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東興市芒街同鄉聯誼會第三屆聚會前夕
東興市芒街同鄉聯誼會第三屆聚會四月七日在東興友誼公園啟動,令我想起我與這座公園多年的情結。每次回東興,我都去公園走一走。東興公園全名是中越人民友誼公園,位於新華路(當地人喜歡叫做“國旗街”)旁,離東興國際口岸僅約百米之距。從國貿市場乘小巴,兩個站便到口岸。下車後步入右旁的路口,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見右邊的公園(舊)正門入口。前邊,一排高高的階梯通往高處,頂端屹立著一座巍峨的紀念碑。中越雙語的“中越人民革命烈士紀念碑”銀光奪目。周圍樹木青翠,生意盎然。
東興中越人民友誼公園建於一九五八年,是一個以國際友誼為主題的園林,總麵積260畝。公園內有好幾座草木茂盛的山丘,有一個廊橋橫架的人工湖,原先還有一小規模動物園。但也許因為隻是個縣級公園,裏邊的飛禽走獸並不多,主要是猴子、八哥、鸚鵡和一些蛇類。最吸引遊人的,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從南寧動物園借來的一隻大熊(當地人叫“狗熊”。不是大熊貓)。這隻兩百公斤左右重的“小淘氣”絕對是公園的明星。不光是本地人,就連很多外地來者,到東興時也想來目睹它的風采。原因是不單大熊貓,凡貓熊科動物在兩廣地區都難得一見。大概是七零年吧,“小淘氣”被送返南寧,動物園從此也失去光彩。漸漸地,公園的動物園部分再也不複存在。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每逢到東興,隻要有時間,我和夥伴們都喜歡去公園溜達溜達。炎夏時節,廊橋的石椅和樹蔭下的階梯是休閑養神的好去處。公園入口右側,有一棟單層平房,後麵是一大池塘。蓮花出水時,景色尤其誘人眼目。而平房裏邊,躺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的文字顯示,越南國會副主席黃國越曾經到過此處。至於是何年何日何故,現在則記不起來。如今平房已被鏟平拆除並辟為停車場;而池塘也早被填平來建民居樓房。
一九七八年,鄰邦越南變臉,成千上萬華人越過北侖河返回中國。刹那間整座東興鎮成了一個全方位的難民接待站,所有可以騰出來的空間,包括貨倉、校舍、課室等等,都被用來為難僑提供臨時留宿。同年八月,芒街最後四個“孤家寡人”— 拉叔、陽寶、雞哥和我,也在倉皇中回到東興。那時芒街已是空城一座,北侖橋已被封鎖。而東興則人滿為患,再也找不到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們四人被臨時安置在北侖橋頭文化宮的露天舞台上留宿。這舞台所處位置,正好是如今“萬眾商場”的所在地。
我們在舞台待了一個星期,幸虧期間沒下過大雨。後來獲安置的人騰出空間,我們才得以轉移到中越友誼公園伏波廟舊址的樓房內。伏波廟六十年代初已被拆掉,原址上麵的三條兩層樓房是隨後所建,稱為“大營”,文革時期造反派的指揮部。大營是東興鎮的製高點。壁立的山崖下邊是悠悠而過的北侖河。山前有一座民國時期修建的碉堡。站在碉堡上邊,北侖河流入芒街的“分水嶺”水域景物盡收眼底。當時中越雙方都設法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各自用超大音量的喇叭向對岸廣播。越方從賢良橋頭運來了原先用來對付南越的長脖子大喇叭,架在芒街北侖橋頭的“鬼屯”。中方用的是整個喇叭架子,上邊裝有二、三十個喇叭,跟燈光球場的排燈一樣。據說這喇叭架子也是從福建前線奉命而來。在大營臨時接待所期間,起初我們是可以上碉堡去看風景的,後來裝了喇叭,再沒有人準許走近碉堡。
我們這批難友們在大營待了將近兩個月,公園成了我們的家,成了我們熟悉的活動場所。轉眼間這一切已過了四十一年,悠悠侖江又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個風雨寒夜。然而物換星移,如今北侖界河兩岸又是另一番景象,讓人耳目一新。當年我們曾經留宿過的伏波廟大營早已拆除;旁邊的山丘上分別建起了關帝廟和文昌塔。由於來往口岸的人流太多,車輛太頻繁,常常堵塞公園入口,新的公園大拱門已在原來動物園附近重建落成。人工湖已經拓寬並在湖邊建了一座形似河內劍湖的小龜塔;湖邊還有一個由中越兩國邊防戰士共同栽培的友誼花圃。中越人民革命烈士紀念碑仍然巍然屹立,四周草木依然鬱鬱蔥蔥。回頭一看,從守邊禦敵轉為興邊富民,北侖河兩岸人民走過了一條漫長而曲折的道路。而作為當年水漫北侖的見證人和友誼公園的鐵杆粉絲,我很高興看到這些發生在公園內外的變遷,很高興看到兩岸人民冰釋前嫌、合作互贏的光明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