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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憶舊
當青春不再,回憶的種子就開始在心裏頭發芽;黑暗的記憶匣子就像一個溫室,回憶是喜歡溫室效應的,它慢慢滋生,然後茁壯成長,當它竄升出來溫暖腦袋,還原出舊時的色彩時,回憶就像二氧化碳那樣蒸發了。
喜歡懷舊、回憶的人,或者是上了年紀的人,是構成全球排碳量增加的主要人群,和牛羊打嗝造成汙染一樣的道理。因為世道不靖,致使越來越多人靠回憶來度日,心靈的溫室越來越多,效應就是明顯的啦。
所以,到了過年的快樂時光,揮手就自然回憶起小時候過年的情景。
小時候過年,印象最深的是那種等待的焦躁和激奮心情。首先是大人們關於過年的言辭和行動開啟了春節的運行:嘴巴裏有關春節過年的詞匯多了;其次,準備過年的購物儲藏活動明顯增加了;對於一個貪玩並且嘴饞的小兒,這一切均屬於煽情舉動,在翹首期盼春節來臨的時候,空氣都帶有溫度,帶有香味。假如老家再來了幾個鄉親,空氣裏又多了一道蒜味,滿屋的家鄉話和煙霧不但使空氣升溫,並且渾濁了——那種時候往往是我偷食貪耍的好時機。
春節在我的記憶裏,就是鞭炮和吃食。吃過的東西放在今天,屬於低擋層次了;但令我耿耿於懷的是每每一到節日,我的胃就會作怪,明明覺得沒吃什麽,但就泛酸水,還多屁,一聞便知消化不良------
吃和玩,都是一種快樂。快樂是很容易被其它快樂頂替的,所以春節的期盼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消淡。但是溫馨是長久的,留在心裏會發酵,可是永遠不會發酸。春節令我們懷舊,是因為有溫馨存在。
當我們熬不過夜,終於昏昏睡去,大人把新衣裳放在枕邊了;還有年年一樣的新的解放綠球鞋,難得有新的棉鞋。穿著新衣服一早起來竄到外麵,馬上融入“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中。新衣裳在身心裏有一種安定,大人的關懷和家庭的溫暖通過衣裳包裹了身心,在那個年代它比一日三餐的循環更顯示出家庭的核心價值,嗬嗬。
幹幹淨淨,一身新衣,就是體麵和尊嚴啊。
當外麵的鞭炮聲響起,我就醒了。看到枕邊的新衣,我的手接著自然伸到枕頭下麵去摸索。黑暗裏我基本不會失望——那兒總是有一張紙幣,折疊好了等在那裏,等我去拿取。
後來我知道這個叫做:壓歲錢。我統統拿來買鞭炮。當我的手摸到枕頭下麵的那張紙幣時,心是何等高興!激奮!往後我的手不知摸過多少錢、多少物事,都不能令我忘卻摸到壓歲錢的那個感覺。直到有一年,我沒有壓歲錢了,也對壓歲錢不再關注了,我知道自己長大了。
壓歲錢是根據年齡而有所不同的。大哥是兩塊錢,二哥是一塊,我呢,當然最少啦。
多少呢?說出來,真不好意思。也不是故意寒磣。真的,怎麽就那麽巧呢?
我的壓歲錢是:五毛!
五毛錢我記得那時可以買兩掛200響的鞭炮,或者一小包“小鋼炮”,就是個頭稍大很響的鞭炮。假如不買鞭炮呢,三分錢一包的鹹支卜(蘿卜幹)可以買一大堆了,五分錢一包的鹽京棗可以買十包,一毛錢一包的奶油桃板可以買五包,記得有女同學嘴裏含著一個奶油桃板可以含一整天的,說是奶油味道滲透到桃核裏,咂咂、咂咂味道又出來了!
照這樣想象,一包奶油桃板可以吃上一星期了呀!
哇!五毛錢蠻管用的嗎!
揮手我就繼續回憶,那時,一碗陽春麵八分錢,一碗小餛飩一毛錢,一包牡丹牌高級香煙4毛9分;一個月工資36元——喝,不就是72個五毛嗎?
看看,五毛,是什麽價值!
放在今天,五毛錢,掉在地上,就是乞丐彎腰撿一下,他還要考量一下值不值啊。如今連乞丐都很忙,忙著掙大錢,誰還會把五毛錢放在眼裏?
但是集腋成裘,中國人喜歡幹愚公移山的傻事,還有善於積蓄的優點,五毛錢積多了,也能成千上萬的。
不要小看五毛啊!它能改變人的命運。
揮手喜歡忽悠。會有人以為這也是忽悠,哪有這麽巧合的呀。可是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啊。
我看到你這一段,真要笑出來啦。
“記得有女同學嘴裏含著一個奶油桃板可以含一整天的,說是奶油味道滲透到桃核裏,咂咂、咂咂味道又出來了!”
嗯,這種吃奶油桃板話梅的滋味,原來以為是隻可意會的啊, 沒有想到揮兄竟然言傳出來了。妙哉!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