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的蒙克——需要呐喊
喜歡《呐喊》嗎?
每次看到蒙克的呐喊,這問題都會縈繞心頭。
不喜歡。每次都這樣回答自己。這是自己的心聲,當然不必把它呐喊出來。
可是麵對著這樣一幅價值連城、在西方美術史上閃耀著耀眼光芒的傑作,我當然知道,不喜歡,不是蒙克的錯,肯定是我的錯。
呐喊於1893年展出時,讚賞者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憎恨這幅畫而不僅僅是不喜歡。在此前一年,一個藝術家協會安排了蒙克的畫展,想把這個天才推向社會,卻引起一場大爭論,先鋒藝術家和傳統藝術家大打口水戰,六天之後協會隻好關閉了展覽。
現在蒙克的畫已經是藝術拍賣市場的寵兒了。其實從畫的藝術性來講,和一百多年前沒什麽兩樣,還是有不喜歡它的的人,和喜歡它的人;新增加的不過是炒作的手段以及出現了願意付大價錢收購它的財東。金錢可以改變價值觀,影響世人的審美觀和藝術趣味,甚至善惡評判能力。
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1883年8月27日,印度尼西亞客拉客托火山突然噴發,這座火山島被猛烈的火山岩瓦解,和衝出的岩漿化成碎片四處散落,細小的塵末微粒飄散到大氣層,隨風漂浮擴散,隨後整個世界都籠罩在微塵粉末中,這聽起來像是世界末日的情景,但《紐約時報》在當年是這樣描寫天空變色的情景的:
------西邊的地平線突然被一抹壯麗的猩紅色點燃,天空和雲彩都變成了深紅色。站在街上的人們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呆了,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或地站在街道的拐角處,瞪視著西邊的天空------雲層的顏色逐漸加深,最終變成了血紅色,而海水也為之變色,恍如血水匯成。
根據光學原理,那些粉塵微粒使日落時的天空分外燦爛,色彩絢麗煜煜生輝,據記載當時天空的亮度和壯觀程度都是前所未見、史無前例的。
在1983年11月30日,挪威的一家報紙也報道了同樣的天氣狀況。
蒙克的呐喊是他在晚間散步時獲得的靈感。他說:
我沿著路向前溜達,同行的還有兩位朋友。太陽落山了,我感到了一派憂鬱的氣息。突然之間,整個天空變成了一片血紅------我停下來,倚靠在欄杆上,精疲力盡。我注視燃燒的雲朵,它們看上去好像猩紅的血液,又像是一柄懸在藍黑色的峽灣和城市上方的利劍。我的朋友們繼續向前走。我站在原地,恐懼得發抖。我好像還聽到了一聲巨大的、永不停止的呐喊,刺破了整個世界。
蒙克的敘述讓專家們相信他看到的正是那一夜的天空景象,他目睹了最驚人的氣象奇觀。後世人有把名人神化的嗜好,但是這一次的推測也許並非空穴來風。
從蒙克本人的敘述中,我們看到他的兩個朋友同樣看到了天氣奇觀,但繼續往前走(畫作裏也確實有朋友的背影)。但蒙克卻驚嚇住了,引起許多聯想,甚至聽到了那聲呐喊!
蒙克把當時的真實感受記錄下來,想不到,那聲呐喊留下傳世的聲音。
蒙克的家族有精神病史,他的姐姐和祖父都是瘋子。他本人在四十五歲時精神崩潰,入院接受電擊治療。八個月後才出院。除去精神疾病的糾纏,他們家庭還受到肺結核的侵擾,母親在他五歲時就因肺癆去世,他九歲時大姐也因肺癆去世,大哥也是肺癆患者。蒙克本人雖沒有染上肺病,但從小是個病秧子。他一直生活在驚恐和不安中。
疾病、精神錯亂以及死亡,從我剛出生,這些天使就來到了我的身旁。此後它們一直都陪伴著我的人生。蒙克在日記裏這樣寫到。
這樣我們就不必懷疑蒙克聽到的那聲呐喊產生於他自己的內心。看到了驚心動魄的天空美景,他感到驚恐萬丈,以為是世界末日來臨。而他的朋友們卻安然麵對,除了驚歎就是欣賞。
蒙克的呐喊,和梵高的心聲:割吧,割吧,把耳朵割下來,奉獻給心愛的女人一樣,都是精神錯亂的譫語(關於梵高的割耳,據說有最近的版本)。蒙克聽到了心聲,把它用畫筆表達出來;而梵高依從心聲,毅然割下左耳。
蒙克雖然精神不定內心驚恐,但是人生態度卻是頹廢玩世的,一生和女人糾纏不清,以致他篤信宗教的父親在臨死前遺贈給蒙克一本聖經,希望兒子能迷途返歸。像蒙克這一類的人物,我們一點也不陌生,今天充斥在世界各個角落;他們都有各自的理由,對生活和世界充滿恐懼和不安,但是卻缺乏蒙克的才情。蒙克除了女人,他還能呐喊。現今的時代,心靈早已頹敗,精神也已喪失,流行呻吟,嚎叫,人們隻會叫床,不會呐喊了。這也許就是現在的世界變糟變濫的一個原因吧。
所謂天才,無非善於表達,讓世界傾聽自己。凡夫俗子隻能竊竊私語,或者喃喃自語,暗恨私心便了。
同樣是天才,梵高活得像個苦行僧。他的精神疾病比蒙克更甚,他的割耳舉動,從常人角度看,類乎於瘋子,但是從藝術的角度透析,應該可以看作是行為藝術的先聲。
蒙克創作了包括呐喊在內的生命百態係列作品,他似乎有雄心要把人類卑微的靈魂和內在的精神實質用畫筆表達出來,這種構想也許來自巴爾紮克人間喜劇的啟發。文字的效果需要通過經驗和聯想才能有效,而繪畫的效果直接以具象、色彩呈現,觀者得到的效果往往是震撼的,尤其是麵對蒙克的作品。後人在炒作蒙克的呐喊及其他作品時,最常用的字眼就是“震撼”二字。
真正的藝術家都是親近不得的。做藝術家的女人,最後都要歇斯底裏,甚至發瘋。畢加索的情人們互相妒忌,都搞得神經質,最終一個瘋了。羅丹的女人最後死在瘋人院。蒙克也讓自己的情人發瘋,開槍打斷了他的手指節。梵高沒有女人,結果卻是他自己發瘋。不出名的藝術家窩窩囊囊不名一文,出了名的畫家看似光鮮,卻是有許多,或者至少有一點與眾不同的怪癖。接納他的名氣,也就要同時接納他的怪癖。女人歇斯底裏,仿佛是人間正道;否則,她的神經堅強得像鋼筋。
蒙克花心,那是男人的通病。也是他醫治恐懼的藥方。他懼怕呐喊,其實他同樣懼怕寂靜,因為寂靜讓他聯想到死亡。所以他喜歡開著收音機作畫,他並不沉醉在音樂聲中,而是把波段調在兩個頻道之間,讓收音機發出嘈雜刺耳的信號聲,隻有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地進行創作。有時作畫不順利他會拿皮鞭抽打畫布,他認為畫布也有靈性,是需要管教的。
欣賞藝術家的畫,和欣賞他的人,應該是兩回事。幸運的是,我對蒙克的畫和人,都不欣賞。他比較囂張,具有早期的反社會傾向。在任何社會裏,人們,即使他多麽有才,甚至是天才,都不應該把社會當成發泄的漏鬥。相反,我喜歡梵高的畫。梵高的畫,是他拷打靈魂的產物,作品是精神的訴說;就是在繪畫技藝上,同時代的梵高和印象派畫家都有創建和革新,相比之下,蒙克的藝術創作就更像純碎的發泄,一如他對女人發泄,不同的隻是對象、過程和發泄物,前者是精神的結晶,後者是物質的精華。無論如何,接受他人的發泄物,排除其他因素,還有一道情感認同的關卡。
在藝術上,我喜歡具有美感的作品。
名氣,是我們這個時代登峰造極的象征。它損害了正常的判斷力,影響個人的喜好。藝術的基因先於財富的概念深植人心。社會是無情的,它導致人們墮落,世俗,最後成熟;成熟的代價,就是財富戰勝基因。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美女。缺得是真正的藝術家。
承認偉大,但拒絕接受。那算是我的一點心聲,不是呐喊,可至少是一次呻吟吧。
你說得對,“名氣,是我們這個時代登峰造極的象征。它損害了正常的判斷力,影響個人的喜好。”
不過我很喜歡孟克。他不僅僅是發泄。他對自己要表達的憂鬱有完全的control,不想他後來的表現主義畫家,which is out of control.
其實藝術隻要真實,都是有價值的。最可怕的就是不真實,故意作別人喜歡的內容。這個典型代表就是中國的當代藝術家們。
謝謝賞閱。
對這蒙克,我也要“承認偉大,但拒絕接受。”
謝謝賞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