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雜談
(2007-05-26 15:02:22)
下一個
依慣性,每年此時總要出遊。少年子弟江湖老,心中惦念的關山也越來越少,最後還是圈取最大公約數:古村自駕遊。
我力主將終點定於某漁村,對海鮮的瘋狂想念使得我無忌於打破驢友間微妙的平衡和妥協——我本是亞熱帶海島上的無法無天的硬殼椰。
出發,租了兩輛帕傑羅,手動版。平日當然都開自動版,於是這手動的帕傑羅成就了驢友們的戰爭:一小時一換手,看誰換檔平穩沒有頓挫感,看誰倒車熟練停車到位,看誰開的公裏數多油耗省,看誰查地圖快方向感準確……
人世間無處不有廝殺比拚,在這群肌肉開始鬆弛的多年驢友中,收入、職位、才華、豔遇等世俗而敏感的標題當然得到回避,於是無關緊要無傷大雅且評判標準模糊的車技,就成為最佳比賽項目,勝固可喜,敗亦釋然。
夜宿民家,市上有自釀高粱米燒等高度雜酒,某甲力主飲之某乙附議,於是當夜皆大醉,嘔吐腹瀉者眾,旅途停頓。疑酒有毒而無處講理,大歎倒黴,某甲如廁歸來,正襟危坐,肅然端茶,曰:眾所周知,我這個人,其實對酒並沒有多大興趣。某乙點頭,麵帶沉思。
我趴在床上透過玻璃看世界,想象龍蝦們在漁村裏活蹦亂跳而我們一個個癱在這古村裏,恨不得一頭撞出去,非常真誠地想撞出去。
散步,發覺所宿民家居然氣勢不凡,依山傍溪,門前七百年銀杏,院後五百年樟樹,雕梁畫棟斑駁,牆體脫落,活生生一部正在老去的曆史。繞屋良久,蹲溪邊向老者打探,四代前突有方氏遷來深山落成此宅,不事耕作不取功名而金銀不盡,膝下子息多夭折,僅存方大外出方三守業,方大在上海做事,後遷杭,曆各式戰亂而家業日大,至土改終衰,數子皆下鄉,返城後碌碌無為,孫輩也盡為工薪族;方三敗家,在共產黨來前已陸續將大宅賣得隻剩幾個房間,分田地均貧富時還占了些便宜,人窮丁不旺,獨子中年而亡,孫子去美國念了博士,畢業後第一件事就是賣了老宅離了婚,出息大大的(賣房離婚是有出息?靠,什麽時候我也出息一把)。
回來得意洋洋一說,財迷們一躍而起,奮力在牆角屋後尋找方公遺寶,因為沒有鋤頭,房子得以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受方家故宅影響,我們對這個古村投入了最多的時間和熱情,整條旅路以這個古村收獲最大。
我們興師動眾去尋找風景,其實風景總是被路過。
頑強地修改行程,終於如願以償地吃上海鮮,酒過三巡,某甲問某乙如何,某乙幸福地眯起眼“看見了中國的明天”,上大蝦,再問,某乙幸福地“看見了世界的明天”,車後箱拿出水井坊,三問某乙,眾人料定他看見了太陽係的明天或者宇宙的明天,結果某乙出人意料地“看見了世界的後天”,眾人大怒,猛罰酒。
而此漁村非彼海島,海味種類、烹調手法相差萬裏,食不知味。我真的想吃海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