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母，-比《活著》主人公更悲慘的人生（五）
末哥遇難的情況是一群兄弟姐妹告知的，他們的語氣充滿了對瘸腿嫂子的不滿，即使嫂子也隨後病故。
不要以為湖區人人都會遊泳。例如我爸爸，每年都有幾個月在水上，但他是個落水沉，掉到水裏，就直下沉。末哥也不識水性，這與他當年不能跟他的同齡人一起玩耍有一定關係。也許，隻要經常跟我們混一起，他學了幾手狗爬式，那當他98年不慎落水時，就可以自救了。
不過，末哥的去世，似乎也是冥冥之中的命宿。不然，為什麽二嫂在末哥體力極弱的情況下轟他去捕魚；為什麽一個八歲的兒子不知道呼喊救命，據說當時左近有人。這點，跟大小燕的遇難相像，但又不像。
我 老家是四周環水的民主垸，周圍有資江、湘江、萬子湖、和資江的一條分流。我離開家鄉前，離開那裏都是靠輪渡、輪船和其它船隻。98年的大洪水衝垮了民主垸 的一段堤，我的一個同學正好負責那一段的安全。結果他為此丟官了，雖然同學為他憤憤不平。垸子中間有一條大堤，把整個院子分成兩片。記得當時在每個穿越中 間大堤的灌溉涵管出口都堆了一些泥土，我不明就裏，還是末哥告訴我的：萬一一邊潰垸了，用這些泥土把涵管塞住。
末哥跟我家當年就隻隔了這 條堤的鄰居。不幸的是他住在潰垸的那一邊（那邊地勢低窪，主要由圍湖造田產生的。其實，那次潰垸並沒有什麽直接的生命損失，因為政府早就動員危險區的居民 在大堤上搭了臨時棚子。雖然有財產損失，但國家隨後資助農戶把房屋建在大堤上形成密集居民區（所謂建鎮）。應該說，對極大多數農民來說，他們反而因那次洪 水而得福。末哥是極個別的間接受害者。
二嫂身殘卻精力充沛，把末哥馴服得說一不二。而這場悲劇的產生正是源於二嫂的絕對強勢和末哥的唯唯 諾諾。這不禁讓我設想，如果秋伯父沒有服毒自殺的話，末哥的命運是不是會有所不同。記得秋伯父在世時，不但對末哥有完全的支配權，連大堂兄也基本上隨他調 配。大堂兄的婚禮辦得轟轟烈烈，要不是秋伯父的名望和人緣，是不可想象的。當然，如果秋伯父仍健在，那麽公公與兒媳婦哪個更強勢也難說。
在末哥去世不久，二嫂病倒了，估計也有她自身的悔恨和承受的輿論壓力，和再也無法推脫的體力活。而她本人，如前所述，體力非常虛弱。我沒有詢問病後的情形，但想必不會有好到哪裏的照顧。不久就西歸了。
跟當年爺爺奶奶照顧幼小的大堂兄一樣，現在伯母必須照顧靠她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撫養兩個幼年孫子。此時才是伯母最黑暗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