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太平天國史雜談（10）－－天京事變解析

（1）逼封萬歲和八位萬歲。 天京事變的起因是逼封萬歲，或者說是導火索。由此楊秀清被確認是篡位，是謀逆。那麽， 楊秀清逼封萬歲除了權勢上的考慮，難道沒有其他的原因麽？太平天國是政教合一的政權， 它的宗教的位置上的嚴格劃分區別於政府內部座位的排名。洪秀全，自稱是天父第二子，也就是首義諸王呼之的“二兄”。雖然享有至高的威名，但是，並不是天國實際的主宰，當然 ，這也是由於楊秀清、蕭朝貴搞的一次悄悄的政變所致，而遠道歸來的洪秀全、馮雲山也隻好默認這種現實。按照太平禮製，洪秀全是老二，馮雲山是老三，楊秀清是老四，蕭朝貴是 老五，韋昌輝是老六，石達開是老七。首義諸王都是皇族。所以，首義諸王的親屬都是太平天國的國宗。其他人則無法實現這種政治待遇。而且，首義諸王的名字都要避諱，比如燕王 秦日綱本名日昌，為了避諱韋昌輝的名字，改名日綱。這在封建王朝是不可能的事。這也是 太平天國開始所以興旺的原因，統治集團內部高度團結。這樣，我們看一下，其實太平天國 初起在金田團營之時，馮雲山是以天父第三子的身份僅次於洪秀全的，而楊秀清、蕭朝貴利用民間的一些迷信手段搞出了天父、天兄下凡的戲迫使洪秀全等人接受，就此政治出現二元化的領導方式，即洪秀全是天王，不掌權，楊秀清以總理軍師身份代理朝政。而馮雲山、蕭朝貴則成為他們的副手。這裏麵除了被迫以外，還有馮雲山的深明大義所致。到了天京以後 ，洪秀全和楊秀清各自喪失了自己的夥伴，而按照太平天國的規矩，南王、西王的位置是永遠保留，所以，二元化的領導變成了一元化，而核心就是楊秀清。 早在起事的時候，首義諸王就內定了一個“八位萬歲”的名單，也就是俗稱的：爺、哥、朕 、幼、光、明、東、西。其中，爺是是指天父，哥是指天兄，朕是洪秀全，幼是洪天貴福， 光，一般說成是洪秀全的兒子光王，其實是指又正太陽（洪秀全自稱是太陽王），明則是指 副月亮。也有說是明王（洪秀全的兒子）。東就是東王，西就是西王。東王、西王因為身份 的絕大不同，所以，享有了和天王一樣的待遇，但是，這裏麵的一個座次是很分明的，也就是說太平天國是傳子不傳弟的，傳內不傳外的。這也是楊秀清他們作為換取自己的位置的一個承諾。洪秀全早就指出：朕是禾王，清胞是禾乃，禾王、禾乃都是主。可見，在太平天國裏麵，萬歲並不是 一般意義上的獨一君王的代稱，隻是一個象征。所以，關於所謂的逼封一說顯然有被誇大的 嫌疑。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關於八位萬歲的內定隻是在首義諸王之間流傳，沒有對外界泄露過， 所以，當東王用天父代言人的身份開始命令洪秀全兌現的時候，很容易引起足夠的誤解。而 此時的洪秀全、韋昌輝、石達開早就對楊秀清的專橫跋扈十分不滿，當然不會積極兌現這一 承諾，更沒有可能給其他人解釋的義務。所以說，按照太平天國的規矩，楊秀清不是違規， 可是，按照政治遊戲的規則，楊秀清十足做了一件臭事。 （2）密謀誅楊前後。 洪秀全此人在整個太平天國的十四年中，政治手段一直是最為高明的，而且，他一直把皇權 看的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所以，他寧可開殺戮的惡劣的先例，也不能容忍楊秀清的專橫。 此外，他在密謀殺害楊秀清的過程中，連續擺弄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陳承鎔多人，手法之嫻熟，無人可及，所以，以往的曆史因為後來洪秀全追封楊秀清就簡單的理解為洪秀全 是不主張濫殺的，其實是錯誤的，在水手肯能目擊天京廣場上的大屠殺的整個過程的幕後導演就是洪秀全本人。而洪秀全之所以反對韋昌輝對石達開的誅殺，並不是手軟，而是考慮他們三人結成的三駕馬車製度可能受到致命的威脅。 蘇雙碧在《石達開評傳》中多次論及石達開沒有參與密謀誅楊，這是片麵的，盡管石達開後來被多次誤解，但是，整個天京事變最大的受益者其實就是石達開。可以說，石達開在韋昌輝殺戮楊秀清之後，本來就是趕奔天京摘桃子的，然而，他沒有想到已經喪心病狂的韋昌輝 屠刀複指，幾乎斷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後，石達開公然否定密謀一事，接起為楊秀清平反昭雪的旗號，把東殿的餘部很快吸引到自己的門下，為自己代替楊秀清重掌大權鋪平道路，而且，為此，他進一步迫使洪秀全殺掉準備接替自己和韋昌輝位置的秦日綱與陳承鎔。形成翼 殿山頭。（此前，石達開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形成和其他勢力對等抗爭的山頭，這也是楊秀清 的軍政才能所致，不允許兵為將有） 回過頭來看洪秀全，洪秀全原來的打算是利用韋昌輝、石達開除掉楊秀清，但是，楊秀清的 位置和權力，他並不想留給韋昌輝、石達開來平分，盡管在密謀過程中可能會做類似的許諾 ，但是，從後來他刻意扶持秦日綱、陳承鎔來看，洪秀全是獨自出掌大權，把軍師的權柄收歸己有，所謂主是朕做，軍師也由朕做。而韋昌輝本人包括石達開在內，很快就窺破了洪秀全的心機，所以，韋昌輝大殺東殿部眾，而石達開則陽奉陰違、拖延時間，遲遲不進天京表態。隻有秦日綱和陳承鎔賣命廝殺。洪秀全的如意算盤隻打對了一半，他沒有完全想到韋昌輝居然利欲熏心到打起他的主意，而比之楊秀清來，韋昌輝更加心狠手辣、肆無忌憚。所以 ，洪秀全隻好借助石達開來平衡韋昌輝的勢力。這裏值得一提的還是石達開的態度，石達開 這個人誠然是太平天國一流的軍政人才，但是，他本人的缺點也是不容忽視的，從他離京出走到見死不救九江等問題上看，石達開顯然在大局方麵缺乏足夠的考慮，這也是他後來走向 逐步兵敗的主因。石達開一方麵不想完全介入誅楊的屠殺之中，另一方麵，他又想取得楊秀清、韋昌輝的地位，這種思想不僅被洪秀全所惱怒，而且，也讓韋昌輝憤恨不已。如果不是 考慮到有關的嚴重後果，下一步誅殺的對象很有可能就是石達開。所以，我們在追尋太平天國後期的天王詔旨時就會發現，石達開離京出走固然屬於分裂，但是，那是他唯一的選擇， 洪秀全短暫的罷黜天長兄、次兄的王爵，然而，由誅楊密謀以來的私怨則更加升騰。 石達開本來就是和首義諸王本身有所區別的，滿清的幕僚地主文人代表趙烈文等人就指出， 石達開本人不甚“附會邪說”，石達開在江西和安徽的理政已然超越了太平天國的常規，這也是後來楊秀清把他召回的主要因素之一。而且，石達開受到曆代統治思想的熏陶很深，所以，一直主張大膽使用地主階級文人，這也是洪秀全不能容忍的，因此，我們說，天京事變 的發生隻不過是暫時的解決了洪秀全和韋昌輝、楊秀清之間的矛盾，而他和石達開的矛盾則 剛剛開始。 （3）洪秀全的善後。 石達開出京以後，洪秀全一麵假惺惺的表示要迎請翼王回京，一麵開始布置權力中樞，啟用 奴才性質的蒙得恩、林紹璋、李春發等人，而軍事上則開始啟用新銳，諸如陳玉成、李秀成 等，這裏提一下陳玉成，陳玉成是陳承鎔的侄子，他的之所以被超越提拔，一方麵固然是軍功和卓越的指揮才能，另一方麵也是由於陳承鎔的餘蔭。但是，洪秀全這時候已經被東王、 北王事件搞的風聲鶴唳，所以，定下永不封王的決定，而此後不久，他自己又重新打破了這一規定，並且，走向濫封。 洪秀全在1856年基本實現了他在1848年以來的願望，做“萬世獨一真主”，使得自身的皇權 統治在東南幾省內達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但是，天京事變最終埋葬了這場驚天動地的農民革命運動的本質和一切。當時的歌謠稱：天父殺天兄，江山一場空。收拾舊行囊，回家當長工 。說明在下層的軍民眼中，這個一度至高無上的太平天國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在這裏需要指出的是，洪秀全是一個優秀的組織者和權謀家，但是，他同時也是一個低劣的治國者，天京事變的嚴重後果及其教訓，洪秀全沒有吸取，反而走向認識的反麵。這自然導致了後期天國 政治舉措的日益乖張，到了安慶失守之後，利令智昏的洪秀全居然改訂國號為上帝天國，徹底背棄了自己在金田團營最後的一點正確主張，連僅有的虛假的麵子也不再保留。也正是這種決絕的做法導致洪秀全在今天越來越崇尚民主、法製的人的眼中的極度貶值。這不能不說是他個人的最大悲哀。 雖然從後來洪秀全做的一些詩和為楊秀清選定自己的兒子出繼給東王做後裔的做法上看，似乎洪秀全對於殺害楊秀清有著比較大的悔恨，其實則不然，洪秀全的這一做法完全也是出自 權謀，他本人親自劃掉了東王後代的特殊的宗教地位就很能說明問題。至於說到為楊秀清昭雪那也不過是洪秀全玩弄的一個繼天京事變之後的小小手腕罷了。 結束語： 曆經數月的屠殺徹底使這個滿清自入關以來最大的威脅自己走向了覆滅，而中國農民心中再度仰望的救星就此暴露出它不可信的一麵。楊秀清具備了一定的領導才能，即使是曾國藩對於這位燒炭出身的農民政治家也抱有幾分尊重的神情，他指揮下的太平天國號令森嚴、軍容 整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除了早期的一些失誤以外，幾乎很少遭到後期那樣的慘敗。他 調度諸將如臂使指、靈活裕如，和後期的洪秀全的胡亂指揮形成鮮明的對比。可是，楊秀清 也和洪秀全一樣，不能超越自己以及自己所依存的時代，他的曆史局限性把他永遠和封建皇權思想捆在了一起，他居功自傲、剛愎自用、任性自為、不顧大局，以致於把韋昌輝、石達開、秦日綱、陳承鎔、胡以晃等領導集體的核心成員迅速推向自己的敵對麵。造成了他和他的眾生為之奮鬥的太平天國的重大悲劇。這個教訓不能不說是非常沉痛與深刻的。今天，當我們重溫這段曆史的時候，我們所要汲取的遠要比前人更多，思考的範疇也要更廣，而落實在行動中的也要更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