老人家長胡子的照片……”
“你說什麽?!你看見什麽了?”
“我說……,我說,嗯,我什麽都沒看見,全怪那水簾洞門前的水簾子……”
“什麽水簾洞?你別是中了邪吧?咱們是問你,皇上到底穿的是軍裝還是中山裝!”
“什麽軍裝中山裝?他什麽都沒穿阿,就跟剛生下來的孩子一樣,精赤條條……不,不像孩子,哪家的孩子會有那麽大的奶子和肚子?……”
等到老直醒過來,已經是半夜的事了,他發現自己在地上躺著,透過疼痛腫脹的眼瞼困難地看出去,四周環繞著裏三層外三層窮凶極惡的臉:
“說!你哪來的對偉大領袖的刻骨仇恨,硬要造謠誹謗,惡毒誣蔑,胡說他老人家什麽都沒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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