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71)
從小就有過很多夢想,多數的夢想都和旅行有關。可我夢想的旅行卻很少是一個人的旅行。
並不喜歡一個人旅行,很多時候是無奈。我喜歡熱鬧,最高興的是與幾個誌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外出遠足,一路上有說有笑,不亦樂乎,絕無寂寞的感覺。不過一個人的旅行也有一個人旅行的快樂。一個人旅行更自由自在、更能傾心欣賞風景和文物古跡,而且還能在旅途中結識新的朋友。
第一次獨自旅行是遊泰山,很大程度是被迫的。1981年大學實習是在武漢和九江兩地。實習結束後與幾個同學一起遊了廬山,下山後乘船到南京。廬山遊完後,原來一起遊廬山的十幾個同學隻剩下我和阿康與77級的小祝。其他同學有的打道回家, 有的去別處遊玩。我們三個則一同從南京坐火車到天津轉車。我本來還想遊黃山的,無奈身上除了車票隻剩區區兩元錢了,隻好遊興未盡地打道回家。
我乘的是杭州到天津的火車,為的是順道到天津看看母親的好友張姨。那年夏天,南京酷熱,氣溫高達40多度。那時的綠皮火車也沒有空調,車上的溫度估計在45度以上。車上人擠人,別說是座,甚至連站都沒地方站,真正的沙丁魚罐頭級別列車。車到宿縣,上來一群抱著孩子的農村婦女,估計是去天津要飯的。這些女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車後席地而坐,懷裏的孩子連拉帶尿就那樣隨地進行。盡管所有的車窗都大開著,可車廂裏還是一股尿臊味。站了好幾個小時了,我的腿實在有點受不了了,就抽出腳來想換個姿勢站著。誰知腳一抽出來竟然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腳底下全是那些抱孩子的婦女。我也不能這樣金雞獨立地站到天津啊,左看右看,無奈之中,隻好躥上行李架,擠出一個地方就那樣彎著腰身坐在上麵。列車員發現我竟然躥行李架上了,就急的大喊:“下來,快下來!”。我佯裝沒聽見,也不往她那望。她幹著急也沒辦法,她擠過不來,車廂早就被那些抱孩子的女人塞的水泄不通了。喊了一會看沒什麽用,列車員隻好回去了。可我舒服沒一會兒,困勁就上來了。自從實習以來,我已經一個多月也沒睡過一個好覺,體重從原來的125斤已經降到僅105斤,人都脫了形。這困勁一上來就有點止不住了,坐在行李架上搖搖晃晃、前仰後合的,我真擔心從上麵摔下去。這樣一直堅持熬到下半夜兩點,感覺實在有點熬不住了。這時火車咣當一下停了下來,原來是泰安車站到了。
忽然間一個念頭躥了出來,我要爬泰山。我從行李架上滑下來,問阿康兜裏還有沒有錢,借我十塊,我要去爬泰山。阿康那時是帶工資上大學,是我們班的首富。阿康剛把錢塞給我,關車門的鈴就響了起來。我一看不好,門肯定是出不去了,就趕緊擠到窗口,手裏拿著一個大蒲扇,背上我的簡單行囊,從窗口就跳了出去。剛要走,阿康喊我:你的鞋。這才發現網兜裏的白膠鞋掉車廂裏一隻,後來才知道多虧阿康發現了我的鞋,否則我就慘了。火車已經鳴笛起動,阿康趕緊把鞋扔給我,沒來得及揮手,車就已經走遠了。
泰安火車站那個時候就象個農村汽車站,出了站台,外麵漆黑一片,竟然連燈都沒有一盞。這時我已經困的快失去意識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反正是黑忽忽的看不見人影,我蹲下摸了摸地麵,沒有水。什麽也顧不得了,好在在九江的時候就將行李都寄回家了,身上除了十二元錢和一張車票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隨身的網兜裏就一雙白膠鞋和幾件衣物,一個茶缸還有幾盒在武漢買的準備帶給天津張姨的麻糖,好象還有一個折疊紙扇,別的記不清了。我把網兜裏的膠鞋和衣服拿出來當枕頭,把大蒲扇當墊子,錢塞在短褲的屁兜裏,躺下就睡過去了。
夢都沒來得及做, 就被一陣汽車喇叭聲吵醒。睜眼一看,天已亮了。看看手表,已是早晨五點半了。站起身時,才兀地發現,原來我是睡在車站廣場上啊!旁邊一個小客車的售票員手持電喇叭哇啦哇啦地大叫著:“去中天門了,去中天門了!”我過去問了票價,兩元,然後就上了車。車裏大概有二三十人,都是天南海北來的人,三兩一夥,惟獨我是一個人。
大概一小時,車就到了中天門。一下車,就感覺涼氣爽人, 空氣也是清新透亮,頓感神清氣爽。當天山下泰安市的氣溫是38度,中天門大概也就20度。一高興,腳底生風,我沿著台階,快速上行,邊走邊看。
泰山風光真是好,一步一景,一景一典故。看著沿途的各種字體的名人題字,真恨自己無學無識,隻能走馬看花,無福細細品味。那年正好胡耀綁講話講到泰山十八盤,所以登泰山的人特別多。我一路是不斷超越前麵的人,幾乎是馬不停踢,沒有一點累的感覺。
半路上碰到一個山泉,過去接了一缸水喝起來,涼冰冰的一點怪味都沒有,比廬山聰明泉的水好喝多了。泰山的鬆樹非常好看,有點象盆景,形態各異,又很有韻味。千年文化的熏陶,連這古鬆也變得優雅和有了文化氣息。現在想想那些古鬆又有了不少新的感悟。千年古鬆,立定青山,從未挪動一步,卻也閱盡人間萬千事。我們自認為有靈性的人,走遍五湖四海,求仙尋道,可誰有這古鬆閱曆豐富呢?
一路上總能碰見泰山挑夫,一根扁擔挑著各種貨物,快步從我身邊超過。那些下山的挑夫更是讓我驚訝,竟然沒有一個是走著下來,都是一路小跑。後來我才知道,這下山小跑是很有道理的。
一個人走路輕鬆自在,走的也快,還沒到8點我就已經到了南天門。感覺有點餓,想去吃點東西,可山上的飯店竟沒有一家開門的。想先找旅館住下,結果旅館也要等到8點才開門。磨蹭了一會,旅店終於開了門,一晚兩元,外加租棉大衣5角,共兩塊五。交了錢後,服務員領我去房間,是一個陰暗的石頭房子,摸摸被子有點濕漉漉的,石頭牆也沒有粉刷,都能看見一層水在上麵,感覺和渣子洞差不多。我問服務員:怎麽這麽潮啊?服務員不耐煩地說:山上就這樣。你來的早,這是好房間了,晚上連這樣地方也沒了。當時沒多想,到了晚上才明白她的話意味著什麽。
一看到床,困勁就上來了,也不管濕漉漉的被褥,躺下就迷糊過去了。剛睡不一會就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原來屋裏又住進兩位,聽口音是山東人。我一看手表,快十點了,急忙出去,準備看看碧霞殿,再到處逛逛。逛完碧霞殿,來到南天門,看山路上的人絡繹不絕,望不到盡頭。突然發現和我同車的那些人還在下麵不遠處慢慢爬呢。我這急行軍一樣的登山速度,竟比他們早上來仨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