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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三十三)

(2006-08-11 14:53:09) 下一個

三十三章 召陽監獄遷陵城

        金七桂她們到的第二天又到了四個犯人,她們住進了另一間接待室,三天後她們編成一個小組開始了入監教育,第一件事是都要帶上白布印黑字的符號,為與革命群眾區別,符號配戴在右胸前。有一個年紀約五十來歲的犯人把符號倒掛在胸前,今天主持學習的是大理石,她問她:“謝君秋,你識字嗎?”“過去識,現在不識了。”“為什麽?”“我必須遺忘一切,包括我識字,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有獄文嗎?”“什麽意思?”“沒意思。”她不屑一顧地一笑。“你為什麽把符號倒過來戴?”“不是要把一切都顛倒過來嗎?社會的人戴在左邊,我們就戴在右邊,社會的人戴順的,我們就該戴倒的了。”大理石顯然是不願這入監學習一開始就鬧點什麽事,她咳嗽了兩聲說:“我們監獄是改造人教育人的地方,希望大家在這裏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明確自己的身份,不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現在我們開始學習監規製度,這監規製度是你們在監獄裏做人的準則,是重新做人的指南,是無產階級改造人教育人的法寶。所以希望你們認真地學習,深刻地領會,把監規製度牢記在心,以後落實在行動上。現在我指定柳冰蘭為學習小組的記錄員,負責念資料,討論時做記錄。”她把七本監規製度交給柳冰蘭站起來走出去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柳冰蘭開始念監規製度了,她念得很慢,念了半個多鍾頭。開始討論了,黃金秀發言從她的犯罪講到人民政府的寬大,從人民政府的寬大講到遵守監規製度,講得痛哭流涕,講得在座的人毛骨聳然。原來黃金秀婆家住在一個小山丘上,單家獨戶。家裏人口簡單,就隻有婆婆和丈夫與她仨。一年前她去縣城賣雞蛋,回來的路上遇到傾盆大雨,為避雨她鑽進了廢棄不用的水泥排洪管子裏,這廢棄的水泥管子直徑兩米,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坪壩上倒是避雨的好地方。她鑽進去後裏麵很黑,麵對外麵站著把上衣脫下擰幹水,沒想到從背後上來一個大漢把她攔腰抱住按倒在地,騎到了她的身上。他把自己的衣服褲子脫下來給她墊上,又把她的褲子脫下來也給她墊上,他並不魯莽,而是先把舌頭伸進了她的嘴裏,兩支手撫摸著她的乳房,她開始用力地反抗,很快就半推半就了。覺得她結婚一年多來與丈夫還從未有過如此的刺激,她已經完全不反抗了,任憑他擺布。他把她下半身墊高,再撥弄幾分鍾後,她那兒已經體液四溢,他猛烈進入了她的身體,並不停地抽動著。她簡直扭動起來了,一發不可收拾。她從未體味過如此的快感,顧不得下身已經流血,盡情地配合著與他一起瘋狂。完事後,赤條條的他抱起赤條條的她不停地愛護著撫摸著,他沙啞地說:“你還是個處子呢?我開了你的包,以後一定好好疼你。”“我已經結過婚了。”“那你的男人就是個不中用的人,連那一層膜都沒弄破。”黃金秀想想結婚一年多,從未有這麽甜蜜的感覺。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成就了他們的孽緣。黃金秀摸了摸他那東西說:“他那東西軟軟的,沒有你的大,也沒有你的硬。”他哪經得起她摸,忍不住又把她壓在身子下麵,兩人都很投入,那汗水不停的流著都顧不得擦,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兩人都好像要死一樣的攤倒在水泥管子裏。他們走出水泥管子時天已經黑下來了。他要她去他家,他是個死了妻子的單身漢,家裏就隻有他一個人。她沒有拒絕。到他家後他們洗了澡,洗了衣服,發了炭火把衣服烤幹。迫不及待地又上了床,他家和他家相隔並不遠,她從此後一發不可收拾。經常以賣這買那到他那兒過夜。時間久了他說:“你還是離了吧,像那種生理缺陷是很好離的。我們已經這樣了,還是正正當當地過日子吧。這樣偷偷摸摸的不好。”“不知怎麽的,自從我和你後,他也能進去了,有時也能硬起來,比原來長大一點了,說有生理缺陷怕說不過去。”“他既然好了,你就和他過吧。”“他總是把我弄得性來了他軟了,讓我沒辦法入睡。我和你就不同,每一次都很滿足。”“那怎麽辦?”“慢慢想辦法吧。”

        她婆婆要到津市弟弟家治眼疾,說要去三個月,他對丈夫說:“我們都不小了,應該要個孩子,可是你那東西總是硬不起來,我看還是找個醫生看看,吃幾付藥,治好了不但有孩子,晚上也會過得快活些。丈夫認為妻了體貼他無微不至,所以對他百依百順,她給他找來了藥他一飲而盡。半夜就一命嗚呼了。她毫不手軟的把他肢解碎屍,把骨頭夾著柴放入灶裏燒,把他的肉切碎了合著豬潲一起煮,把他喂豬了,不到一個月婆婆回來了,看兒子不在家,問媳婦兒子到哪裏去了,媳婦說是到省會有事去了。婆婆說是每天都夢見兒子血淋淋的站在她麵前,能去找找兒子嗎?媳婦去找了那個在水泥管子裏碰到的人,她並沒有向他說明她殺了丈夫,隻是說到省會去玩一趟。二人在他家裏住了兩天後去了省會,一路上完全是以夫妻的身份住旅館,在省會玩了一個星期又回來了。

        婆婆仍然每晚做夢,夢見兒子血淋淋的,六月六那天南方有曬皮的習慣,所謂曬皮就是曬衣服。黃金秀把衣服曬好後就去做工了,婆婆給她翻衣服,猛烈看到媳婦的花棉襖上有幾滴血,在哪兒把血弄到了衣服上?常常夢見兒子血淋淋的,難道兒子被媳婦害死了。她找到了大隊黨支書,大隊支書打電話到縣法院,法院的人趕到時已經是下午了,黃金秀吃午飯後又去做工了。法院的人采集了她棉襖上的血樣,又采集了婆婆的血樣。化驗結果,兩個血樣有血緣關係,但法院的幹部說,僅憑血樣不能肯定丈夫是黃金秀殺害的,還必須尋找其它的證據。法院的人又趁黃金秀不在家時對她家進行了搜查。他們終於找到了豬食槽邊有幹枯萎縮了的肉粒,草木灰中有未完全化為灰燼的骨炭。拿去化驗後第二天就逮捕了黃金秀,她總認為別人不知道,沒想到是證據確鑿,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後在看守所協助破了袁蒂的特務案,立功贖罪才改成死緩。去監獄的前夕,在水泥管子裏碰到的那個大漢來看了她,給她送了好多吃的穿的,有個獄吏風趣地說:“還真的有不怕喂豬的人。”那大漢也風趣地說:“有用的男人,女人哪舍得去喂豬啊。”

        黃金秀發言後得到了大理石的表揚,說她對犯罪有深刻的認識,是改造良好的開端,希望在座的人向她學習,特別提到謝君秋應該向黃金秀學習。謝君秋沒好氣地說:“學不到了,一沒膽量殺人,二沒力氣碎屍啊。”說得在座的人都笑起來了。金七桂和柳冰蘭看了看黃金秀,心裏感到惡心,又覺得心驚肉跳。人,什麽奇跡都可以創造;但什麽殘忍的事血腥的事都做得出來。要不是黃金秀親自講出來,她們一定不會相信會有這事。她們和謝君秋下學習後連午飯都沒有吃好,腦子裏充滿了那帶血的人肉。

        一個星期的學習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她們都被分下組了,金七桂分到紗邊組,柳冰蘭分到收包組,黃金秀分到褙傘組,謝君秋分到老年組,還有幾個人分到農業組。金七桂的師傅是劉根秀,她是為丈夫有外迂放火燒自己的家,自己跳到火裏想自殺,當別人把她救出來的時候她的腿已經燒傷了,至今腿上還留著兩大塊傷疤。她已經到這裏五六年了。她對金七桂說:“隊長對我說你是政治犯,要我注意你的言行,你隻要說了話,別人就會上綱上線地分析,我不匯報你別人也要匯報的,所以少說話。三人製,除了我還有尚桂花。”金七桂點點頭。第一天出工,金七桂沒有上機,隻是把一把把傘骨架撐開,遞到劉根秀和尚桂花的手上。把製好的紗邊往後麵移,排列好。中午飯是在傘廠吃,尚桂花告訴金七桂,這製邊機是一個姓周的男犯人發明的,減了五年刑。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家裏有老有小,何不開動腦筋,想點辦法,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說不定可以做成點什麽,爭取早點回去。她趁星期天休息要三人製陪她去了圖書館。她借來了一套機械學基礎和電工學基礎,她試著看,還真能看懂。做工時她認真地觀察那製邊機,發覺速度太慢,紗沒有拉緊。她在山杜鵑執班時把想改造製邊機的想法對山說了,山很支持她,她隻在原來電動機皮帶盤上再加了一個木製戴兩個鐵箍的皮帶盤,原來的皮帶盤也是木製的,在兩個皮帶盤的結合部位釘上若幹個釘子,沒幾天就做好了。功效提高了一倍,紗邊也比原來緊多了,用獄吏的話講,提高了紗邊的質量。中隊指導員大理石找她談話了:“你改造製邊機的動機是什麽呢?”“我看到褙傘等邊,說明邊供不應求,再來我看到邊鬆鬆的,質量不好,就想到能不能改變這種麵貌。”“你不是不認罪嗎?不認罪就不會想到立功贖罪。”“我不認罪是無罪可認啊。但我也不能在這兒空耗時光,我有義務為人類作貢獻。”“不過我告訴你,認罪你會回去得快一些。”“我很想快一點回去,因為我有老有小,但我不能給我的曆史抹黑啊。我隻是默默地在這兒等待還我清白。”大理石姓彭名金蘭,是一位有十多年獄齡的老獄吏,長期和那些人渣打交道,又不愛讀書看報,心靈早已變得五毒俱全了,笑容早已消失,大理石一般的臉早已沒有了喜怒哀樂。心靈裏除了政治沒有其它的東西了。丈夫打成小鄧拓的時候,她與丈夫離了婚,子女都站在丈夫那一邊離她而去,她是孤家寡人一個。心裏早已經變態了,她總是以從心靈上折磨犯人為樂,用她的話說是觸及了犯人的靈魂,達到了教育目的。她與金七桂談話似乎沒有達到目的,於是她又從另一個角度說:“有的人骨子裏反動,到了監獄也蒙混我們無產階級專政的幹部,用一些假像迷惑我們。”“我不知道你要說明什麽?共產黨是唯物的,誰看到誰骨子裏的東西了?如果隻是憑空想像,那是唯心的。”“你緊張什麽呀?你是這樣的嗎?”“誰緊張了?我緊張了嗎?我有什麽值得緊張呢,你真是草木皆兵了啊。”這是第二個回合了,大理石又無話可說了。她覺得原來對待刑事犯的那一套在這些政治犯身上行不通。她改變了語氣說:“我們中隊考查了你對生產的貢獻,要記錄在案不得不考查一下你的動機,我們希望你認罪,認罪了寬大的弧度就大一些,這是為了你好。”金七桂隻是點了點頭,她覺得不用說了。“今天就談到這裏吧,你可以走了。”

        山杜鵑是管生產的獄吏,她把金七桂找到辦公室對她說:“你改革製邊機的效果很好,上麵要一個總結,你抽時間寫一下,著重寫一寫你改革製邊機的過程,寫一寫技術上的東西,寫得越深奧越好,對你將來有好處。”“實際上我也不懂什麽,我妹妹原來倒是做這一行。”“你能做成,就說明你學到了一些東西。彭指導員和我談起你的時候對你的印象不錯。你努力吧,多學點東西,以後回到社會上也多一些求生的本領。”金七桂點了點頭,走出了辦公室,一出門她碰到了柳冰蘭,冰蘭對她說:“可靠消息,監獄要搬遷了。”“遷到那裏去?”“遷到當年柳公充軍的地方。我去辦公室拿包裹,老爸老媽寄來的,還是爹親娘親啦。”金七桂想和柳冰蘭多說幾句話,但又怕給自己和別人帶來禍殃,欲說隻好作罷。

        柳冰蘭帶來的消息是正確的,沒多久就停產了,大家整天整天地學習,這種學習比做工更難過,一天到黑都是在那兒罵自己,出身不好的還要罵自己祖宗八代。開始對那些離奇的刑事犯罪案聽聽還可以,可是講多了大家都厭倦了,有獄吏正兒八經地說幾句,獄吏一走就天南海北地亂侃,七桂到這時就拿出了書悄悄地看,一來可以學點知識,二來也可以遠離是非。又過了一段時間,大理石把金七桂喊去了。問她能做木匠活嗎?她說可以試試,金七桂從那一天起真的做起了木匠活。其實很簡單,就是把原來的一些裝褙傘紙的方木桶用鉸鏈釘上蓋子,這蓋子倒是用新木板釘成。要基本上學會使用鋸子、刨子、錘子和起子。兩三天她就熟練了,一個星期後她帶著三人製一起做,做了二十幾天,給整個中隊的每一個犯人都做了一口箱子。每一個犯人都把自己的一切放入了箱子裏,不但加鎖,有的還要金七桂加釘兩顆釘子,還有獄吏們的東西也是裝成一大箱一大箱的。金七桂等人還幫著包裝了中隊辦公室的東西。這些箱子女犯中隊就裝了五卡車。動身的那天早晨吃的是紅燒肉,還發了兩個饅頭兩個梨做午餐,四十五個人一輛客車,除兩個獄吏兩個武裝外,還指定了一個犯人車長,她是負責保管暈車藥以及車子後麵的馬桶的。金七桂所在車子的車長是劉根秀,在吃早飯時她對她們說:“吃了飯大家第一件事是把自己擠幹淨,說隻要三小時就到,盡量做到不到車上大小便,你想想,臭大家不說,有武裝在車上,脫起褲子讓男人看,那是怎麽回事,我不說大家也知道,那是丟我們女人的臉。”獄吏聽到她說得有點過分,但她的願望是好的,也沒說什麽。

        開始上車了,車上的座位都是原來就排好了的,上完車,兩個武裝坐在兩個門邊,兩個獄吏一個坐在前麵,一個坐在後麵。車子開動了,好多人進來後就沒有出去過,她們貪婪地看著車窗外,車子開出了監獄的大門,她們看到了道路兩旁夾道站著的都是荷槍實彈的民兵隊伍,那長槍上有刺刀,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耀眼的光芒,一個個犯人收回了目光,向車前看去,擋住視線的是一輛輛客車,前後足有五十多輛,已經是第三天了,這次搬遷的足有六千多男女犯人。車行了一個多小時,都急煞車停下來了,什麽事呢?大家正在納悶,猛然聽到槍聲,後麵的槍聲比較沉悶,當車子再前進的時候,她們從窗口看到了一個犯人臥在隔路基不遠的山溝口前,背上還在鼓血泡泡。腿彎處褲子上的勞改字清晰可見,他是怎麽出去的呢?在這荒郊野外,他徹底的自由了。幾個民兵已經取來了撮箕和鋤頭,幫他在這荒山野地建設家園。窗外的民兵給獄吏遞上來了快報。她轉過臉來向大家宣講:剛才你們聽到槍響,是脫逃犯吳新福被擊斃了。他以在車上解不出小便為由,要求下車小便,政府講人道,讓他下車小便,他一下車就拚命的跑,無視鳴槍警告,最後不得不將其擊斃。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不要錯誤地估計形勢。隻有老老實實地改造,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講完她要司機放慢車速把快報遞下去了。這個吳新福真的錯估形勢了,這麽多車,武裝不下一百,還有那公路兩旁密集的民兵,怎麽跑得脫呀,真是白送了一條性命。

        車上的犯人開始吃午餐了,大家都拿出了饅頭和梨,獄吏們催促著犯人,要大家抓緊時間,在到達目的地以前要把午餐吃完,沒水的饅頭很難下咽,金七桂吃完了兩個梨,隻吃完了一個饅頭就到了,她隻得將饅頭放入衣服口袋裏。大家下車後在獄吏的帶領下來到了幾輛貨車前,有力的人爬上了貨車,把箱子往地下遞,站在地下的接著放到地上。約莫半小時,都找到自己的行李運回了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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