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夜羈留

這個世界總是要不停轉動的，它才不管你在哪裏、幹什麽、心情好不好、晚飯有沒有吃飽。萬一它停下了，那電話就會不停響起、郵件就會雪花般地飛進你的電腦，直到它重新轉動起來。

退完房上公司到處寒暄寒暄，正準備去機場，總台小姐顛顛地拿著內線PHS跑過來，哎呀，旅桑，可抓到你了，請接電話。原來前年裝的一個係統昨晚突然沒了信號，於是生產停下來直到現在，快到年度末了，廠長非常抓狂，TMD他抓狂關我什麽事，一秒鍾幾十萬上下的老子都不鳥他，一晚上幾十萬上下的小破工廠……

話雖如此，還是打開筆記本，找出布線圖，一邊和當時的工作夥伴說說笑笑回憶往事一邊遠程操控當地作業員查這個查那個，最終發現兩個交換機燒壞了，於是找出當時的型號，叫供應商送貨過去，然後就等係統恢複的報告。


問總務要了公司車的鑰匙，新買的本田，四四方方的像個棺材，開起來倒是很穩，滑出車庫時幾乎沒有聲音（小日本還是有些技術的）。這個意外羈留的夜，兜風是唯一的選擇。

幹淨的街道，規矩的車流，沒有行人闖紅燈，也沒有超載的貨車歪歪扭扭的讓你緊張，在優質的柏油路上，記憶一點點複活，我甚至差一點就想起離開東京的原因。車子漫無目的地在16號20號國道周邊穿進穿出，河邊山上，走走停停，最後轉上青梅街道，方向盤自動導航般地直奔學藝大角，那個無數美好記憶的小店。

忐忑不安的心情，隨著小店的消失而消失了，我每條街道搜索過去，確定那家小店不複存在，心中反而隱隱地舒了一口氣，也許潛意識裏一直希望它不在了吧。碰見熟悉的老板娘，甚至舊相識的人，那又怎麽樣，假裝沒看見？或者激動地相認然後寒暄過後無話可說？人生就是一場旅行，我的生活依然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變遷，我的硬盤依然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地增加，對屬於東京的人來說，這個流浪漢隻是一陣微笑著的風，偶爾撩動過她的發梢……

開著車子經過，帶笑相看，幾秒鍾就好：這是最美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