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和朋友在蘇荷(Soho)一個專門放小電影的影院看了《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這部影片。那幅畫以前是看到過的,卻不知道它價值連城。朋友以為我一定對畫家和他的名畫如數家珍。其實在我學藝的階段,信息是封閉的;到了自由的時候,出風頭的都是世界大師級的人物,像維梅爾這樣的大師隻能退居二線了,他的作品的光彩湮沒在現代大師們的耀眼光芒裏。我知道有一些個別的喜愛者著迷他的畫,但卻掀不起波浪。
荷蘭畫家維梅爾(Jan Vemmeer, 1632—1675)不是個名聲顯赫的藝術家。他精湛的畫技在當時並沒有帶給他財富,他留世的作品也不多。從某種意義上說,維梅爾的生平是對藝術人生的警示;不幸的是,百年後荷蘭另一位畫家梵高,蹈了先人覆轍,而且結局比前輩更慘。當然,後世為畫家平反了,梵高逐成為世界級的藝術大師。維梅爾也因為善於運用光線而被印象派畫家們認作先師,他們二人的畫作都拍出極高的價錢。
維梅爾的畫光線感特強,光線代表了質感。但是他的光線亦是朦朧的,水濛濛地蔓延浸染,那就是荷蘭的特色。這部影片也抓住了光線這道生命的媒介大做文章,鏡頭畫麵感十足,把荷蘭水鄉的背景充分顯示出來。觀眾不但看影片,也欣賞到了十七世紀荷蘭的市厘風俗。影片改變自特雷西-雪佛蘭的同名小說,添加了時下流行的愛情佐料,把女主角和畫家安排成一對情人,加上善妒的太太,自然調製成一盤可口的盛餐,引起關注。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肖像畫,是維梅爾著名的畫作之一。維梅爾是個少產的畫家;可是卻是個多產的父親,他養育了十一個孩子。他的某一個女兒是這些少女肖像畫的模特,他的妻子也成為他作品的模特。他所有的畫作題材均取自身邊的瑣事,發生在那棟陳舊的宅子裏,不像同時期的許多畫家多少都創作一些宗教題材或者風景畫。他似乎足不出戶,沉湎於繪畫,而且英年早逝,四十三歲那年就死了,遺留下來的作品數目,還不如他的生年。
維梅爾的一生很安靜,他沒有遺留下富足的遺產,也沒有書信日記,沒有同行們的評論,他的那些作品也不是被富賈貴族收購,而是出賣給讚助人和普通階層的人,一個印刷工人當時竟然收購了維梅爾的十幾幅畫。
維梅爾可能是未被納入市場機製的畫家。
有藝術史家把維梅爾拿來和莎士比亞相比,莎士比亞是個生世眾說紛紜的天才,到現在還有人懷疑是不是有沙氏這樣一個人。維梅爾是到了十九世紀的後半葉才廣被人知,人們看見了他作品裏的天才火花,開始談論畫家的生平,探討他的生涯事跡,追究他的作品的去處,處心積慮地收購他的作品。
這幅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的作品,現在身價在四千萬美元,而且在不斷升值。而當時維梅爾的作品隻以幾英鎊的價錢就出手了。維梅爾最後死於貧窮,入不敷出。妻子在他死後宣告破產,變賣家產。在歐洲,專門有盜竊名人畫作的集團,維梅爾的畫排在盜竊名單前列。
但是維梅爾的生平仍然是個謎,現在流傳的大概仍隻是一些曆史片絮。隻是人們現在關心的焦點是他的畫的價值,而非他本人。
荷蘭畫派其實有著深厚曆史淵源,可以追溯到尼德蘭畫派的源頭。但是為什麽產自於荷蘭的畫家,都命運不好呢?和維梅爾同時期的倫勃朗,一代大師,到最後也是貧困而死,還有梵高。以前看過丹納的《藝術哲學》,他認為一個地方的人,什麽樣的地理風水,以及吃什麽樣的食物,都可以成為影響文化藝術風格的因素。
性格即命運。荷蘭原屬於尼德蘭省份,是低窪多水分的地區,空氣陰沉潮濕,海潮泛濫地麵泥濘,生長在這種地方的人想來心情不會特別開朗的吧;每天看著霧氣繚繞,太陽躲在雲層裏懶洋洋地發出暈光,不死不活,性格自然也該是別別扭扭的,陰鬱沉悶的。對於敏感的藝術家地理風水的熏陶似乎更具有影響。維梅爾沒有走出過家鄉代夫特一步;倫勃朗從家鄉萊頓出發,到了阿姆斯特丹就留步了,一直在那裏畫畫;梵高走到巴黎,最後在那裏發瘋自殺。他們一個比一個走得更遠,名氣也一個比一個大。可是他們在世時命運都蹇滯局促,捉襟見肘,是不是性格裏都有一個共性的特點呢?
藝術家都有一種安於貧困的獻身精神,自我的表達和擴張吸引了無數少年投入藝術。藝術而且看起來是一條簡捷的功利途徑,雖然達到如意境界的並不多,這和戰場上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一樣。名聲是建築在默默無聞和窮愁潦倒的廢墟之上的,以往藝術家的生涯似乎是專為此做的注腳。
時間走到最後,全世界的畫家都聚集在巴黎,巴黎使他們成名。那麽,荷蘭和巴黎有什麽不同呢?倫敦呢?紐約呢?
中國人是曆來講究家鄉一山一水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看來有些道理。不過,同一件事情,拿來闡述解釋的角度和立場卻並非一致吧。林鳳眠到了香港才大紅大紫;趙無極在法國無拘無束,躋身世界十大畫家,和畢加索馬蒂斯並排;現在出名的華人藝術家,大都是在海外建立名氣的。不過,一提起祖國,他們都會流淚腿打哆嗦。不過時代不同了,現在是娛樂的時代,容易出寵兒,不出產大師。
後來便對維梅爾發生過一點興趣,看過他的畫冊。卻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但是翻遍能找到的資料沒有可以佐證自己的看法的。那隻能算是一種臆想吧。畫家的人物,尤其是女性(其實他的畫的主角大都是女性),臉部都有一種怪怪的表情,眼神呆滯,依我看來,有點近親婚姻的遺傳,或者是,那些表情裏有些淫邪的意味。是我敏感?還是四百年前,在低窪的濕地,在一棟陳舊的老宅裏,畫家的眼光獨到?或者,那就是畫家本人經曆的生活?
不過,按理說,此時此刻我應該是在認認真真打工的。沒有理由胡思亂想。
謝謝婭米光臨。電影就是根據這本小說拍的。值得一看。
有機會在帖幾張他的畫。
謝謝光臨。
謝謝花姐。祝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