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Amber）

琥珀是條狗，來到我們家的時候，還沒有一隻貓大。

來美國和我老外丈夫結婚沒多久，他就一直嚷嚷著要養寵物，在美國，養寵物很流行，幾乎每一家都有寵物，有的人養貓，因為他們覺得貓通常都很容易飼養，貓很獨立， 不需要人太多的照顧，喂它，然後給它一盆沙子，它自己就會知道該如何方便，貓的天性使然。

我小時候也很喜歡貓，斷斷續續地養過 10 隻貓，黑的，白的，黃的，都有，那時候養貓，不是當寵物， 而是為了抓老鼠 ; 我們家以前住在樓下，每到夏天，總有老鼠光顧媽媽的寶貝食品儲藏。七十年代的時候，市場上很難買到肉類食品，每年的春節，媽媽總是想盡辦法收羅到一些臘腸臘肉，風幹包好，放在家裏的食品櫃裏，留著一年慢慢地吃。可是，總是被老鼠鑽空子， 飽餐一頓， 什麽也不給我們留下，於是，媽媽決定養貓，抓老鼠。這樣來來去去，我們家裏總有貓的蹤影。

我最喜歡的一隻貓是黃色的花斑北京貓，虎頭虎腦，腦袋圓圓的有一個飯碗那麽大，腦門上還有幾道像老虎一樣的花紋，隻不過不像老虎的花紋是橫的。 或許它也是到自己長的像小老虎， 平時走起路來，還真的是由那麽點兒獸中王的威風，不過，在我麵前，它是絕對的溫順可愛，總是喜歡蹲在我的腳邊打瞌睡，睡得香的時候還會打起呼嚕。這隻貓我在我們家 7 年，直到我們搬家，再也不住在一樓，它跑了。 老人們都說貓隻認家，不認人，它跑了之後，我還哭了一場，那年我已經 27 歲了，居然還會為一隻貓哭了一個多小時。傷心過後，決定再也不養貓了，免得再傷心。

結婚後，我們倆沒有孩子，每天下班回家， 屋子裏靜悄悄，有個寵物，也會給我們的生活增添一些樂趣。 在美國，洗衣機，洗碗機，吸塵器減輕了做家務的負擔，周末休息的時候，花一個小時就可以把家裏裏裏外外清潔了，剩下的時間不能總是和丈夫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於是我也就同意了。開始， 我們想養一隻貓，但是我的北京貓是我印象中最完美的貓，任何貓都比不上它。再說， 我接受寵物，不過，絕對不願意讓他們在我的臥室裏上竄下跳，如果是養貓，貓的天性是不可能禁錮的，免不了貓貓會鑽進我的被窩裏，和我們兩口子同床共枕，我實在不願意，這麽一來，貓就排除在外了。

丈夫以前養過狗，和很多美國人一樣一對狗狗們有著特殊的感情。 他總是和我提起他以前的一條叫著四月的狗有多聰明可愛，說得我心動了。結婚前， 我還在國內的時候，曾經幫我的老板照看他的小白狗狗冬冬，冬冬是一條瞎眼睛的長毛狗，但是絕頂地聰明，每當我去照看他的時候，總是憨態可掬的立起來向我作揖，天冷的時候，他總是拱在我身邊，讓我覺得暖暖的。老板把他當成兒子一般寶貝，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的狗玩，他因為要經常到香港的總公司匯報工作，小狗獨自留在家裏不放心，就讓我幫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去他家幫他看狗和喂狗， 他把我介紹給冬冬的時候很是鄭重其事，說： “ 希望冬冬喜歡你。 ” 我問： “ 你怎麽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呢？ ” 他說： “ 如果他見到你之後不叫，就是喜歡你。他不喜歡的人，一定會叫個不停。 ” 說完，他趴在地上，讓小狗過來舔他的臉。我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管理著 500 多人的公司總經理，平時在公司了說一不二，威風八麵，很多員工都對他敬而遠之，為了一隻狗，竟可以趴在地上， 可見小狗的威力比人還厲害。

我和這條狗相處了兩年了也感到了狗的可愛之處是別的動物難以相比的， 於是也希望有一條可愛的小狗。但是，在廣州我沒有條件養一條自己的狗。

丈夫要養狗，我自然也就不會反對，一來狗狗們確實招人愛， 二來養狗可以借溜狗的機會出外多走走，鍛煉身體， 在美國，出門都開車， 人的行走本能也降低了，丈夫的大肚子或許可也讓狗幫他溜掉。於是我同意了，丈夫奉旨，每天晚上下班回來，都趴在網上，搜尋狗寶寶。

不過，養一條什麽狗，我們兩意見不一。我想要養向冬冬那樣的小白狗，在狗的家族裏屬於玩具狗，不大，但是可愛淘氣就好，也不會因為太大而嚇著別人。但是，丈夫心目中早就有了主意，他要養一條金毛獵犬。這種狗，長大後，約 60 斤重， 在我眼裏，太大了，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狗， 我對丈夫說： “ 那不是狗，對我來說是狼！ ” 丈夫知道我的心思，但是，金毛獵犬是他的最愛，當然不會輕易放棄，他采取了迂回戰術，先是在網上搜尋我喜歡的玩具狗家族，然後一一給我看，隻要我看中的，他都有千百個道理否決我的意向，然後把我帶到金毛獵犬的網頁，給我看他挑出來的金毛犬狗寶寶的照片，這個時候，他用更多的理由來說服我。不過，我還是一直不鬆口，仍然希望要一條小種狗。

三個星期後，丈夫又叫我去看他在網上選中的小狗，開始時是一條小西施狗，雜色的毛， 看上去就上玩具店裏絨毛玩具，很可愛。我一看就喜歡上了，丈夫說： “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800 元美金，你喜歡，我就把他買下來。 ” 我的天，一條小狗還不到 3 磅重，要 800 元美金，我就是再愛狗， 800 元美金對於靠兩口子每個月靠工資收入來生活的我們可是一筆大數目。我一聽就搖頭否決了。丈夫狡猾地笑了， 說： “ 還有一條你也許會喜歡，我給你看看。 ” 他的鼠標一點，就轉到了金毛犬網頁： “ 看這個，叫花生米，６個星期大，小小的，很可愛。 ” 網頁上貼著一張小金毛犬的照片， 小狗爬在一張小凳子上，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 “ 這是一條最小的金毛犬，因為是這一窩小狗裏麵出生最晚的一隻，個頭被別的狗都小，而且是母的， 母狗一般都比公狗小， 將來她長大後，不會很大的。 ” 丈夫說。我半信半疑： “ 她是很可愛，但是，就算她將來比別的狗小，但是還是太大了。 ”“ 小狗是好，但是，我們帶狗出去散步，如果爬山的話，還要抱著它，大一點的狗就可以跟著我們走，不用抱著。 ” 丈夫說的還真有點兒道理。我猶豫了，開始鬆口了： “ 再看看吧，反正不著急。 ” 丈夫見我鬆口了，跟著又說： “ 多數人都喜歡挑健壯的狗，這條小狗比別的狗都小，不會有很多人喜歡她，如果我們不要她，她就沒有家，她會很可憐的。 ” 他的這番話徹底地打動了我，想想也有道理，我終於同意了。丈夫高興的眉開眼笑，立即在網上下定金。 小狗在科羅拉多州，兩個星期之後空運過來， 連運費加在一起，總共 580 美金，在我們的預算之內。

訂單是下了，但是，我心裏還是有點兒上上下下，反反複複地問丈夫很多關於金毛犬的問題。幾天後，我在電視裏看到一個關於金毛獵犬勇救主人的報道，講述一條金毛犬跟隨主人出外釣魚，途中遇到暴風雨，主人的船翻了，這條狗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勇敢地跳入水中，把體重１８０多磅比他重３倍的主人拖上了岸 ; 在漆黑的夜裏，拚命地叫報警，水上巡邏隊順著他的叫聲，終於發現了他們，及時將他們送回了家。這條消息讓我很感動，很多人都說狗是人類的朋友，他們對主人是很忠心的。丈夫下班回來，我把這一切告訴了他，丈夫說： “ 金毛犬是是很聰明的狗，好脾氣，對主人絕對忠心，你養大她， 就會知道了。 ” 我總算放了心。

有意思的事，中西對寵物的稱呼上有很大的不同，中國人從來不會用人的稱謂來稱呼寵物，隻用 “ 它 ” 來統稱所有的寵物，不分雌性的還是雄性的， 而西方，對寵物的性別稱呼和對人的一樣， “ 她（ she ） ” 代表雌性， “ 他（ he ） ” 代表雄性，如果問起寵物的性別，不是問： “ 是公的還是母的？ ” 而是問： “ 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Boy or girl? ） ” ，完全擬人化了，因為在他們心目中，寵物是家庭的一員， 而中國人總是認為寵物再怎麽得寵，還是畜牲，絕對不會把寵物看成是家庭成員。

丈夫說： “ 花生米這個名字有點怪，發音不準的話，會讓人誤會。 ” 我恍然大悟， Peanut 發音歪一下，就會變成 “ Penis” ， 意思就大不同，於是我們琢磨著給它另外取個名字。 “Amber 怎麽樣？是個女孩子名字 ” 丈夫問我。 “ 好，她是母的，就叫 Amber 。 ” 中文的意思是琥珀。

琥珀星期六就要運到飛機場，我們一大早就起來，準備她的到來。丈夫把車庫打掃得幹幹淨淨，特意叫我準備了一條毛巾鋪在一個舊枕頭上麵，　放進一個舊紙皮箱改成狗窩裏，然後，開車帶我去寵物店 Petco ，挑選狗寶寶的用品。我從來沒有進過美國的寵物點，到那裏一看，還真的開了眼界，商店裏從寵物吃的到用的，琳琅滿目，有狗衣服、狗餅幹、狗拖鞋、狗玩具，甚至還有狗尿布。丈夫買下了兩個塑料盆子， 說一個給琥珀喝水，一個給她吃飯用，他還買了狗梳子，狗尿布，狗香波，狗項圈等，花了６０元美金，我吐吐舌頭： “ 哇噻，這些玩意兒還真貴！ ”“ 誰也沒有說養狗便宜。 ” 丈夫說，一點也不介意。後來我才知道， Petco 寵物商店還是美國的很大的寵物連鎖店之一，在美國有很多的分店，更有趣的是， 除了這家大型寵物連鎖店之外，還有另一家大型的寵物連鎖店 Petsmart 和她競爭，寵物在美國真是很風光， 不但給人們的日常生活增添樂趣，也帶來了商機，給人提供了掙錢的機會。

忙忙亂亂，不知不覺到了該去飛機場的時候，我們離開寵物店，　急急忙忙開車去飛機場。真是越急越出亂子，每天都開車的丈夫竟然在高速公路上迷了路，機場通知我們必須在下午３點以前趕到，否則要等到下個星期一，這麽一來，可憐的小狗該不知道在哪裏過夜了，我也急了，不禁埋怨丈夫。其實他比我更急，早上起床的時候，他就和我說覺得很緊張，就像要去機場接自己的孩子的感覺，不過，他表麵上還是很鎮定，一個勁兒地安慰我。　

好不容易到了飛機場，還好，機場提貨處沒有關門，丈夫說： “ 你在車裏等著，我進去。 ” 我坐在車裏，緊張的心情終於有些平靜下來。

等了一陣子，提貨處的門開了，丈夫提著一個塑料籠子從裏麵出來，我趕緊打開車門出來，接過了籠子，　看見裏麵的小狗，比貓還小，戰戰兢兢地瞪著大眼睛看著我。 “ 你好，琥珀！ ” 我說。 “ 噓，　別嚇著她。她太小了，離開媽媽坐飛機過來，不容易。 ” 丈夫急忙製止我。　我看看籠子上的重量標簽：寵物狗，３磅，籠子， 6 磅。

我們把琥珀放在車後座位上，開車回家，一路上，我總是回頭看她，她長著一身淡琥珀色的黃毛，琥珀這個名字真給我們起對了；也許是由於一路上的驚嚇，她膽怯地蹲在籠子裏，不叫不鬧，很安靜。

我們回到家之後，打開籠子的門，想讓琥珀出來，她蹲在籠子裏，瞪著一雙驚恐而又好奇的眼睛看著對她完全陌生的環境，怎麽也不肯走出她的籠子。還是丈夫有經驗，叫我端來一碗水，放在籠子的門前，她戰戰兢兢地伸出頭，兩隻前腿試探著邁出一小步，抬頭看看我們，或許她從我們的眼神裏感覺到了善意，她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再看看我們，然後把頭伸出籠子，開始喝水， 長途的飛行使她一定渴得要命，她一口氣不停地喝，直到一碗水幾乎幹了，才停下來，又抬頭看看我們，然後趕緊縮回到籠子裏， 可憐的小家夥，看來，她認定了隻有在籠子裏才最安全。

我們倆蹲在籠子旁邊，輕輕地叫她： “Hi, Amber, this is your home, you are safe now.” 她依然蹲在籠子， 不敢出來。丈夫說： “ 可憐的小東西，一定是很害怕，這麽小就離開媽媽，坐著這麽久的飛機從科羅拉多州飛過來，難為她了。我們讓她靜靜地呆一下，她會習慣的。 ” 我們放了一些狗糧在她的飯碗裏，輕輕地離開車庫。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車庫裏有動靜，悄悄打開車庫門，看見琥珀走出了籠子，探著頭在她的飯碗裏吃東西，我高興極了，壓低嗓門叫丈夫趕緊過來看，琥珀很機靈，立刻察覺到我們在看她，她往後一縮，又躲回到籠子裏麵。 “ 你嚇著她了，別再看她。 ” 丈夫說， “ 她這麽小，我們能把她養大嗎？ ” 我有點兒擔心地問。 “ 她肯吃東西，就不怕。 ” 丈夫安慰我， 把車庫門有關上了。

天已經開始黑了，和丈夫一起吃完了晚飯，我正在廚房裏洗碗，丈夫過來叫我： “ 去看看琥珀，輕一點。 ” 我們倆躡手躡腳走到車庫裏，看見小家夥已經躺在我們用枕頭和紙箱子給她做的狗窩裏縮成一團酣睡，小肚子一鼓一鼓，還打著小呼嚕。到這個時候，我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看來，琥珀喜歡她的新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車庫看琥珀，打開車庫門，一股臭味讓我大吃一驚，隻見鋪在地上的狗尿布上有幾灘又稀又黃的狗糞，一看就知道，琥珀拉肚子了， 她蔫蔫地躺在窩裏，沒精打采。 我趕緊跑回屋裏，把丈夫叫起來，丈夫過來看看，說： “ 她可能是水土不服，路上有受了驚嚇，我們再觀察一下， 如果明天不見好轉，就帶她去看獸醫。不過，她倒挺聰明，不用教，就會跑到尿布上拉。 ”

琥珀一天都不再吃東西，我把白飯拌上一些小塊的雞肉給她，她聞了一下， 就扭開頭，這下，連丈夫也開始擔心了， 他說： “ 從來沒有見過狗不吃雞肉和米飯的， 她一定是病得不輕。明天我晚一點上班，帶她去看獸醫。 ” 當天晚上，琥珀又拉了很多稀，並且開始拉水了， 我真得有點兒擔心，她活不過那天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用一個小籃子，提著琥珀，把她放在我的膝蓋上坐在車裏，和 丈夫一起開車到附近的獸醫診所去看醫生。美國的掛牌獸醫都必須是在大學裏受過 8 年的專業培訓，拿到獸醫文憑才允許開業，不像在國內，任何人有點兒膽子，都敢自稱獸醫， 胡亂給寵物治病。

診所裏很幹淨，還有兩個護士在前台接待小動物和他們的主人，她們看見琥珀在我懷裏，說： “ 呀，好可愛的小東西，你媽媽一定很疼你。 ” 這下可好，我這個狗主人自然就變成了狗媽媽。獸醫給她量了體溫，檢查之後告訴我們，琥珀由於拉稀太厲害，要補充水分，需要打吊針，同時要補充營養，為了防止她再拉稀，還要化驗她的大便。接著，護士交給我們一份帳單，總共 179 元美金，我當時有些傻眼了，哇，真夠貴的， 難怪到處都可以看到獸醫診所，原來寵物的錢是那麽好賺的。我有點後悔，真不該買這條狗回來，白花那麽多錢。

回家的路上，我有點憤憤不平地說： “ 看一下獸醫比看人的醫生還貴，真應該改行去當獸醫。 ” 丈夫笑了： “ 這是個好主意，你可以考慮一下去學獸醫，然後我們也開一個獸醫診所。 ” 我突然間有了個想法： “ 保險公司有賣寵物保險的嗎？ ”“ 有啊，你可以到網上去查一下，會很驚奇的發現各種個樣的保險，在美國這裏，幾乎什麽都可以買保險，但是等你要索賠的時候，保險公司總是有千萬種理由拒絕。 ”“ 美國這個世界真是千奇百怪，我真是服了。 ” 我搖搖頭，無話可說。

琥珀第二天就不再拉稀，開始吃東西了，這 170 多元美金花下去還真的見效。獸醫給她開了一管牙膏狀的營養補充品，讓她吃了之後胃口大開，長得飛快，一天一個樣， 不到兩個星期，就長到了 9 磅重。吃飽喝足後，她就開始調皮搗蛋了，狗的本性在她的身上發揚光大， 我們的車庫給她搗騰得亂七八糟，不過，遇到從沒有見過的東西，她還是很害怕。第一次帶她出門散步，走到路口的火車軌道邊，正好有一輛進城的火車飛馳而過，琥珀好怕，嚇得直往丈夫身邊靠，怎麽也不敢往前走。丈夫趕緊把她抱進懷裏，像哄小孩子一樣說： “ 琥珀不怕，這是火車， 嗚嗚，嗚嗚 ……” 我在一旁笑了，看他這個樣子，真把琥珀當成孩子了。火車過了之後，琥珀下地跟著我們，興高采烈的在街上走， 4 隻小腳丫子，緊趕慢趕，也能跟上我們的步伐； 小尾巴一搖一晃，很是得意。街上有不少車經過我們身邊，開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笑著看著我們這 “ 一家子 ” 。 轉彎的時候，一輛公共汽車經過，司機特意停下來，對我們說： “ 嗨，好可愛的小狗。你們一定為她感到驕傲。 ” 這一誇獎，丈夫樂得鼻子衝天，對我說： “ 我們的狗，當然是最好的！ ” 走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丈夫趕緊把琥珀抱進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天上飄下的雨滴， 琥珀溫順地靠在他的懷裏， 一雙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在和我說： “ 這是我的爸爸，我相信他！ ”

但願她真地會說話。

自從琥珀在我們家落戶時候，我們的生活也完全變了，每天話題一定少不了她。 丈夫有個習慣，每天中午午餐的時間一定會打電話給我 “ 匯報工作。 ” 我們的交談裏一定少不了琥珀。琥珀乖嗎？琥珀有沒有搗亂？ 琥珀又把牆角給咬了，琥珀偷吃了我在後花園裏種的菜等等， 總之，她就像個頑皮的孩子，每天都有新花樣。 每次她闖了禍，被我大聲嗬斥的時候，她總是躲在一旁，耷拉下腦袋，做出一副 “ 我錯了 ” 的樣子，讓我舍不得下手去教訓她，充其量不過是用這個家裏誰也聽不懂的中文罵她幾句罷了。 經過幾次，丈夫也知道了， 每天下班回來都會問她： “ 媽媽有沒有和你說中文？ ” 琥珀當然不會回答，隻有我在一旁， 如果我說今天我對她說中文了，丈夫就知道一定是琥珀幹了壞事了。想不到我在大學中文係學了 4 年， 在這裏隻有將我的學習成果向狗狗匯報。

有了她之後，我們這對沒有孩子的夫妻自動升格成了 “ 爸爸 ” 和 “ 媽媽 ” ，丈夫每天下班回來，一定會摟著她和她玩，像對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稱呼她： “Hi girl, are you a good girl today? Mummy, do you feed her? ” 開始我還覺得有些咯耳，慢慢地也就默認了這個狗媽媽的角色，而且盡心盡力地想當個好媽媽，琥珀的吃喝拉撒還真地要我操心，要給她洗澡、剪指甲、每天帶她出去散步、還要培訓她有良好的習慣；說真的，養一條狗狗雖然比起養一個孩子簡單，但是也不省心 , 還好，她很聰明，很多東西一教就會，每個星期六我都會給她洗澡，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她就會等在樓梯口，隻要我和她說： “ 走，去洗澡。 ” 話音沒落，她就會拔腿就往樓上跑，一直衝進洗澡房，跳進浴缸，蹲下來等我進來給她洗澡，平時，她是絕對不會跑上樓。

我們在家的時候，琥珀真的是很乖巧，跟進跟出，隻要我們一坐下來，她一定會跑過來，伸出她的前爪子，搭在丈夫的大腿上，把她毛茸茸的腦袋拱進丈夫的懷裏撒嬌，她最喜歡的就是讓人撫摸她肚子，隻要把手伸到她的肚子上，她就會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仰起她的肚子，好像是告訴我們： “ 快來摸我的肚子，這樣很舒服。 ” 以前，我從來不知道狗是有表情的，自從有了琥珀，我才發現，狗的表情還是很豐富的，高興的時候，她會咧開嘴笑，情緒低落的時候，她會皺眉頭，一副傷心的樣子，而且還會長長地歎口氣。每個周末是我們兩口子休息，也是她的假期，因為我們可以帶她出去逛公園或者爬山，這是我們仨最快樂的時候，丈夫一手牽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拉著琥珀，滿臉的得意： “ 我真幸運，有個漂亮體貼的妻子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再加上一個可愛的狗狗，我再沒有別的奢望了！ ”

最讓我們驚奇的是， 自從有了琥珀，很多平常從來不和我們交往的人會主動過來和我們打招呼，然後和琥珀玩，丈夫有一天溜狗回來對我說一路上都有年輕的姑娘過來和他套近乎，早知道有條狗如此受歡迎，他早就應該養狗，這樣都就會有很多女朋友。我們的鄰居是墨西哥人，兩口子也養了一條小八哥狗，叫 Tommy ， 自從琥珀和 Tommy 交上朋友後，我們兩家也成了好朋友， 讓我有機會認識到墨西哥人的純樸和善良，真沒有想到，兩家的狗狗成了我們的介紹人。人和人之間有時比人和動物之間還疏遠，難怪在美國有那麽多的人愛狗如命， 因為和狗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容易得多， 狗對人從來都是真心相待，人對人可不一定，對此，丈夫也很有感觸，和我說，如果每個人都像愛狗那樣去愛人，這個世界就會大不一樣。

琥珀漸漸地長大了，現在已經有將近 60 磅重了，毛色也由原來的淺黃色變成了金色，在太陽光下，長長的金毛閃閃發光，她尾巴上的毛特別長，尾巴豎起來的時候，長毛毛就像一麵旗子迎風飄動， 她昂起頭神氣十足地走在大街上時，十足一個 “ 美狗胚子 ” ，很多路人都會回頭看她。 乖巧的時候，她能逗得我們開懷大笑，淘氣的時候，也能氣得我七竅生煙， 有幾次，因為她毀壞了我們的東西，我幾乎要把她趕出家門，還是丈夫好脾氣，無論琥珀如何調皮搗蛋，從來不會為此而大動肝火， 反而說服我： “ 如果琥珀真的是我們的孩子，你會因為她做錯了事情而把她趕出家門嗎？ ” 我啞然，我們沒有孩子，但是，琥珀讓我明白了什麽叫不離不棄，作一個媽媽不容易，雖然是 “ 狗媽媽 ” 。

我不得不承認承琥珀成了我們家不可缺少的一分子，狗的生命隻有十幾年， 她是我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但是對於她來說我們是她一生的寄托， 也許，在她的眼裏，我們就是她的父母。

2005 年 2 月 18 日

於美國波特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