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有什麽樣的人民就有什麽樣的領袖”

 

常常聽到這樣的爭論：

“有什麽樣的人民就有什麽樣的領袖”

“不！有什麽樣的領袖就有什麽樣的人民。”

有人說，第一句話是美國人林肯說的，也有人說是法國人約瑟夫·邁斯特說的，但不管誰說的，這句漢語翻譯一定不是原文的本來意思。不過今天不追究這句話的出處，隻看那一句話更符合邏輯。

支持第一句話的主要論據是：領袖產生於人民之中，有什麽樣的人民，造就什麽樣的領袖。生活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民造就的領袖自然不同。一個具有自由精神的民族之中，一定會產生一個開明並具備民主思想的領袖；而一個充滿奴性的民族必定屈服甚至於依賴於強權，期盼一個主子，一個大救星。

反對者說：有什麽樣的人民就有什麽樣的領袖，那是在民主社會，專製社會裏老百姓連選票都沒有，領袖是靠槍杆子掌權的，不是從人民中產生的。

依我看，民主社會裏領袖固然是靠選票選的，但這領袖的選票一般也就是60%左右，況且代議製民主中，沒有任何一個選民有機會直接選舉自己的領袖。

在專製社會裏，槍固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更是民眾的轎子把領袖抬到了龍騎上，甚至神壇上。

不是嗎？劉邦朱元璋洪秀全李自成毛澤東這樣的人原本不就是“人民”大眾最普通最底層的一員嗎？他們當初放羊、要飯、種田，但有朝一日揭竿而起那可是一呼百應啊！“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這“人民”的轎子好生華麗呀，誰說人民不擁戴自己的領袖了？況且這領袖不是上帝派來的，就是你我他之中先前的“小夥伴”啊，連孫猴子都知道：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隻要“孫猴子”們還是愚民，不管誰做皇帝，都不可能改變重蹈覆轍的曆史輪回。

如果將這個命題放到曆史長河裏去檢驗，一個國家幾千年來的領袖都是獨裁，沒有出現過一個具有民主意識的領袖，難道不說明這個國家的文化土壤就更本不可能培育出民主的幼苗嗎？所以，孫猴子們一旦做了皇帝就成了獨裁也就走到了他們當年革命的對立麵，這時他們自然背離了“人民”更不代表人民。問題是，隻要這樣的土壤不改良，人民再擁戴一個李猴子推翻了孫猴子，李猴子不用多久又是另一個孫猴子。

你以為當年在天安門廣場接受領袖接見，熱淚盈眶激動萬分，和領袖握了手幾個星期不洗，還有北韓的民眾對“慈父將軍”的崇拜都是被獨裁者逼迫的嗎？不，那是發自內心的，那些人都是抬轎子的“轎夫”的一員，我們自己4、50年前也一樣做過相同的事。

有人會問：同樣的人民，有過不完美的老蔣，也有無底線的老毛，也有白貓黑貓的老鄧，這怎麽解釋呢？

首先，老蔣、老毛和老鄧時期的人民並不完全一樣，而蔣、毛、鄧內心的專製意識差別也不十分明顯。老蔣當年內憂外患，小日本和共匪把他搞得焦頭爛額，也就沒有時間和經曆搞啥群眾運動，老蔣的“寬鬆”不是老蔣英明，而是老蔣無能。老蔣後期在台灣實施的白色恐怖一點也不比老毛遜色啊。老鄧的手腕、他的陽謀陰謀絕不在老毛之下，否則反右不會那麽凶狠，64不會那麽慘烈，隻是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不再那麽愚昧了，所以反自由化，反精神汙染才沒有那麽轟轟烈烈。經曆了滿清北洋的人民擁戴老蔣，看透了民國腐敗無能的人民選擇了老毛，被文革整的筋疲力盡的人民說：小平你好！這，都是曆史的必然。

從另一麵來看，老鄧正是經曆了老蔣和老毛統治的時代，作為“人民”的一份子，他自己也飽受磨難，他最終才有了改變，他自己才沒有墮落成一個蔣毛那樣100%的終身獨裁者。老鄧和他同一時代的中國人民一起改變了自己，改變了國家。

好了，假設“有什麽樣的領袖就有什麽樣的人民”成立，那麽中國什麽時候才能邁入文明之列呢？是不是眼下推翻這個“孫猴子”領袖中國就民主自由了？不，幾千年的曆史告訴我們這不可能。“有什麽樣的領袖就有什麽樣的人民”充其量給中國人一個安慰：等著吧，哪天我們有了一個青天大老爺做皇帝，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就改變了。那麽中國什麽時候才能有一個“明君”呢?

萬丈高樓平地起，這平地也不能盡是砂石鹽堿，隻有改良土壤，一點一滴的，文明的大廈才能拔地而起。

[歡顏展卷林中坐]

我想一個根本的問題，是中國文化中沒有發展出明確的個人主義，以及根據個人與群體來界定 personal responsibility。這個個人責任，包括道德與法律的責任。

嚴復把穆勒的《論自由》翻譯成《群己權界論》，在漢語文化體係中第一次將公域與私域的界限問題凸顯出來。中國人的一個問題，是談到自由，把公域與私域的自由混淆，侵犯公域中別人的自由而不自覺。

在政治上，中國人傾向把政治人物的私德與政治人物對公域的責任混淆。
希望政治人物是道德楷模，或是動機高尚。
其實一個道德完人，未必是合適的政治領袖。
結果為了塑造政治領袖的完美道德形象，反而必須造假。
其實公民最該關心的，難道不是政治人物在促進公眾福利上的表現嗎？

[huaimin]

久違了，悟空孫，近來可好？拜讀佳作，很欣賞文末精粹哲言。民真正主了，民的主才賢。
我的“懷民夢園”荒疏多年，近才重開柴扉理荒園。得暇請一覽拙文“藍湖翠泊堪醉魂”。歡迎老孫捧場、置評和點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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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孫]

回複 '歡顏展卷林中坐' 的評論 :

君主立憲，本質是一種民主製度，總統製不過換了版本。歐洲自文藝複興，宗教改革之後，其文化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當然，任何事物都不能一蹴而就，法國雖有短暫的反複，但是總體向民主邁進了。

反觀中國，也有啥立憲啊改良啊，共和啊，老蔣還搞過民主選舉，老毛在延安信誓旦旦要民主，結果呢？折騰了100多年，今天這土壤上也沒長一根苗。

不過應該承認，最近30年，歐洲的文化在中華大規模殖民，我們的文化在變。

[歡顏展卷林中坐]

本質論的思維有侷限。
英國實行君主立憲，英國人移民到美國，結果反抗君主立憲製，實行了總統製。
難道英國人移民到美國，文化就不一樣了嗎？

法國歷史上，一下君王復辟，一下共和，來回折騰幾次，共和體製才穩定。
那麼，法國文化的本質是適合民主還是獨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