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聊“己所不欲”

 

果然，簡單的話理解起來並不容易。每一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獨特的視角和詮釋，況且，文字本身有巨大的局限，想通過文字直接到達意識內部，絕不是僅僅通過一番思考就可以完成的。

要說“己所不欲”這句話有什麽問題，雞蛋裏挑骨頭，恐怕這根骨頭就是“己”這個字。

很多人曲解甚至歪曲這句話，根源在於一“己”私欲，“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評價的標準在主體的價值觀和思維體係，忽視了客體的感受，我不欲吃雞蛋，那雞蛋肯定是不好的，所以我不喜歡吃雞蛋，自然你也不要吃雞蛋——我是為了你好。甚至，我不喜歡你不吃雞蛋，你就必須吃雞蛋。

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己所欲強施予人。來，抽支煙，來，這杯酒一口幹了，否則就是看不起我……。這種強施予人的危害比較清楚，另一種就不太好辦：孩子，這個學校名氣大，你一定好好努力，必須給我考上。 來，明天要考試了，把這碗燉豬腦吃了……。一切以愛的名義出現的“己所欲施予人”常常叫人抓狂的。

如何去除“已”（或者說那個強大的ego），是一個漫長的修行過程。

想到被稱為黃金定律（The Golden Rule）的一段聖經：“Do unto others, as you would have them do unto you.“（Luke 6:31）——耶穌告誡門徒：“你們願意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這裏，“己“有些後退，”己“的行為參照不再是自己的“所欲”而是“人怎樣待你們”。客體的行為走到了前台，主體的“欲”退居二線。

不過，話是這麽說，但是主體這個幽靈仍然在頭頂上徘徊，於是，我希望別人以民主帶我，你沒有民主我就開飛機坦克來給你送民主。（當然，這是一個很無恥的狡辯，如果真明白耶穌的教誨，應該是以民主對待別人，而不是強行的“送”民主）。

聯合國總部大樓裏有一幅美國畫家Norman Rockwell的名畫，描述的就是這個黃金定律, 如果每一個國家都能切實的旅行這條法則，聯合國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

可惜美好的願望往往都是空中樓閣，黃金定律美國做不到，中國也沒做好：我不喜歡台灣成為一個國家，那你和我建交必須和台灣斷交——你當初和南韓建交的時候是不是用過同樣的準則呢？有沒有幹涉朝鮮的“內政”呢？你不喜歡穀歌臉書，那麽全體13億人都不能用，這算啥邏輯呢？

我想，如果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改動一個字，會不會更好：人所不欲，勿施於人。

最後畫蛇添足說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很容易蛻變成己所欲施予人，我相信有些人在論壇上發言口無遮攔，動輒說別人stupid，猥瑣，foolish，甚至把劉曉波說成“沒有大腦的廢物”，這是因為他們也不介意別人這樣說他們，所謂率性，真性情吧。但是如果能做到人所不欲勿施於人豈不更好？別人願意不願意吃雞蛋恐怕不好猜測，但是如果連“廢物”，“猥褻”絕大多數人喜不喜歡都弄不明白，還奢談什麽修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