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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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兒的熱被窩(小小說)

(2006-12-21 18:39:46) 下一個
六兒在家排行第六,因此得名.他生來衣食不愁,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他上有五個姐姐,是家裏的獨子.父母大小算是省城裏的國家幹部,一家人都十分疼愛他,並小心翼翼地照料著他.現今六兒已長大成人,到了而立之年,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溫暖的熱被窩.

兒時,六兒睡覺一直都是由母親摟著,睡在父母的熱被窩裏;稍大些後,就由五個姐姐輪流帶著睡;再後來,六兒上學了,姐姐們也大了,家裏為他騰出個單間,弄了張單人床,他就獨自住了進去,從此就再也沒有人為他捂熱被窩了.剛開始獨自一個人睡覺,六兒很不習慣,母親或姐姐就在他的被子裏放個熱水袋,給他暖暖腳,可熱水袋到後半夜就涼了;他也嚐試過睡覺時在被窩裏抱個貓呀狗的取取暖,可那些小畜生大多會在後半夜跑掉,留下他一個人睡在那冰冷的被窩裏.每天晚上睡覺,是六兒最孤獨,最淒涼的時候.在家裏的這個有張單人床的單人房間裏,他住了將近二十年.這冷的是他的身子,涼的卻是他的心!

雖然睡覺沒有了熱被窩,六兒還是飽嚐著這大家庭的溫暖.他生來就長得眉清目秀,在家裏人的嗬護下,從小在女兒堆裏長大的六兒,被調養得淨頭白麵,細皮嫩肉.他的舉止神態也沾帶了他姐姐們的女兒氣息,流露著一股遮掩不住的女人味.他喜歡花花綠綠,顏色鮮豔的衣著;口袋裏老揣著個小鏡子,喜歡時而拿出來照照,理理額前那縷厚厚的流海;拿東西時會不自覺的翹起小指頭,顯出他那特有的蘭花指;說話輕聲細語帶些秀裏秀氣的娘娘腔.到了二十多歲,六兒的嘴上竟然還不見長出胡須來,為此他十分苦惱.聽說胡子越刮越易長,他就每天對著鏡子,用剃須刀刮刮那光溜溜的下巴,可皮都快要刮破了,也不見長出幾根汗毛.有時他真恨不得用姐姐們化妝的眉筆,畫上兩撇八字胡以示他的雄性,但最終怕鬧出笑話而沒敢輕舉妄動,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自己的嘴上無毛.總之六兒是陽剛不足,陰柔有餘.不認識他的人,很難一眼看出他是個男人.

上學時,因為這身女人氣,六兒沒少受過冷落.男生說他像個女的,不跟他來往;女生說他不像男的,也不同他交流.這倒讓六兒落得了個清靜,他也正好懶得同那些男生女生們打打鬧鬧,惹事生非,這樣便養成了他那孤僻的性格.幸而六兒天生長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在對他來說格外的清靜的環境裏,他一心一意讀書,學習成績在學校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因而深受老師們的喜愛,這多少為六兒增添了一份自尊.

後來六兒以優異成績,輕而易舉地考上了重點大學,錄取在該校的商業管理專業.在上大學的四年裏,正值六兒青春萌動之時.雖然他外表一股奶油濃鬱的女人味,可六兒骨子裏孕育的還是雄性的精髓.望著那些成群結隊,如花似玉的女生們,六兒開始感覺到了熱血在體內的奔騰,由於他性情孤僻,六兒連看都不敢抬頭正眼看那些女生,就隻好偷偷地看看她們的背影解解讒.有時班上的女生問他一點事,他還沒開口說話,臉就象大姑娘似的紅到了耳根.落得男同學說他沒出息,女同學說他太沒勁,以至於大學四年也沒交上個女朋友.

大學畢業後,六兒分配到了省城的一家貿易公司工作,單位離家不遠,那時正是鬧房荒的年頭,六兒就又回到家裏的那個小單間,從此過上了上班---回家兩點一線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不見六兒帶個姑娘來家裏坐坐,或是約個姑娘出去看場電影什麽的,家裏人見他沒有半點風吹草動,開始為他著急起來,四處托人替他介紹對象,好讓六兒被窩裏早些有個暖心的人.

然而,屢次相親敗陣歸來,六兒已心灰意冷.畢竟六兒還是個聰明人,他總結了這些失敗的原因,終於豁然開朗.想要人家看得上,自己還得先混出個樣來,等我買了房子,有了車子,存了票子,到時候,姑娘們怕是要排著隊來等我挑了.想到這裏,六兒決定拋開一切私心雜念,拒絕所有的相親約會,一門心思工作掙錢.

六兒打定主意後,工作比以往更加勤奮努力,精心打打理各方生意,為公司贏得了很大的利潤.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對他另眼相看,這個毫不起眼,嘴上無毛的家夥,辦事還挺牢靠.他的成績同時也得到了公司老板的賞識,他很快被提拔成了公司經銷部主任.從此,六兒更是紮實刻苦,走南闖北,拚搏商場.

年底,六兒乘火車北上,去參加一個商品交易會.當時已是寒冷的冬季,六兒身穿一件大紅色的羽絨服,頭戴一頂乳白色的絨線帽.他拖著行李上了火車,找到了自己的臥鋪位,放好行李後剛坐下,發現對麵坐著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個頭不高的年輕人,一直在默默的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隻見這年輕人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頭上歪戴一頂灰格呢絨鴨舌帽,腳蹬一雙深筒黑皮靴,英俊瀟灑,帥氣十足,一張微方偏小的國字臉青春洋溢,眉弓上飛揚著兩條整齊的濃眉,濃眉下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鼻梁高挺而小巧,嘴角微翹而俏皮,剛陽之中蘊藏著幾分儒雅,俊秀之間流露出幾分豪爽.六兒看著很上心,就有禮貌地笑了笑,這年輕人很大方,便主動與六兒攀談起來.

交談之中,六兒得知,這位年輕人在家排行第五,叫五兒,居然是比自己低兩屆的大學校友,又是同行,在省城的另一家貿易公司工作,這次也是去參加商品交易會的,正好與六兒同路.他倆就這樣聊開了,從各自的家庭身世到學校生活,從工作經曆到生意瑣事,從世態炎涼到商場無情,無所不談,毫無顧忌,不時還傳出五兒爽朗的笑聲.六兒非常開心,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與人作過如此深度的長談,這一路上說了差不多他一年時間裏所說話的總和.六兒深感與五兒是萍水相逢,知音難得.心想,要是有這麽個拜把兄弟該多好!

不知不覺,十多個小時的旅程很快就過去了.火車到目的地時已是深夜.六兒和五兒叫了輛出租車,找到了會場附近的賓館.五兒提議,兩人何不合住一個房間,這樣即互相有個照應,還可以繼續說說話.這正合六兒的心意.

他倆一起來到了賓館樓上的房間,五兒挑了靠窗的床位,六兒選了靠門的床位.放下行李,脫掉外衣,五兒進衛生間開始洗漱.六兒聽到流水聲,忽感內急,就問五兒是否能讓他進去上廁所.五兒說沒問題,六兒就進去對著廁所嘩啦嘩啦地撒起尿來.六兒這一舉動把五兒驚呆了,尖叫道:"你,你,你是個男人?!"六兒一震,一泡尿憋回去一半,再一想,這竟是自己懂事以來聽到的最稱心的一句話."我當然是個男人!怎麽啦?"六兒一邊說,一邊把尿撒完.這會兒,五兒是一臉驚愕,一臉尷尬,"可我又不是男人,你為什麽...?"這話把六兒給愣住了,"你不是男人?難道是女人?"五兒回過頭來使勁的點著頭說:"我當然是個女人!"六兒這才注意到五兒那女人特有的曲線,他不知所措,狠不得從地縫裏鑽進去.五兒這時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六兒也嘿嘿地笑了.五兒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順勢倒到了六兒的懷裏.六兒成人後還從來沒有象這樣摟過女人,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聞到了女人的體香.他突然感到渾身熱血沸騰,心潮膨湃.六兒情不自禁,吻了五兒的嘴唇,五兒也回吻了六兒.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六兒一把抱起五兒,把她放到了床上...

從此,六兒擁有了人間最溫暖的熱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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