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斯蘭的接觸,始於初中。 那年我終於成功地從一個開在菜市場正中間的小學畢業,然後更加成功地劃片到了這所全市最濫的中學,父母垂頭喪氣,因為長久以來這所中學的排名無人可以撼動,大概三年能考出一個地專、五年能考出一個大專、十年能考出一個本科、當然了,運氣好的年輪能是重點本科。唯一的慰藉是,民國時期這所中學有個畢業生叫萬裏。 而我更加的垂頭喪氣,因為逃課去菜市場吃麵線糊或沙茶麵的日子將離我遠去,想象一下吧,人類失去麵線,世界將會怎樣? 帶著這個嚴肅的哲學命題我圍著新校園裏裏外外亂轉,企圖找到答案或者類似答案的什麽東西,就在我的人生第一次切入哲學領域之際,眼前出現了一座清真寺,和一個戴著小白帽穿著大白袍的阿訇。 那之後的許多年,我一直在尋找一種能準確地充分地表達那瞬間感受的說法,直到不久前的某個夜晚聽到某前著名解說員狂野的嘶吼時,我想我找到了:偉大的穿白袍的老阿訇,他繼承了伊斯蘭的光榮的傳統,穆罕默德什麽什麽那一刻靈魂附體!老阿訇一個人,他代表了伊斯蘭悠久的曆史和傳統!在那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看我!他不是一個人!! 白袍阿訇之所以給我這麽大的震撼,是因為我生活的小島是由基督教和佛教統治的,我甚至不知道還有這兩種以外的宗教,第一次聽到悠揚渾厚的祈禱歌聲從阿訇嘴裏發出,我呆住了,以至於忘記了下午還有課直接跑到一中打球,那裏的乒乓球桌是全市最好的。 那天以後我很好奇,這是一群什麽人,他們在幹什麽……美麗的曆史女老師告訴我,原來鄭和下西洋的時候,這附近有個著名的大港口,伊斯蘭人就是那時候跑到這裏做買賣的,後來散落各地,其中一支到了我們市,現在全市有登記的伊斯蘭還有500人。(那以後我經常去問曆史老師問題,我的人生又切入了曆史領域,由哲學而曆史,學科間的聯係是多麽的緊密而自然啊。) 500多年來一直在異國他鄉堅持自己的民族傳統和生活方式,哦,這是多麽酷的一件事情啊,後來我又知道了連太空上都有伊斯蘭宇航員的祈禱倉以及他們在太空無法準確麵朝東方祈禱的煩惱,當時還是少年的我,徹底被伊斯蘭們的“酷”折服了,因為我想自己這輩子是沒什麽希望在宇宙飛船裏吃麵線糊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必須站在最前麵領操,因為“你手長腳長,比出來的動作比較大,後排同學能看得清楚”,我每次跳躍運動都跳得特別起勁,因為跳起來的時候可以看到清真寺的圓頂,我常常想象自己有一天,在鳳凰木下鋪開毯子,一身潔白,旁若無人地虔誠祈禱,祈禱時火紅的鳳凰花飄落在我身邊的草地上,多美啊…… 那時候我甚至認定我們家一定有伊斯蘭血統,因為隻有我們家每年過年要吃一隻羊,其他同學家都是菜市場裏賣魚賣肉的,過年什麽都吃,就是不吃羊,這個島上壓根就沒幾根草可以養羊。當然吃羊等於伊斯蘭這個說法沒有找到足夠的科學依據,而在哲學和曆史領域表現出深厚造詣的我後來也轉向了計算機科學,所以沒有很多時間再去求證。 在轉向計算機科學的四年裏,我又接觸了不少伊斯蘭,不過能到這裏上大學的少數民族,都被漢化得差不多了,身上並沒有什麽能感動我的特質,我也漸漸淡忘了伊斯蘭,直到後來去日本,身邊一下子又湧現出許多正牌伊斯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