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羈旅

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
正文

(十二)

(2007-02-07 06:32:35) 下一個

黃藥師關閉電腦的時候,渾然不知他的極限體驗正在變得現實起來;整理一下領帶和表情,套上西裝,一手插兜一手拎包就那麽瀟瀟灑灑地出了飛砂城辦事處:不管如何的生死存亡痛苦失落,風度嘛,總是不好隨便扔掉的了。

出租車停在在小區門口,警衛叫住他簽收一個包裹——桃花島黃棠寄來的一套高爾夫球杆。拎回家裏打開一看,V形的豔綠色商標上掛著一張素潔的卡片:遠地赴任諸事辛勞,望自珍重。前日偶得高球用具一套,竊思或能稍增娛興……。黃棠其實從來不讚成黃藥師離開總部,他要把黃藥師留在身邊,按自己的意願雕塑出另一個黃棠,以便退休後他的利益和影響力可以在桃花電器裏延續,為此在桃花島時他就鼓動黃藥師隨他打高爾夫球,融入他希望黃藥師融入的集團裏,但黃藥師總以球杆昂貴為由婉拒,想不到黃棠幹脆給他寄了一套過來,這個可愛的老頭兒啊,孱弱的身體裏卻藏有無比堅韌的意誌力。

黃藥師抽出一根球杆,在廳裏揮了兩下,隨即意興索然地插了回去,他不要再回到那個寂寞的島上去,不要放棄重返正常生活的努力。記得還在培訓期的時候,有個大頭目說過,現在你們的人生剛剛開始,什麽都可以失敗,工作,金錢,健康……但就是不能在女人上失敗。黃藥師不知道自己在女人上算不算失敗,在島上的時候,除去工作,他幾乎全部的生活都在互聯網上:個人主頁,新聞網站,BBS,聊天軟件,博客,他在虛擬世界裏一麵扯著脖子戰天鬥地,一麵和不知道多少公裏以外的女人聚散離合,非常的安全和衛生;如果不知道多少公裏變成了明確的幾十公裏的話,黃藥師就在深夜爬上別人家的床,然後淩晨趕回住處,淋浴更衣上班打瞌睡,在公司裏呆到深夜再……

到此為止,應該說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全島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大好,大大的好,問題是黃藥師同學偶爾會發現他爬上了的不僅是別人的床,還有別人的老婆,這讓整件事情由浪漫轉而搞笑,作為一個憤怒的反叛的看穿了一切否定了一切的青年,黃藥師是頗有誌於打倒一切的,隻是沒想到頭一拳打的就是別人的家庭:他剛剛衝破處女情結不久,一下子還不能適應太前衛的生活。而且也不想給“獨身終成公害”的論調增加任何佐證。

但命運是無情的,它注定黃藥師必須站在時代的刀尖浪口,後來他又錯誤地爬了幾個不太該爬的床,什麽分居的,日本老公單身赴任中的,男友在地球另一端的……名花無主的也不是沒有——午夜的銀座街頭,華服盛裝站在俱樂部門口衝著誰鞠躬,抬頭看見街對麵的黃藥師,捏住袖子輕柔地揮手笑,像極了一朵彼岸花。

不管在現實裏還是在虛擬裏,每次黃藥師都不忘叮囑對方,將來生兒子起名叫小蔥生女兒叫豆腐,因為他當時的網名是小蔥拌豆腐。想不到這後來慢慢地成了傳統,黃藥師想象哪天她們抱著兒女在哪裏相遇,互相聽到小蔥的呼兒聲,於是一楞神對視……哈哈哈,我真 他 媽 的是個天才,什麽都能搞得出笑來,黃藥師腳步浮動,在虛假的幸福感的包圍裏開心地想。朦朧中他想起了黃棠的眼,清澈而專注,多情而疲憊,帶點無奈,帶點嘲諷,卻又流露著那麽一種骨子裏的驕傲,是怎樣的人生才沉澱出那樣的一雙眼啊!

黃藥師開著車最後走了一遍他深夜裏走過的路,在每棟樓下繞一圈微笑著凝望一眼,然後把公文包放在行李箱上,拉出拉杆,就那麽頭也不回地走向機場,仿佛和平常的出差沒什麽兩樣。幾次網上測驗的結果,都證明了他的取向和態度是各種非傳統戀愛的寵物,既然不願意改變自己,那就改變環境,於是他決定回白駝山,回到那個封閉而富有約束力的小城,去過自己曾經努力要衝破的生活。因為桃花電器在白駝山沒有設點,他就近來到了飛砂城,來到這個可以揮動高爾夫球杆的寬敞的客廳裏。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