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和哥哥都是做飯的高手。但兩個人做飯的風格卻又如此不同。媽媽是那種特別心靈手巧的人,做出的東西不但好吃,而且漂亮得一塌糊塗。有陣子因為工作關係,家裏每天至少要管十幾口子人的晚飯。那時候家裏還沒有保姆,媽媽往往是從洗菜、切菜幹起,一直到所有的飯菜上桌,不慌不亂,一會兒的功夫就全齊了,而且即便是家常小菜也精致非常,盤盤碗碗煞是好看,如有神助一般。中學時候我住校,凡回家,媽媽總是做上一桌子菜。吃的東西印象彌深,但最難忘記的,是她坐在離桌較遠的地方,並不動筷子,隻是微微笑著,聽我把學校裏大大小小的事情講個遍。這樣往往一頓飯要吃上兩、三個小時。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有種微微吃驚的感覺:當時那兩、三個小時對經常連軸轉,工作上腦力體力都付出很多的媽媽來說,該是多麽珍貴!而做女兒的,隻是沉浸在自己天真的歲月裏,從來沒想起過要讓她休息、休息。
哥哥則屬於單挑類的。他的喜歡做菜,幾乎到了癡迷程度。每次去了什麽館子,吃了什麽他特別喜歡的菜,他便要在家嚐試著做一道。往往是做第一、二回的時候就把人家的色、香、味兒都搬回了家。也不知是怎麽琢磨出來的。我們小時候便常拿他開玩笑說,“將來念什麽大學呀,你就幹大廚最合適。” 他總是憨憨一笑,說:“不成,不成。我這刀功差了點兒。”然後大談特談刀功要練到什麽程度才能去做飯,好像他要是刀功行了,就會真去當廚師一樣。不過媽媽總說,他雖不是大廚的料,卻很有大廚的範兒,每次做飯,要把整個廚房占滿,還要有二廚、三廚跟在屁股後頭收拾,一頓飯下來家裏跟遭了劫一樣。
家裏因為有了這兩個會做飯的人,我自然就是個甩手不掌櫃的。隻要我和媽在家,我總是依在廚房的門框上,看媽媽做飯。偶爾也會想起要幫她忙,擇個菜什麽的,但她會說:“你那手比腳丫子還笨呢,去吃個蘋果吧。”我便把蘋果咬得吭哧吭哧地,算是發泄一下對她小看我的不滿。也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麽不教我做飯,她便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這東西一學就會,不著急。”說過之後便不再提起,日子就一天一天過去了,即使是大學畢業,工作結婚,都沒有改變多少我不會做飯的問題。
終於著急的一天來了。爸媽要出國一陣子,我的做飯問題就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媽還是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張紙,說:“做飯其實就那麽幾樣,我給你寫了個單子。”拿來那薄薄的一張紙,上麵怎麽紅燒,怎麽糖醋,都寫得簡單明了,但我十分懷疑自己會因此不餓肚子。可是爸媽看去卻胸有成竹的樣子,快快樂樂上了飛機,留我一個人在家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