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德如好色者
世上本無事，我等庸人自擾之
親愛的孟琳：
謝謝你寫來的信 （寫了那麽長！）。有一份電子郵件我收到過四次！答應過你的，所以現在給你正式回信。抱歉托了這麽久，我一直在為生計而奔波。
看來你真是我的同門師妹了 —— 咱們倆兒常犯的文法錯誤和錯別字都一樣 （師娘要打手的！） 我坐過的圖書館西草坪上的刷著綠漆的鐵欄杆想必你也坐過吧！“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啊！你說那時 18 歲的你從遙遠的南方一個人隻身北上來那個學校讀書，晚上經常坐在那些欄杆上聽一些哥哥唱很悲傷的歌，你問我是不是誰和誰，認不認識誰和誰。師妹啊，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認識，也可能不認識。那個草坪每年都是黃了又綠、枯了又榮的，唱歌的人和聽歌的人都是換了一茬又一茬，確定某個特定的人和事又有什麽意義呢？我們都是過客，還記得咱師傅常講的那句話嗎？“到了江湖上，要是人家問起來，我們都姓何，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謝謝你喜歡我寫的那些東西，有師妹誇獎，我心裏踏實多了。說實話，我寫這些破東西，完全是受人感召，“夜深忽夢少年事” （下一句我不記得了，慚愧！是白居易《琵琶行》裏的。你畢業晚，總該記得吧！），不能自持，跳出來自取其辱，並在眾人的慫恿之下，像芙蓉姐姐一樣醜態百出而不自覺，像一隻被人雜耍的猴子。尤其是，寫些懷念少年時候的愛情，這對漂亮的小姑娘來說，可以贏得很多憐愛，像我這樣一個汙濁的大男人，寫多了，人家會覺得我有病，娘娘腔。其實我寫這些東西，一是給自己看的，二是給某個和某幾個特定的人看的，我不為大眾服務。 我知道他 / 她肯定在看，我也知道隻有他 / 她才看得懂，我渴望的是心和心的交流，隻有和我有過相同的經曆和心路曆程的人才會有砰然心痛的感覺和熱淚盈眶的衝動。師妹你當然是我希望能來閱讀而且肯定讀得懂的人。畢竟是師出同門，你敏銳地知道我文章的表象之下，有不易為人察覺的苦衷和深意，真是與我心有戚戚焉！你信中的評論極為中肯，師兄感激涕零！
至於寫作計劃，我沒有很多的時間去寫，所以隻能寫到哪裏是哪裏吧，隨性所至好了。可能下麵會寫我的兄弟們（有人做了北京市的大官，有人還在開出租車，有人發了財，有人離了婚，人生迥異），然後寫風月無邊，寫帥氣的花兒姑娘，寫我的青紅（我大學裏喜歡過的吳青和蘇紅），再然後寫父母和其他家人，最後寫瑛子妹妹和老伴兒晶晶小姐（寫到那時候這喜酒肯定是已經喝過了，不出意外的話）。中間肯定還會寫些突發性的牢騷文章（其實我最喜歡跟人家打文字丈，掐架是我做律師的專業技能，在美國上學時我就以一抵百，舌戰群儒，同這毒那毒這教那教地打過好幾場筆墨官司，殺了個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以我讓他們回家複習英文而結束戰鬥， 好漢不提當年勇啊！）《林彪傳》是後半輩子的事，不知道會不會寫下去。我倒是還有另外一個偉大的計劃，說出來想聽聽師妹的意見 —— 我其實一直想寫一部長篇的類似把《第一次親密接觸》和《人鬼情未了》並在一起的小說，當然會有寫實（根據我的網戀經曆，嘿嘿），也有虛構，以北美華人作為群體背景。我會寫一個風情萬種的美麗女子，在美國的文化裏生活苦悶，每天活在網上虛擬的世界中，而且用情極深，愛的死去活來，遭遇車禍後，一屢香魂不肯散去，便化作一組數據，一道程序，繼續活在鍵盤和網絡之間，從天堂裏繼續給她的愛人們發來短信，並繼續維持著她的博克專欄。聽起來是不是像個鬼故事，挺嚇人的？師妹別笑，我在微軟的朋友告訴我這真有可能，有一天一組程序會開始有自己的生命， 而成為獨立地存在於物資世界的一種媒質。你看，師兄又在瘋言瘋語了，但我倒是希望有一天真有時間把它寫出來試一試，寫它個波瀾壯闊，情天恨海，把八仙都淹死在誰和誰的眼淚裏。不會發表，政治局範圍內傳閱吧！ Remember to check back later!
你的來信寫了四頁，我才寫了兩頁就寫不下去了，師兄老矣！這樣吧，逗你笑一下 —— 你要是跟我接觸長了，你會發現我有一個雅好，我喜歡拆析人家的名字。比如說吧，你叫“孟琳”，我覺得這個名字不好（師妹別生氣啊！），為什麽呢？因為這讓我想起“夢麟”，還記得這個典故吧 （現在的年輕人古文功底真是越來越差了！）？我們的老祖先孔子“夢麟”後大哭，知是大限將近的凶兆，不久就西去了。你不會是想告訴師兄我要完蛋了吧？我還年輕啊！所以我覺得你該改名叫孟庭葦 —— 多美得名字啊，人也漂亮，歌也唱得好，更難得的是她皈依了佛門，師兄無限敬仰，視為天人，你看我的名字裏的這個“葦”字就是從她那兒借來的。不過話說回來，一葦渡江這個偉大的名字現在已經變得越來越俗了，我在網上查了一下，阿狗阿貓現在都敢叫這個名字了，氣死哥哥我了 —— 一葦渡江是佛主他老人家東渡的壯舉，現在滿江都是附庸風雅的人踩著幾隻葦葉想渡江而去，一時間千帆競發，人滿為患，跟夏天北京的公共遊泳池似的，煮餃子一樣，豈不掃興！我要改名了，中國人太多，凡是我喜歡的名字，都已經有無數的人叫了，實在把我逼急了，我就叫“秦檜”， 叫“汪精衛”， 看你們誰還敢跟？
Now, give me a big smile and show me your teeth!
祝師妹學習進步，工作順利，家庭幸福！
師兄 何人
於何年何月何日寫於何城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白居易《琵琶行》
我今因病魂顛倒，惟夢閑人不夢君。——元稹《酬樂天頻夢微之》
本家哥哥以後誇人的好文字好篇章，最好別說“是中文係的吧？”看看人家嬉笑怒罵都是文章，讓我們這些中文係的臉往哪兒擱？
很榮幸的，看你寫給幾個特定人的文字時，也捎帶著被感動了一把。
寫得不錯。其實老哥覺得你寫平和的文字比意氣的東西要好些。
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