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往聖繼絕學”——何為“絕學”？

張載的名言“為往聖繼絕學”受到很多人推崇，包括向學生灌輸“民主”、“科學”的袁騰飛，這頗讓我有幾分費解。

誰為“聖賢”？何為“絕學”？我們往往不求甚解，似乎隻要是古代的，快要失傳的獨一無二的都統統歸咎為往聖的“絕學”。

於是，招聘C罩杯的處女采摘“口唇茶”，收集男童尿做“童子蛋”都成了繼承傳統文化，申報“非物質文明遺產”的項目了。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一切事物的發生、發展和消亡都遵循著自然界的這一規律。恐龍終究要消亡的，大熊貓若不是基於政治和經濟的原因，也終將成為真正的“花石”，這又如何？

推陳出新，新陳代謝的規律也是人類不斷創新，走向進步的根本法則，我們為什麽要停留在原地，甚至死死把住即將壽終正寢的朽物呢？

“絕”，若非人為破壞，自有它“絕”的道理，沒有死亡，也就沒有新生。我們老是生存在一種對死亡的恐懼中，四處尋求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而不把精力集中在對下一代的培養壯大上，如何才能進化？難怪我們的民族永遠徘徊在物質和精神的桎梏之中。

中國傳統文化的尊古讓我們的思維保守，對於即將失傳的東西誠惶誠恐，生怕有愧祖宗成了不孝子孫。

比較具有典型意義的是京劇，上世紀末政府曾大力保護傳統京劇，結果如何呢？傳統劇目不還是日薄西山？原因很簡單，你是喜歡看梅葆玖“正宗”的大段貴妃醉酒還是喜歡看“野路子”李玉剛清新灑脫的唱段？梅先生也不必為梅派唱腔的失傳自責。

京劇作為一種戲曲形式在一定的曆史時期還不會消亡，但是對於京劇的內涵（其所表達的價值觀和思想內容）上如不加以革新，京劇的前景就不容樂觀。從這個意義上說，江青對於樣板戲的貢獻還是值得肯定的。同時，表演內涵的改變，也促使了外在形式的變革（唱腔、動作和舞台設計），沒有變革就沒有新生。

“國粹”畢竟還是有些生命力的。可是另外的一些東西，卻沒有京劇那樣幸運。

比如算盤，它無疑是一種偉大的發明，我們靠算盤破譯了密碼，靠算盤把衛星送上來天，可如今的孩子還學珠算嗎？記得媒體曾宣傳過一個有打算盤絕活的人，蒙住雙眼，兩把算盤左右開弓，賽過計算器。70年代末有學者發出計算器比不過算盤，而學校要加強珠算，維護傳統技藝的呼聲。不過，算盤畢竟是敵不過計算器，更敵不過電腦的，而正是那些不知算盤為何物，不拘泥於祖宗“絕學”的人創造了電腦，打敗了算盤，也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活。

還有活字印刷，據說是中國人發明的，可是就連近代西洋人發明的鉛字印刷也成了曆史文物，如果我們恐懼與鉛字的消失，還會有今天的激光照排嗎？如今還會有人捧著用傳統鉛字印刷的書籍，回味那油墨的芳香嗎？那些檢字工人再熟練再能閉著眼睛從上萬個格子裏找到需要的文字或字母，如今你不懂電腦不也一樣失業嗎？

再看那些昔日的人工電話接線員，電報員，不管你能熟記幾千個電話號碼，不管你如何把摩斯碼背得滾瓜爛熟，這門“絕學”終究是不需“繼”下去的。

還有，相片著色，暗房操作，乃至瓷器修補、磨剪子戧菜刀、包紮三寸金蓮……別啦，“絕學”！

西方有一種金屬雕琢裝飾工藝（Repoussé and Chasing），由於工序繁瑣耗費人工目前也基本失傳了，可是現在激光能輕鬆地在堅硬的不鏽鋼上雕刻，電腦能精密地設計出各種花樣，甚至能在水晶內部雕刻出立體的圖案，誰有在乎那些屬於博物館藏品的物件“失傳”呢？

為什麽我們總過於在乎“絕學”的失傳，是不是我們沒有能力創造出現代的來替代傳統的，就特別害怕失去傳統？那一旦我們具有不畏喪失傳統而勇於創新的精神，是不是就可以向現代邁進一步呢？

偶然看到一檔電視節目《中國達人秀》（很不喜歡‘達人’這個山寨翻譯，想了很久才明白是talent，‘秀’和show也不搭界），有一個“耍牙”第6代傳人薛巧萍。

你能想象這樣一個漂亮秀氣的小姑娘嘴裏含著10顆豬的獠牙張牙舞爪嗎？其實說“小姑娘”也不準確，薛巧萍已經30歲了，她為了不讓“耍牙”的“絕學”斷送在自己手裏，和初戀男友分手後，11年沒有談過戀愛。

薛姑娘的精神是可嘉的，她練習耍牙，整個口腔糜爛，一個月水都不能喝，飯也不能吃，每天吊兩瓶鹽水，體重由原來的108斤降到96斤。

可是，“耍牙”美嗎？有必要用如此代價來繼這個“絕學”嗎？是不是把“繼絕學”的勁頭放在創新上，我們也能做出Alien、ET、Avatar那樣的特技，誰還在乎幾顆豬牙？

或許我們如果不拘泥於“繼絕學”，我們也會創造出各種各樣的管弦鍵盤樂器，創造出交響樂，芭蕾舞，現代話劇、歌劇音樂劇甚至街舞Rap？

創新，離不開自我，離不開人性的覺醒和對自我價值的追求。難怪評委周立波不無感慨地勸說：“什麽藝術再偉大也沒有人生偉大，千萬不要以藝術的名義去摧殘你的生活、青春和未來。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享受各種人應該享受的感覺和過程……當獠牙和婚姻產生衝突的時候，希望你斬釘截鐵地放下獠牙，擁抱你的情人。”

周立波，你終於又說了一句有“腔調”的話。

“為往聖繼絕學”——如果“絕學”隻是那些即將滅絕的“學問”的話，那我要說：從來就沒有什麽聖賢，也不靠什麽“絕學”，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科學！

讓我們目送褪去的晚霞，張開雙臂擁抱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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