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胡適
(2006-07-20 00:13:16)
下一個
(本文由楊虎輯錄,轉自北大校友網)
自白
☆胡適在介紹自己的事業時,隻介紹文學是他的“娛樂”,哲學是他的“職業”,曆史是他的“訓練”,政治是他的“興趣”,卻從未說過教育是他的“什麽”。
☆1916年1月25日,身在美國的胡適在給朋友的信中說他“近來別無奢望,但求歸國後能以一張苦口,一支禿筆,從事於社會教育,以為百年樹人之計,如是而已。”
☆1916年,胡適在與他人進行新文學論戰時,曾作《沁園春•誓詩》,初稿中,詞的下半闕是:“要前空千古,下開百世,收他臭腐,還我神奇。為大中華,造新文學,此業吾曹誰欲讓?詩材料,有簇新世界,供我驅馳。”後來,胡覺口氣很狂,心中不安,所以屢易其稿,後來的定稿是:“定不師秦七,不師黃九,但求似我,何效人為!語必由衷,言須有物,此亦尋常當誰告!從今後,倘傍人門戶,不是男兒!”
☆胡適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之一,但他卻說,由於自己的曆史癖太深,故不配作革命的事業,文學革命的進行,最重要的急先鋒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朋友陳獨秀。
☆胡適對他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冊的曆史地位頗為自負,他說:“我自信,治中國哲學史,我是開山的人,這一件事要算是中國一件大幸事。這一部書的功用能使中國哲學史變色。以後無論國內國外研究這一門學科的人都躲不了這一部書的影響。凡不能用這種方法和態度的,我可以斷言,休想站得住。”
☆胡適就任北大校長後,雄心勃勃,稱“既已做了北大校長,就希望做它十年八年,以求能做出一些成績來,否則對不起北大,對不起自己。”他的目標是“一心一意把北大辦成具有國際地位的大學”。
☆1921年,胡適出版《〈紅樓夢〉考證》,一反以往索隱派、附會派等“舊紅學”派的觀點,創立了以自傳說為特點的“新紅學”。胡適因之成為“新紅學”派的祖師。胡適對此很是得意,說“我對《紅樓夢》的研究都是前所未有的。”
☆胡適在小說考證領域的“拋磚”工作,引來了無數“美玉”,他曾不無得意地說:“我考《紅樓夢》,得顧頡剛與俞平伯;考《西遊記》,得董作賓;考《水滸傳》,得李玄伯;考《鏡花緣》,得孫佳訊。”
☆1962年2月24日,也就是胡適去世的當天,胡適在台灣主持“中研院”第五次院士會議時,高興地說:“我常向人說,我是一個對物理學一竅不通的人,但我卻有四個學生是物理學家,一個是北京大學物理係主任饒毓泰,一個是曾與李政道、楊振寧合作試驗‘對等律治不可靠性’的吳健雄女士,而吳大猷卻是饒毓泰的學生,楊振寧、李政道又是吳大猷的學生。排行起來,饒毓泰、吳健雄是第二代,吳大猷是第三代,楊振寧、李政道是第四代了。這一件事,我認為平生最為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這是胡適生前的最後講話。
盛名
☆胡適成名後,章士釗撰《評新文化運動》,文中稱當時的一般少年人:“以適之為人帝,績溪為上京,一味於《胡適文存》中求文章義法,於《嚐試集》中求詩歌律令。”
☆胡適在提倡白話文和紅學研究方麵的成就為舉世所公認。胡適去世後,有人撰聯挽之:“先生去了,黃泉如遇曹雪芹,問他紅樓夢底事?後輩知道,今世幸有胡適之,教人白話做文章。”
☆胡適因創作和提倡白話詩,被稱為“新詩的老祖宗”。海內作新詩者均以能得胡適的評論而榮幸,以致後來以《女神》名噪詩壇的郭沫若,以一直得不到胡適的評論為憾。1923年,兩人在一次歡宴上見麵,當胡適在酒酣耳熱中說起他曾想要評《女神》,並取《女神》讀了五日時,郭沫若大喜,竟抱住胡適,和他接吻。
☆胡適成名後,每日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後因求見的人太多,胡適便宣布了“胡適之禮拜”製度:“每星期日上午九點至十二點,為公開見客時間,無論什麽客來都見。”後來每個星期天都來人不斷,上午時間不夠,又延長至下午,通常一天有五十多位客人,成為名符其實的“禮拜日”。如此盛況一致持續到“七七”事變,胡適離開北京為止。
☆1946年8月,胡適到北大就任校長,馮友蘭在歡迎大會上說:“胡先生出任北大校長,是一件應乎天而順乎人的事,就全國範圍來講,再沒有比胡先生更合適的人選了。”
謔號
☆五四運動以後,蔡元培校長經常離校,校務多委托胡適辦理。在對外活動上,蔡也經常請胡作為他或北大的代表,“代蔡先生主席”、“代蔡先生做主人”。這讓反對胡的守舊者大感不滿。林紓稱胡是“左右校長而出”的“秦二世”,黃侃更譏胡為繞蔡上下翻飛的“黃蝴蝶”。
☆胡適的名作《中國哲學史大綱》、《白話文學史》,都隻有上卷,人送雅號“半卷博士”。
痛感
☆1914年,到美國僅4年的胡適,痛感留學生的沉迷生活,撰寫了憂患不已的《非留學篇》。這篇洋洋灑灑的長文的開頭四句是:“留學者,吾國之大恥也;留學者,過渡之舟楫非敲門之磚也;留學者,廢時傷財事倍而功半者也;留學者,救急之計而非久遠之圖也。”
☆1915年2月20日,在美國留學的胡適與其英文教師亞丹談話中論及國立大學的重要性,很受刺激。於是在當日的日記中寫道:“吾他日能見中國有一國家大學可比此邦之哈佛,英國之劍橋、牛津,德之柏林、法之巴黎,吾死瞑目矣。嗟夫!世安可容無大學之四萬萬方裏、四萬萬人口之大國乎!世安可容無大學之國乎!”
☆胡適曾說:“國無海軍,不足恥也;國無陸軍,不足恥也!國無大學,無公共藏書樓,無博物院,無美術館,乃可恥耳。我國人其洗此恥哉!”
☆1934年8月,胡適很誠懇的對國人說:今日中國教育的一切毛病,都由於我們對教育太沒有信心,太不注意,太不肯花錢。教育所以“破產”,都因為教育太少了,太不夠了。教育的失敗,正因為我們今日還不曾真正有教育。
獨論
☆胡適提倡白話文,於課堂上令學生擬一拒聘電報,其中有一最簡者為:“才疏學淺,恐難勝任,不堪從命。”而胡的白話稿為:“幹不了,謝謝。”胡論曰:“文之優劣,原不在文白,在於修辭得當也。”
胡適與錢穆都對《老子》很有研究。胡適繼承傳統的說法,認為老子略早於孔子;錢穆則創立新說,認為老子略早於韓非,後於孔子。一次,兩人不期而遇。錢穆說:“胡先生,《老子》成書的年代晚,證據確鑿,你不要再堅持你的錯誤了!”胡適說:“錢先生,你舉出的證據還不能說服我;如果你能夠說服我,我連自己的親老子也可以不要!”
☆胡適在評論中國傳統戲曲時說,居然竟有人把臉譜,嗓子、台步、武把子、唱工、鑼鼓、馬鞭子、跑龍套,等等,當作中國戲劇的精華!
☆胡適曾為文,論中國深受“五鬼”之害,即貧、病、愚、亂、貪。而為患最甚的帝國列強,卻隻言未提。陶行知乃寫詩匡之曰:“明於考古,昧於知今,捉住小鬼,放卻大魔。”
氣度
☆某年月日,胡適到蘇州講演,欲見時在一所中學任教的錢穆,他說:“我來蘇州有兩件事:一是購買《江□詩集》,二是想見見錢穆。”
☆一日,胡適上課,提到某小說,說“可惜向來沒有人說過作者是誰”。有一學生馬上站起來,說:“不對。有人說在什麽叢書裏的什麽書中見過。”胡適又驚又喜,以後上課,逢人便說:“北大真不愧為大”。
☆沈從文任教中國公學時,對其學生張兆和一見鍾情。沈遂發起“情書攻勢”,張不堪其擾,乃攜信謁校長胡適,意欲胡止其所為。及張訴罷,胡藹然笑曰:“拒之何如納之!”張始瞠目,後默然而去。
☆中文係有一講師,姓繆名金源,極怪異,因受胡適賞識而留校教大一國文。繆第一節課給學生介紹參考書說:第一,《胡適文存一集》;第二,《胡適文存二集》;第三,《胡適文存三集》;第四,《胡適文存四級》。他雖講課不錯,但如此開列參考書,學生自然不滿,於是派代表麵見胡適:“繆先生教的不行,思想太落後了,還留在五四時代。”胡適聞言大怒,拍起桌子說:“什麽是五四時代?你們懂什麽?太狂妄了!繆先生是好老師,不能換!”學生隻好敗興而歸。
☆胡適執掌中國公學後,校風為之一新。他的學生羅爾綱稱,進入中國公學後,首先讓他感到痛快的,是學校不掛國民黨旗,星期一上午不上國民黨紀念周。
忠誨
☆1925年,胡適著文談“讀書”,指出“精”和“博”是讀書兩個要素。他將這個看法編成兩句口號:“為學要如金字塔,要能廣大要能高。”
☆1929年,胡適送給中國公學18年級畢業生一句話:“不要拋棄學問。”他說,“學問便是鑄器的工具。拋棄了學問便是毀了你自己”。
☆胡適告誡學生:“凡是要等到有了圖書館方才讀書的,有了圖書館也不肯讀書。凡是要等到有了實驗室方才做研究的,有了實驗室也不肯做研究。”
☆胡適對學術論文有其見解,他曾對台灣大學某學生說,不要奢望輕易找到難題的答案。他說:“要小題大做,千萬不要大題小做。”
神傷
☆1947年9月,胡適主持北大教授會,商討北大未來十年的發展規劃。向達教授在會上說:“我們今天愁的是明天的生活,哪有工夫去想十年二十年的計劃?”
☆內戰進入後期,國民黨的統治岌岌可危。蔣介石要胡適做國民黨的官,胡適先以“內人臨送我上飛機時說‘千萬不要做官,做官我們不好相見了!’”為辭搪塞,後又以“北大同人堅決反對”為由推辭。
☆1948年12月17日,是北大建校50周年,也是胡適57歲生日,在南京“中研院”內的北大校慶紀念會上,胡適致詞:“我絕對沒有夢想到今天會在這裏和諸位見麵,我是一個棄職的逃兵,是在沒有麵子再在這裏說話。”語至痛切處,痛哭失聲,會場一片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