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羈旅

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
正文

小說:蕭峰在少林寺的日子

(2004-12-08 20:59:52) 下一個
清早,嵩山腳下,少林寺弟子蕭峰氣急敗壞地往上跑,馬拉個巴子,這破台階怎麽這麽長?昨天他29歲大壽,在“紅袖招”裏胡天胡帝了一晚,早上才想起今天輪到他值早課,於是套上鞋子就衝了出來。

幸好蕭峰輕功不錯,他來到傳經堂門口時,小沙彌們剛剛集合完畢,見到蕭峰,一起雙手合十:“師兄早。”
“早早早”,蕭峰一屁股坐下,隨手敲起了木魚,“南無阿彌陀佛,北無阿彌陀佛,東無阿彌陀佛,西無阿彌陀佛,中間也沒有阿彌陀佛,鐺鐺鐺鐺鐺,大家一起唱!”
“吃葡萄不吐那葡萄皮阿,不吃葡萄倒吐那葡萄皮……”小沙彌們隨著蕭峰的指揮,一起搖頭晃腦地唱了起來,沒完沒了,蔚為壯觀。

蕭峰站起來,雙手背後,在小沙彌群中走來走去,檢查有沒有人偷懶或者唱錯。這幫死賊禿實在笨得要死,簡簡單單一句話,翻來覆去唱了幾個月還能給唱錯,偏偏這葡萄是達摩祖師帶過來的東西,地位崇高,一個和尚廟有沒有道行,就看他們葡萄皮吐得好不好,所以蕭峰就被派來領唱。太陽一束束照進傳經堂,陽光中的灰塵在葡萄皮聲飛舞得特別起勁,蕭峰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馬拉個巴子,老子明天就辭了這份工,參加丐幫去!

蕭峰是個學武的料,進少林寺四年,什麽武功都是一看就會一會就精,而且臨敵時隨手變化,另添威力,所以第三年就當上了傳經堂早課輪值,速度之快,無出其右,副方丈玄寂對此非常讚賞。

但蕭峰卻是一肚子苦水說不出,他原盼望著進羅漢堂,天天打架,還時不時可以出差,名山大川美酒美女快馬揚鞭世界花花,想不到被分配到這傳經堂做什麽鳥輪值,成天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糾纏不清,馬拉個巴子,出差機會倒不少,不是普陀寺就是三清觀……

突然隱約一聲清脆的“吃西瓜不吐葡萄皮,不吃西瓜倒吐那葡萄皮”傳進耳朵,蕭峰勃然大怒,揪出一個胖沙彌拳打腳踢,隻打得塵土飛揚,日月無光,旁邊的沙彌們個個心驚肉跳,扯著脖子拚了命地大聲歌頌葡萄。

蕭峰返回前台坐下,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其實剛才他隻是做個樣子,聽著梆梆有聲,拳拳到肉,實際一點都沒用內力,跟打蚊子沒什麽兩樣。那個胖沙彌是少室山腳瓜農的兒子,有時候想家,念經時就自然而然念出西瓜來,蕭峰雖然很理解,但還是不得不做做樣子。世界就是這樣,想可以想,做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說,說了倒黴。比如方丈玄慈,武功高強見識不凡,一個兒子放在寺裏養的高高大大,但他就能憋得住,這才是高級和尚,像那個胖沙彌,才想個西瓜就掛在嘴上,一輩子沒出息。

一柱香轉眼燒了一半,蕭峰不耐煩得要死,剛開始還蠻熱心地指導眾沙彌念經,在梵經齊唱中甚至還感到過人生價值,但一年過去,兩年過去,每天在毫無創造性的葡萄皮裏等待早飯的鍾聲,蕭峰覺得自己簡直連西瓜都不如,西瓜都有大有小,甚至有正方形的,他卻隻能吐吐葡萄皮;尤其是後來知道其實全國各地,稍微大一點的寺廟幾乎都能吐出葡萄皮時,他一下子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失敗。

這種失敗感和對羅漢堂那幫笨蛋的鄙視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很奇特的既驕傲又自卑的情緒,青年蕭峰就在這種情緒的包圍中,喝喝酒猜猜拳談談戀愛打打群架,沒事就架起木魚敲一敲,紅色袈裟,濃眉大眼,頭頂錚亮,法相莊嚴,看上去像是個大門派的後起之秀。

但錐子總是要發光正如麻袋總是要被紮破一樣,又一次的失戀後,蕭峰開始發憤圖強,一方麵削尖腦袋往羅漢堂鑽,一方麵向江湖上各大門派拋媚眼。羅漢堂主持玄痛和傳經堂主持玄苦當年偷偷在“四季春”裏爭風吃醋,幹過幾架,所以有人肯投奔過來正是求之不得,但副方丈玄寂是傳經堂出身,總向著玄苦,調動的事遲遲沒有眉目,而方丈玄悲天天想著葉二娘,神魂顛倒賊笑兮兮,也沒能給苦悶中的蕭峰予什麽幫助。總算江湖上的朋友還夠義氣,一接到蕭峰的媚眼,秋天的上好波菜送回了好幾車,可惜招堂主的幫派,動不動就要求九年以上工作經曆,連巨鯨幫這種經常給人打得流煙散霧的海賊,也要求六年以上跑路經曆,馬拉個巴子,最後還是丐幫,財大氣粗,在流行群毆的時代大潮裏急劇擴張勢力,許諾給個五袋弟子做,以後每天就帶人上街唱蓮花洛……

“咚,咚,咚”,早飯的鍾聲把蕭峰從往事中驚醒,他站起來一揮手,小沙彌們喜笑顏開,一窩蜂地殺向食堂,蕭峰夾雜在人群裏,心裏大叫,馬拉個巴子,一幫的驢,老子參加丐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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