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看過《緣起》這個故事,請看本文後所附的原文。
我喜歡關於等待的故事。比如電影《五朵金花》中金花和阿鵬相約明年在大理蝴蝶泉邊相會。
但是這個故事比牛郎織女的故事還殘忍:牛郎織女注定每年可以見麵。但是蝴蝶泉邊相會有極大的偶然性。我們常常聽到前世修來的緣分,故事往往強調今世的姻緣,而這個故事講的卻是五百年前。
讓我們做一個Case Study:
這個故事中提到三個人物:女孩、年輕的男人和佛祖。
這個故事中忽略了一些角色:荒郊野外的其他石頭,石匠,橋上的其他石頭,官道上的其他大樹和官道上的行人。
首先我把這個故事定性為暗戀。(我是很有發言權的!)
故事的開頭我是有同感的:當你遇到"The one",整個世界仿佛都消失了,隻有她彩色的形象在黑白的背景中穿行,走過之處留下金色的光暈。忽然間整個世界變得燦爛無比。
沒有經曆過愛情的人和經曆過愛情的人對愛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像這樣千年等一回,恐怕隻有初戀的男女才會做出來。
對於少女的祈禱佛祖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如果你是個信佛的人請別介意)。憑什麽動不動就五百年,還把人變成石頭大樹,比《海的女兒》裏的巫婆還過分。是不是看見女孩年輕貌美就動了凡心?是不是看不得人家青年男女卿卿我我?
如果按這個思路,故事還應該有另外一條主線:少女被變成大石頭以後,佛祖立刻自己也化成一塊石頭躺在少女旁邊。石頭和石頭之間可不可以眉目傳情,我不知道。隻是四百多年的風風雨雨,少女就愣沒看佛祖一眼。佛祖心裏想:拜托!我是佛祖哎。多少人哭著喊著要和我套近乎,你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目送著少女和采石隊遠去,佛祖滴下一顆眼淚。
石匠的工作就是每天和石頭打交道,為了生活,他和石頭相處的時間比和自己老婆都多。他了解每一塊石頭的個性。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塊從荒野裏采回的石頭有些與眾不同。窮盡畢生所學他要將這塊石頭雕成最出眾的石橋護欄。
在雕刻護欄的幾個月裏,石匠和女孩每天朝夕相對,肌膚相親。女孩還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如此仔細如此長時間地觀察過一個男人。從前她家裏有許多像采石工人這樣的仆人,雖然她對他們溫和且彬彬有禮,但是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們也是男人。
女孩成為了石橋的護欄見到了心儀的年輕男人。從第一次看見他那天算起,整整五百年。和五百年前一樣,他對她的存在一無所知。他行色匆匆地經過,一轉眼就消逝在滾滾紅塵中。這是一個傷心的夜晚,月光灑在女孩身上,橋下是潺潺的流水。
在寂靜的月光中有個人遠遠走來,他在橋上駐足,久久撫摸著欄杆。
女孩的心願未了,她向佛祖抱怨為什麽五百年的苦等仍不能換來一次親密接觸。佛祖說,五百年前你自己說隻要看他一眼的。還好我有錄音,否則你們又要抱怨菩薩不靈。
原音重現:“For service quality and training purposes, your call may be recorded or monitored. 佛祖,我想見他一麵,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女孩沉浸在回憶裏。佛祖也在回味那句話:“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畫外音:你是佛祖!想什麽呢!
又是五百年滄桑。年輕的男子不知要再轉世多少次。
女孩是路邊的一棵大樹,好在日子沒有做曠野裏的石頭那樣寂寥。官道上人來人往,遠遠看著一個個黑點慢慢清晰:又不是他?
在行人稀少的日子裏,路旁的一棵小樹常常和她搭話。小樹每次聽完她的故事都要感動得流淚好久。小樹感歎,這個年輕的男子好幸福啊。愛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啊。在晴朗的夜晚,大樹和小樹一起看星星。小樹會講自己還是一顆種子的時候在森裏看到聽到的故事。這時候,滿天的星星都會眨著很大很大的眼睛聽他說話。
每當有流星劃過,小樹就會默默為女孩和她夢中的年輕男子祈禱。他所知道的愛情不過是:“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
在女孩等待的日子裏。年輕的男子的生活周而複始。他出生,長大,愛上一個人,結婚,生子,慢慢老去,重新轉世投胎。冥冥中他是否知道有一道風景橫亙在上下五百年呢?
這一刻終於到來了。(如果是電影就要用慢鏡頭表現了)。女孩力圖記住他存在的每一個瞬間。他停下來靠在她身上休息。她幾乎停止了呼吸來享受他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盡管在他眼裏她隻是一棵樹,和官道上其他的樹沒有什麽區別。
小樹看著這對咫尺天涯的愛人偎依在一起,心裏湧起淡淡的憂傷。
年輕的男人繼續上路了。就像一個和兩個五百年前一樣消失在人海。
當佛祖問她是否還想繼續修煉作他的妻子時,女孩拒絕了。
她說,你的頭上還有兩片樹葉呢。
緣起
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出身豪門,家產豐厚,又多才多藝,日子過得很好,
媒婆也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踩爛了,但她一直不想結婚,因為她覺得還沒見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個男孩。
直到有一天,她去一個廟會散心,於萬千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用多說什麽,反正女孩覺得那個男人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結果了。可惜,廟會太擠了,她無法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人群中。
後來的兩年裏,女孩四處去尋找那個男人,但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
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禱,希望能再見到那個男人。她的誠心打動了佛祖,佛祖顯靈了。
佛祖說:"你想再看到那個男人嗎?" 女孩說:"是的!我隻想再看他一眼!"
佛祖:"你要放棄你現在的一切,包括愛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
女孩:"我能放棄!"
佛祖:"你還必須修煉五百年道行,才能見他一麵。你不後悔麽?"
女孩:"我不後悔!"
女孩變成了一塊大石頭,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風吹日曬,苦不堪言,
但女孩都覺得沒什麽,難受的是這四百多年都沒看到一個人,看不見一點點希望,
這讓她都快崩潰了。最後一年,一個采石隊來了,看中了她的巨大,把她鑿成塊巨大的條石,運進了城裏,他們正在建一座石橋,於是,女孩變成了石橋的護欄。就在石橋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見了,那個她等了五百年的男人!
他行色匆匆,像有什麽急事,很快地從石橋的正中走過了,當然,他不會發覺有一塊石頭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男人又一次消失了,再次出現的是佛祖。
佛祖:"你滿意了嗎?"
女孩:"不!為什麽?為什麽我隻是橋的護欄?如果我被鋪在橋的正中,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他一下!"
佛祖:"你想摸他一下?那你還得修煉五百年!"
女孩:"我願意!"
佛祖:"你吃了這麽多苦,不後悔?"
女孩:"不後悔!"
女孩變成了一棵大樹,立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官道上,這裏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女孩每天都在四處觀望,但這更難受,因為無數次滿懷希望的看見一個人走來,又無數次希望破滅。不是有前五百年的修煉,相信女孩早就崩潰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孩的心逐漸平靜了,她知道,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出現的。
又是一個五百年啊!
最後一天,女孩知道他會來了,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動。來了!他來了!
他還是穿著他最喜歡的白色長衫,臉還是那麽俊美,女孩癡癡地望著他。
這一次,他沒有急匆匆的走過,因為,天太熱了。他注意到路邊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樹蔭很誘人,休息一下吧,他這樣想。他走到大樹腳下,靠著樹根,微微的閉上了雙眼,他睡著了。
女孩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無法告訴他,這千年的相思。
她隻有盡力把樹蔭聚集起來,為他擋住毒辣的陽光。
千年的柔情啊!
男人隻是小睡了一刻,因為他還有事要辦,他站起身來,拍拍長衫上的灰塵,在動身的前一刻,他抬頭看了看這棵大樹,又微微地撫摸了一下樹幹,大概是為了感謝大樹為他帶來清涼吧。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視線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現了。
佛祖:"你是不是還想做他的妻子?那你還得修煉。。。。。。"
女孩平靜地打斷了佛祖的話:"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佛祖:"哦?"
女孩:"這樣已經很好了,愛他,並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佛祖:"哦!"
女孩:"他現在的妻子也像我這樣受過苦嗎?"
佛祖微微地點點頭。
女孩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要想不修煉很難。
修煉也很難,進退兩難,但願拿起來,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