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年前那場帶走 288 個孩子的大火,今天還有幾人知道?
這是去年今日的一篇舊文,不過推出之後數小時即遭刪除,原因不明。
這篇文章我關在屋內不吃不喝寫了一整天,中間幾度落淚,當年的場景太虐了。哪怕過去二十多年,一點點翻開那些塵封的史料,還是受不了。
今年年初,本來想著去一趟那個城市,看看那座館,去小西湖走一走,祭奠一下那些孩子。但是因為疫情的原因,我被困在距離那裏隻有幾百公裏的一個小城,最終未能成行。
為了避免刺激當地過於敏感的神經,地名以字母代替。
我想告訴那些審核或舉報的人,這篇文章不是為了揭傷疤、抹黑某地,而是為了告訴世人,有幾百個孩子,本來他們也應該和我們一樣,有機會體會這個世界的精彩。他們來過,活過,愛過,哭過,笑過 …… 但是因為一些人為的原因,尤其是消防意識的極端淡薄,這些幼小的生命,永遠定格在那個寒冷又熾熱的冬天。
不忘曆史,才能走好今天和明天。去年文章發出之後,很多留言說不了解那場大火,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多麽悲哀!
這篇文章,既是祭文,也是一篇宣傳消防重要性的文章,希望有權力的人,高抬貴手,讓更多人知道這場慘絕人寰的悲劇,也許可以挽救很多生命。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一轉眼,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了整整 27 年。這場慘絕人寰的火災,今天不知多少人還能記得,或者說,知道。
1994 年 12 月 8 日,一場大火,325 人殞命,其中 288 人是中小學生。他們中,最小的 6 歲,最大的 14 歲。
那一年的 K (克拉瑪依)城,幹燥了幾乎一個冬天。往年,這個西北油城,一到十月底,就開始飄雪。
12 月 8 日下午,寒風淒厲,襲卷全城。友誼館裏,座無虛席,歡歌笑語,無人意識到巨大的悲劇即將發生。
796 人齊聚友誼館,是因為 K 市來了一個上級教委的驗收團。為了表示重視和歡迎,K 市教委組織七所中學八所小學 15 個規範班(先進班)的少年兒童們,在友誼館為驗收團舉行匯報演出。
歡迎領導的孩子們
觀看演出的驗收團
被選中上台表揚的小朋友,是 K 市最漂亮最會唱歌跳舞的孩子。台下的幾百個孩子,也是尖子生好學生。他們中有曾在全國獲得過兒童舞蹈節目獎的,有在自治區獲得過鋼琴、數學、英語等大獎的,他們幾乎全都是獨生子女。他們大多家境優渥,受過很好的教育。鮮為人知的是,當時的 K 城,是國內人均 GDP 僅次於深圳的城市。
第一個節目的最後造型
第二個節目《春暖童心》開始時,悲劇發生了。
6 點剛過沒多久,一個光柱燈烤燃了幕布,煙花般的火花,向下飄落,觀眾們以為是演出效果,無人離座。
前排的領導也聞到了糊味,但他們也沒動。
光柱燈長時間炙烤著幕布
直到一塊巨大的幕布火球一般掉下來,現場的人才意識到,著火了。
舞台上的工作人員慌忙想扯掉那塊燃燒的幕布,但是巨大的幕布被固定在鋼管上,很難扯下來。此前,友誼館已經發生過一次火情。那次氣功報告會上,也是幕布被燈烤著了,好在電工立刻啟動機關降下幕布,將火滅了。但是這一天,友誼館僅有的兩名電工被派去出差了。
大幕被關上,想等火滅了之後開幕再演,畢竟領導在台下坐著,發生這種意外很難看。事後證明,這是一個錯誤而致命的決定。
舞台上,一堆未經過阻燃處理的化纖品,很快就被全部引燃。由於大幕的阻擋,舞台區域迅速被高溫占領,氧氣的消失使得舞台區域成了高壓區,幕布膨脹得像一個氣球。
台下,眾人開始騷動。
初二學生金素敏曾對南方周末回憶道,學生們當時都站起來了,一個女領導站在領導席前麵,拿著話筒要求大家不要亂,坐下來。這一說法,得到了多名幸存者的證實。
孩子們都想為學校爭得 " 紀律秩序好 " 的榮譽,然後就都乖乖坐了下來。
隻有兩個平時就很調皮的男生沒聽女領導的,一下子溜走了。他們成為金素敏班上惟一兩個全身而退的孩子。
不聽話的孩子,活了下來。
會場裏大部分都是學生
" 讓領導先走 ",這句臭名昭著的話,日後二十多年裏,在輿論場裏被反複提及。
到底有沒人說過?當時的 K 市副市長趙蘭秀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否認有人說過。幾位幸存者則證實,確實有女領導說過這話。
不管有沒有人說過這句話,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K 市的 3 名市局領導(石油管理局,與市政府同級)和 17 名教委成員,除趙蘭秀外,都奇跡般地及時脫險。
起訴書指責這些領導:" 你們中有些人不顧數百名師生的安危,拋下那些未成年的孩子不管,隻顧自己苟且逃生,對由此造成的慘重傷亡後果,你們不是沒有責任,而是罪責難逃!"
被廣泛認為喊出 " 讓領導先走 " 的況麗
演出的報幕員、當時 9 歲的女孩周雅靜事後回憶道," 在通道裏,一個爺爺用力推開我們往前跑,我認識他,他就是演出前我給他獻鮮花的那個爺爺。"
不過 23 名區教委驗收團成員,也有 17 人在火災中罹難,包括兩名正處級督學。
有人指出,有些領導沒逃出來是因為他們當時喝了太多酒,火災發生時有的領導甚至是睡著的。
2011 年,走訪 70 多位遇難者及家屬的紀錄片導演徐辛曾告訴鳳凰網文化:本來演出定在北京時間下午 4 點,但是市委領導陪省裏領導去喝酒,拖到北京時間 6 點多,領導才搖搖晃晃、滿臉通紅地來了。我片子裏記錄到一個遇難者家屬就是當天管領導的接待,在哪吃飯,喝的什麽酒 …… 都能一一指出。
而學生和老師們一點半(當地時間)就入場等候了,將近 3 個小時,燈一直烤著幕布,結果表演了大概兩個節目以後,那個幕布就被烤著了。
曾到現場采訪的央視記者陳耀文的文章《遲來的報道》中,分析當地領導們是因為地形熟而逃生,而不是因為提早逃生。
當天,他們都是從朝西方向的友誼館正門進入的,落座沒多久火災就發生了。
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左手十幾米遠的地方,禮堂北側東段,也就是靠近舞台的地方,有一個太平門通往北側的回廊,這個們沒有上鎖,因為回廊裏有兩個麵積很大的衛生間。
而當地的那些領導,他們經常在這裏開會、看演出,路線熟,意識清,又不用關顧那些在無序中混亂的孩子們和外地人 ……"
副市長趙蘭秀是在場的最高領導,她是 " 沒有先走 " 的領導。南方周末報道中有這樣的描述:趙蘭秀站起來大聲喊 " 切斷電源 ",回頭看見畢建國,讓他立即報警,然後轉身撲向正在著火的舞台,連拉帶拖將表演《春暖童心》的學生往下疏散,隨即被一股火浪打倒。" 當時隻感到臉、手和腳火辣辣地疼,掙紮著爬起來走了兩步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趙蘭秀已經躺在醫院樓道的水泥地上,此時的她像從地獄中走出來,雙手如滴油的蠟燭一樣在融化,臉部 90%多的部分被烈火碳化,嘴與鼻子好像熔化到了一起。隻有憑借縷縷頭發和焦糊的藕荷色西裝一角才能辨別出這是一個女人,遑論她的身份。醫院中死傷相藉,無法及時救助每一個人,輪到她時別人問," 你是誰 ",她艱難地用喉音回答," 我是趙蘭秀。"
大火之後,趙蘭秀還是因玩忽職守罪,被判刑 4 年半。最終審判時,法庭也認定她是在破門後被抬出火場的。她是一個火災受害者,也是被固化的 " 領導 " 形象纏繞終生的受害者。
被領導喊去報警的畢建國,當時是 K 市市府辦副主任。起火時,他八歲的女兒正在舞台上的幕旁,他本可以一步跨上舞台救出女兒。他的姨姐也就在身邊。他隻喊了一句," 大姐,娃娃 ",轉身就衝了出去。一分鍾前,畢建國用他的尼康相機記錄下了女兒人生中的最後一次表演。再見到時,女兒已成焦屍。
從明火出現到電線被燒著短路,間隔隻有一分鍾。
引起火災的舞台燈
全場一片黑暗時,秩序就無法控製了。
幕布拉上以後,舞台裏外形成了氣壓差,發生空爆。懸吊在舞台上空的 13 道幕布、影幕和其他可燃物迅速燃燒,釋放出大量有毒氣體。隨著吊繩被燒斷,幕布向下墜落,館內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爆燃形成的巨大聲音,幾百米外都能聽到。強大的衝擊力,把很多館內的人都衝翻在地。事後測算,當時的壓力接近 60 個大氣壓。
火焰隨著熱空氣竄上 20 多米高的天花板,將上麵的材料也引燃。館內共有 810 個木頭椅子,外罩是海綿和布,它們也相繼被引燃。
友誼館成了焚燒爐。
一片焦黑的現場
除坐在後部緊鄰出口的部分學生逃出外,其他人紛紛湧向兩側的太平門。左側的緊鄰廁所的兩個門倒是開著,但門外還有回廊,聯通著另一個世界的兩個安全門則全部被鎖著。
結實的鐵鎖斷絕了孩子們的生機
孩子們打爛了玻璃窗,卻被鐵柵欄困在裏麵。他們揮舞著脫了皮的小手朝窗外喊 " 叔叔,求你們救救我!" 裏麵的濃煙不斷湧來,孩子一個接一個地癱軟下去。後麵的學生不斷從前麵學生身上爬過去打門,人疊了一層又一層。事後,搶險人員看到,這兩個門口疊了近一人高的屍體。
八小損失最為慘重,82 名孩子遇難。其中,三年級二班共 42 名同學,被燒死 36 個,還有 6 名被燒傷,這個班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個貧困女孩。當天,她因為沒按規定穿校服而被老師打發回家,幸而躲過一劫。
12 月 9 日早晨,女孩準時到校,走進教室後,發現同學都不在,就問其他班級的老師:我們班的同學都到哪裏裏去了?老師們抱住她哭成一團 ……
三年級二班的這些在座學生全部遇難
危急時刻,很多人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他人。大火中,在場的 40 多位老師中,有 18 人以血肉投火,選擇永遠和學生在一起。
起火時,K 市一中校長倪正性坐在最後一排,幾步就能跑出去,但他勇敢逆行,衝進恐慌的人群中,指揮疏散。他倒下時,手還伸向一位為演出獻花的學生。
八小校長張莉和教師張豔的屍體被抬出來時,懷裏都抱著孩子,分都分不開,家長說:
" 別分了,既然他們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 ……"
張豔是當天第一個節目編排輔導老師,1965 年 10 月 18 日出生,有一個幼小的兒子。火災中,她和台上一起表演的 16 個小姑娘全部被燒死。
八小三年級二班的老師孟翠芬是十佳教師,撲滅大火後,人們發現她的頭和背已被燒焦,但是兩隻臂肘下一邊護著一名學生,其中一名學生的心髒還在微弱跳動。
死難學生的家長在為孟翠芬送葬時,對著她的遺像說:
" 老師,是您沒有讓孩子的麵容和身子被火燒,我們感謝您,老師。孩子在學校交給你,我們放心;在地下,孩子跟你走,我還是放心。"
一小輔導員李平將 12 個孩子平安帶到門外後,她又以百米衝刺速度衝了回來。" 疼疼,我的疼疼。我的孩子還沒出來!" 她發瘋一樣地踢門砸門,但是沒有用 ……
疼疼的生命永遠定格在十歲
七中政教主任周健,肩抬著往下掉的卷簾門,讓學生往外逃。後來,他又三次跑進去救學生。等到人們找到他時,唯一能辨認的標記是領帶夾。他已領結婚證,婚禮定於元旦舉行。
幾年後,泰坦尼克號電影在中國上映,人們為英國紳士們的行為感動。在 K 城大火中,那些勇敢的中國人,同樣值得我們尊敬。
那個傍晚,沒有任何組織,全城市民幾乎都趕了過來。
人們拿起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用力劈向堅固的卷簾門。缺乏工具,他們就用肩去撞鋁合金門,又抬起門板撞擊防盜門。防盜門下部被撞彎後,他們扳起一根根鋼條,讓裏麵的人鑽出來。對付鐵柵欄,救援人員用榔頭砸,用鋼條撬,砸開鐵柵欄把孩子拉出來。
人們徒手去撬門救人
更多的是絕望。那種親人在火海裏,和自己近在咫尺,卻又無法拯救的絕望感。
這種絕望感,伴隨了很多當時在場的家長一生。縱然在夢裏,他們也時常能聽到那聲聲淒厲的呼救。有人因此飽受折磨,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跑出去報警的畢建國回憶說:可是我和幾個小夥子使出平生的力量就是搞不開。我們手無寸鐵。這時我從濃煙裏隱隱看到了我的女兒,她爸爸呀爸爸呀一個勁地喊我,可是我進不去,進不去呀。我與她近在咫尺,卻不能救她,我真無能,無能!我拚命地搬呀砸呀,手都被發燙的門燙出了一個個血泡。孩子的哭聲讓我心如刀絞。我急得用頭撞門。十幾分鍾過去了,消防隊為何還不來,我又衝到電話亭去報警,他們說:‘來了,來了,就來了。’我放下電話又飛奔到鐵門邊。這時,有兩個小夥子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大錘,一頓猛砸,門終於被砸開,然而一切都晚了,我的孩子已被燒得無法讓我認出來了。300 多孩子的屍體都被人領走後,我才從剩下的最後 5 具屍體中把她辨認出來,她的小嘴上還有一點點口紅 ……
消防隊離友誼館隻有 500 米,但是大概過了 45 分鍾消防隊才到。而消防車裏沒有水,也沒有消防斧和防毒麵具。
大火之前的 11 月 27 日,遼寧阜新發生過一場特大火災,死了 200 多人。當時多部門聯合下發了謹防公眾場所火災的緊急通知,7 號 K 市接到這個通知,但是沒有下發,8 號就發生了大火。
導演徐辛說,有一個家長一聽到他的小孩在裏麵參加活動,一下子就癱在地上了,他說 " 根本逃不出來 "。他非常埋怨自己,他之前就覺得這個封閉的場館有安全隱患,他說應該早向上麵匯報,非常後悔。
最終,有 300 多人永遠沒有活著走出來。
街上所有的車輛都自發運送死者和傷員,很多司機都是淚流滿麵。在 K 市職工總醫院外麵,圍了上萬人。整個 K 市,當時不到 20 萬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親人或熟人在火災中喪生。
認領屍體的場麵,淒慘無比。
來認領的家人都是一大家子一起來的,包括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父母以及各種親戚。他們相互攙扶著分批進入停屍房,老人哭了幾聲就暈了過去,然後被人七手八腳抬出來。
而父母則會抱住孩子再也不放手。一個父親緊緊握著燒焦了的女兒的小手,獨自坐在冰冷的地上,沒有眼淚,無人陪伴,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天,陪著女兒走完人世間最後一段艱難的旅程。
有一家祖孫三代前來認屍。那是個極其美麗的小女孩,五官精致,穿著白色的芭蕾舞裙,好像睡著了的仙女。因為待在一個角落裏,所以沒被燒到,是被熏死的。家人怎麽也不相信孩子死了,年邁的奶奶甚至跪求重新檢查。為了安慰親屬,法醫們流著淚破例為孩子重新進行了一次屍檢。
有一家人憑著看到孩子腋下殘缺的毛衣,哭喊著將孩子抱走。後來,他們又將孩子送了回來,因為回家後他們發現孩子脖子上掛的鑰匙打不開自己的家門。
K 市電視大學的劉誌軍,是當地有名的攝影家,身材高大,非常英俊,比現在的很多當紅小生還要帥。火災中,他救出過一個學生。這個孩子後來回憶: 我想我完了,我想起媽媽和爸爸,我大聲地哭,一邊哭著還一邊尋找著出路。我看到一個兩米多高的窗口沒有鐵條,我就拚命往上爬卻怎麽也爬不上去,就在這時,一雙大手卡在我的腋下,把我舉起來,我吸進了第一口新鮮空氣,我見過他,他是為我們拍照片的叔叔。他把我送出來之後也開始往上爬,但快到窗口時他爬不動了,我眼睜睜地看他僵持了好長時間,然而還是沒有撐住。他強壯而高大的身體緩慢而沉重地倒向劇場裏邊,他要是再使一點勁就翻出來了,哪怕倒向窗外也好。然而他把那點勁給了我 ……
劉誌軍燒得隻有一米多長,膝蓋以下部位完全沒有了。在他燒去半截的皮帶上,未損壞的呼機響個不停。呼機時斷時續地響了一個晚上和半個白天,直到後來沒電了才安靜下來。劉誌軍是有名的孝子,家中隻有殘疾的老母。那個夜裏,他的母親無數次撥打電話呼叫兒子。
12 月 9 日,火災的第二天,幹燥了很久的 K 城下了一場很大的雪。這場雪,整整下了三天。
寒風裏,白雪中,悲傷的人們全城出動,送葬的車隊排了有二十多公裏。
孩子們魂歸之地是一個叫小西湖的地方,這裏離市區約 5 公裏。墓地四周是戈壁山頭,三百多個新墳兀立在這片天地間,風聲淒厲,魂魄哀嚎。
一個痛失妻子和女兒的丈夫,蹲在雪地裏一直守著兩口棺材,哭幹了眼淚,不停地念叨,用頭撞棺木,血灑在棺木上,見者無不落淚動容。
埋下孩子時,不少父母悲痛欲絕地用頭撞擊墳穴的水泥蓋板,鮮血灑滿墓地。他們把孩子們生前的書包、玩具、衣服,乃至鋼琴、電子琴、電腦學習機,一同埋葬或焚燒。那兩天,商店裏的玩具櫃、文具櫃、絹花櫃及花圈作坊,生意非常好。
火災過後的前幾年,每到 12 月 8 日,會有幾百人一起來祭奠。後來,前來祭奠的人越來越少。這麽多年過去了,再沒有人埋進來。
這裏是那些孩子們的天地。
每個墓碑上都有一張照片,寂靜裏,孩子們笑容依舊,稚嫩依舊。
生者的世界裏,判刑的判刑,喧囂的喧囂,消防也有了改進,很多方麵都取得了進步,但這些總歸都與孩子們無關了。
1997 年,K 市打算炸掉友誼館,另建 " 人民廣場 "。遭到很多抗議和反對之後,這個計劃稍做改動,友誼館的前門整修刷白之後保留了下來,其他的建築還是炸毀了。
廣場上沒有任何關於那場火災的文字說明,一切仿佛從沒發生過,隻有 300 多盞路燈靜靜佇立,晚上散發出幽幽光芒。
據說,一盞路燈代表一個亡靈。
" 祖國的城市像天上的星河,明亮的星星一顆連著一顆,星河裏閃爍著 XXXX,我愛 XXXX,XXXX 愛我 ……"
這首當年前在友誼館沒有機會唱出的歌,幸存者楊柳後來經常唱起。每次唱歌時,她那張被火吻過的臉上,仍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