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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筆記:《暗金》(Dark Money)1

(2019-05-04 09:25:45) 下一個

這是美國2016-2017年的一本暢銷書。作者Jane Myer是《紐約客》雜誌的專職調查記者,是一個出版過多部暢銷書和調查報告,並且當過戰地記者的資深新聞人。

與歐洲國家相比,甚至與近鄰加拿大相比,美國都是西方世界右翼勢力最強大的國家,所以才會在冷戰時期出現麥卡錫主義。這有三方麵的原因:一是美國的獨特的國家曆史,美國建國時除了黑奴,每個人都是地主和有產者;二是北美大陸沒有爆發過革命;三是美國的階級矛盾往往總是以種族矛盾的表象出現,從而階級矛盾被轉移為種族矛盾。美國雖然建國伊始就實行了代議製民主製,但很長一段時間選票並不是普及的,而是有財產的人才有選舉權,所以美國政治長期以來一直是由財富精英所控製。民主政治本質上是多數人做決定的政治,可因為代議製使得這一政治特征被打了折扣。正如耶魯大學教授蔡美爾的研究結果所指出的那樣:“在所有西方國家資本主義發展的早期階段,窮人被公然剝奪了選舉權,確切的說,是因為富人害怕他們的財產被充公或重新分配。直到相當晚近的時候,所有的西方民主政體仍然將很多人排除在選舉範圍之外。以美國為例,在1787年聯邦製憲會議之後,窮人在每個州實質上都經由正式的財產資格限製被剝奪了選舉權。”(見《起火的世界》P225

美國選舉權的普及是在社會進步運動和人權運動兩次左翼政治運動之後才逐步實現的,這也是知識精英與財富精英爭奪美國控製權的鬥爭的勝利。直到今天,美國依然保持這一政治格局,知識精英普遍左傾,而財富精英普遍右傾。

在《暗金》的引言部分,作者為讀者描繪了一個畫麵感很強的場景對比。2009年1月20正在華盛頓舉辦美國曆史上第一個非裔總統的宣誓就職慶典時,遠在加州的一個叫印第安井的地方,一群美國自由主義慈善家(超級富豪)們在一個豪華的度假營地正在密謀著一個由柯赫兄弟提出的驚人計劃—如何使奧巴馬當選的結果無效。

像這種由柯赫兄弟召集的聚會並不是第一次,而是有著很長的曆史。每一次聚會都很詭異,參加這個俱樂部會議的所有成員都要交出自己的手機,會議期間不得記錄,會議情況得不得外傳。為了防止記者探訪,柯赫兄弟雇傭了大批特工,在會議區設置監控設備,以防止陌生人接近和竊聽。

 

一、柯赫兄弟

很多中國人可能從沒聽說過柯赫(Koch)這個名字,他不像喬布斯、巴菲特、比爾蓋茨和紮克伯格那樣聲名顯赫,是媒體追捧的紅人。柯赫兄弟很少上媒體,也很少拋頭露麵,可他們兄弟倆卻是世界排名第六、第七的超級富豪。柯赫原本是四兄弟,在1983年,查爾斯.柯赫和戴維.柯赫以八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另外兩兄弟手中的股票後,現在的柯赫工業公司就實際由查爾斯和戴維兩人控製。這個收購後來引起了一個長期複雜的家族內部訴訟案,因為被收購股票的兩兄弟之一的比爾.柯赫認為受到了兩兄弟的欺騙。

柯赫兄弟工業公司不是上市公司,媒體很少報道他們,這大概是柯赫兄弟顯得比較低調的原因。因為是家族公司,公司的資金運作和財務狀況也鮮為人知。但如下一下事實可以窺見柯赫兄弟的財富狀況:

“柯赫兄弟擁有4000英裏的輸油管道,在阿拉斯加,德克薩斯和明尼蘇達擁有煉油廠,還有喬治亞-太平洋木材和造紙公司以及煤炭和化學品公司,他們同時也是是商品期貨和其他業務的巨大交易商。  據估計,2009年,這兩家公司的價值都達到了140億美元。 ” 而現在兩兄弟的合計淨資產已將超過1000億美元。

據福布斯的最新報道,柯赫兄弟(查爾斯.柯赫Charles Koch和戴維.柯赫David Koch)是世界最富的兩兄弟,每個人的財富淨值都在500億美元之上。在最新富豪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一位。柯赫兄弟掌管的柯赫工業公司是美國排名第二的家族私人企業,其產品線從精煉油到廁所手紙不一而足。

柯赫兄弟一方麵是美國著名慈善家,比如戴維.柯赫是紐約林肯中心、大都會博物館、自然曆史博物館和紐約斯隆癌症研究所的捐助者。可另一方麵,柯赫工業公司又是美國致癌氣體排放的第一大戶。在公眾眼裏慷慨大方的戴維.柯赫,在身邊的窮人眼中卻是個吝嗇鬼,而且對窮人毫無同情心。在一部名為《公園大道》的紀錄片裏,戴維所住公寓的門衛抱怨說:“我們每個周末都為柯赫先生搬運行李,裝滿他去度假的兩輛麵包車,進進出出無數回,卻從沒得到過一分錢小費,甚至連一個微笑都沒有。”當這部片子在紐約的WNET台播出後,戴維一怒之下,辭去了WNET董事會的職務,而且收回了自己的捐款承諾。

從這件事可以窺見美國的政治生態和輿論特點,即美國知識界和文化輿論界對財閥們是沒什麽好感的,他們大多數人是站在左翼立場上,代表99%來批判1%。這從美國的電影中也可看出,一般富豪的道德形象都不怎麽樣。這倒是很符合孔子的說法,為仁不富,為富不仁。美國知識界和文化輿論界的情況和中國正好相反,在中國,媒體最喜歡追捧的就是商業精英,而影視劇裏的富豪們都是文雅知性,努力奮鬥的楷模。當然,企業化後的媒體需要廣告金主,私有化後的影視業更需要富豪們的投資,哪怕是富豪把自己的小蜜安排為女一號也得忍氣吞聲,又怎敢醜化那些老板們呢。

查爾斯.柯赫,哥哥,現在是公司的總裁兼CEO,弟弟戴維已準備退休。哥哥查爾斯兒童時期就顯現出叛逆的性格,並具有非凡的行動力,習慣了唯我獨尊。這種來自兒童時期的特殊經曆,成為解釋他後來的帶有無政府主義色彩的極端自由主義思想成因之一。 他和其同夥們長期致力於宣揚激進的右翼自由主義意識形態,試圖把美國重新拉回到鍍金時代。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柯赫兄弟進行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思想鬥爭。柯赫認為,意識形態不可能自己傳播,需要人來傳播,因此這需要有一場運動才行。在我們中國人的思想中,搞運動似乎是左派的專利,而在美國,右翼也使用這一利器。隻不過他們的運動比較隱秘,也因此更有欺騙性。 柯赫兄弟悄悄地資助看似毫無聯係的智囊團和學術項目,並派出宣傳團隊在全國性的政治辯論中發表自己的觀點;他們雇傭遊說者去遊說國會議員,進而推動他們在國會的利益;他們雇傭操作者來創建各種草根團隊,以給他們的思想運動帶來聲勢和政治動力。 此外,他們還資助法律團體和司法公費旅遊團將他們的案件提交法院審理。 最終,他們加入了一個私人的政治機器,可以與共和黨競爭,甚至有可能將共和黨納入其中。 這些行動大部分是秘密進行,或以慈善事業的形式出現,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公眾可以追蹤的資金蹤跡。 

不像現在的中國媒體,喜歡美化商業精英。美國左翼自由主義者對商業精英的看法一貫地持批判和質疑的態度,比如在中國人眼中,洛克菲勒、卡耐基、梅隆、杜邦這些鍍金時代崛起的商業大腕那是被當作英雄和勵誌楷模看待的,而在美國知識精英為主的左翼自由主義者眼中,他們卻是巧取豪奪,自私自利的家夥。柯赫兄弟這樣的人物,在今日的中國那就是媒體追捧的明星,可在美國卻受到知識精英的抵製和批判,因此他們的形象總是不那麽光彩。

正是因為左翼民主主義的崛起,美國的政治舞台才出現了微妙的平衡。可右翼自由主義者對此耿耿於懷,他們認為他們的形象是被大學裏的知識精英,尤其是常青藤大學裏的知識分子們給敗壞的。“超級富豪是有罪的”觀念完全是大學裏灌輸的。

財富精英們雖然不甘心自己的政治特權一點點被剝奪,但在民主政治下,多數人決定的遊戲規則又無法改變。麵對這樣的現實,以柯赫兄弟為代表的右翼財富精英們決定用金錢來施加影響力。在金權政治的國家中,這樣的運作往往是合法的。以慈善基金為掩護,通過慈善讚助的形式控製思想製造機器--智庫,進而來影響選民的態度成了他們不二的選擇。於是,多年以來很多所謂獨立的思想庫都慢慢被侵蝕和操控。思想不再是獨立的科學研究的成果,而成為意識形態鬥爭的工具。

早在1992年,一篇有先見之明的新聞報道就指出:“柯赫兄弟的錢幾乎流入每一個華盛頓智庫和公眾利益集團的金庫,這些智庫和組織都是致力於如何縮小政府管製,鼓吹自由主義信條和自由市場經濟。”文章還提到,僅在1990年,柯赫兄弟控製的三個主要私人基金會就向這些表麵上無黨派,實質上有政治動機的組織提供了400萬美元的資助。

從1998年到2008年的十年間,查爾斯柯赫私人基金、查爾斯 G 柯赫慈善基金,提供了總計4800萬的免稅捐款,大部分流入宣揚他本人政治觀點的組織中。同期的戴維.柯赫基金和戴維H柯赫慈善基金捐出的免稅資金有一億兩千萬,但基本都是捐給文化和科學項目上,而不是政治上。兩兄弟在基金的使用上還是明顯不同的。

柯赫兄弟並不是孤軍奮戰,他的右翼同盟者越來越多。 幾十年來,他們投入大量資金,通常很少公開,來影響美國人如何思考和投票。

在柯赫兄弟的隊伍裏,包括了梅隆銀行和海灣石油公司財富的繼承人理查德 · 梅隆 · 斯凱夫(Richard Mellon Scaife) ,這個人後麵要專門介紹,他也是商業右翼中的一個標誌性人物;中西部的因國防合同而致富的哈裏 .布拉德利夫婦;化學和軍火公司巨頭約翰.奧林(John m. Olin) ;科羅拉多州的庫爾斯釀酒家族; 以及密歇根州的德沃斯家族等等。在奧巴馬上台後,新的金融大鱷,如對衝基金埃利奧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掌門人保羅•辛格(Paul Singer)、科恩和斯瓦茨曼等紛紛加入到柯赫的保守派的陣營,右翼勢力在一天天壯大,影響力日新月異。

這些被稱為新一代慈善家的人,不再是為了慈善進行非功利性的捐助,而是利用他們的私人基金會的數十億美元企圖改變美國政治的方向。

讓他們感到無比沮喪的是奧巴馬的當選,這是一個他們難以接受的挫折。奧巴馬上台伊始就向新自由主義觀念宣戰,即那種認為: 當政府對市場的監管最少時,市場才能最好地運轉。奧巴馬宣稱:"如果國家隻偏富人,國家就不可能長久繁榮。"Obama declared that “the nation cannot prosper long when it favors only the prosperous.”

 

我還清楚的記得,奧巴馬剛上台時,雄心勃勃地要與華爾街開戰。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奧巴馬的雄心似乎越來越小了,鬥爭精神也越來越弱了。上台伊始遇到的次貸危機,給了奧巴馬一個下馬威,在全國輿論十分有爭議的情況下,尤其是大學裏的知識分子猛烈抨擊華爾街的同時,奧巴馬還是向大的不可能倒閉的那些華爾街大銀行妥協了。財閥以金錢的力量成功地綁架了美國的國家政策。

“到2009年,科赫兄弟確實成功地將他們的政治會議從一個靠不住的自由市場交換集會擴大到開始吸引一係列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影響力的人物。 富商們蜂擁而至,與最高法院大法官安東寧•斯卡利亞(Antonin Scalia)和克拉倫斯•托馬斯(Clarence Thomas)等著名而有影響力的演說家交往。 國會議員、參議員、州長和媒體名人也來了。 "收到邀請意味著你已經到了人們想進入的這個房間。"一名仍在為科赫兄弟工作的特工解釋道。”

麵對民主政治下多數人的意誌越來越難以抵抗,柯赫兄弟之一的查爾斯.柯赫(Charles Koch)召集被稱為商業右翼的人士,野心勃勃地想將美國政治拉回到過去的時代,如果可能的話,就接管美國政治,就像在鍍金時代那樣。

他們的夢想是重回贏者通吃的鍍金時代。實際上,從七十年代開始,尤其是到了八十年代,美國正一步步背離羅斯福時期締造的那種中產階級興旺發達的社會。贏者通吃的局麵在一步步地回歸美國社會,經濟不平等通過施加政治優勢而延續下去。保守主義代表人物弗裏德曼所說的水漲船高,人人受益的社會並沒有因自由市場的發展而到來,反而是因為自由市場經濟導致了貧富差距的拉大和社會的分裂。主張機會平等的結果是導致了嚴重的結果不平等。就像有人說的 那樣:“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確實是一場機會平等的遊戲,但是末了到開飯時,辦了兩桌一模一樣的酒席,其中一桌坐了85人,另一桌卻要擠下35億人!”

Jane繼承了美國記者的扒糞傳統,對參加柯赫峰會的財閥們的操守一一進行揭露。

掌管著利潤豐厚的對衝基金埃利奧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的保羅•辛格(Paul Singer),福布斯估計他的財富為19億美元。 批評人士稱之為禿鷲基金,他為推廣自由市場意識形態慷慨解囊,但與此同時,據報道,他的公司尋求不同尋常的政府幫助,壓榨幾個極度貧困的政府。2007年7月,《紐約郵報》刊登了一篇文章,標題是《魯迪的禿鷲  》 ,副標題是《窮人的利潤》,揭露辛格的公司如何欺騙和壓榨幾個窮國政府的醜行。

家得寶(Home Depot)的聯合創始人、億萬富翁肯 · 郎格妮(Ken Langone)在擔任紐約證券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薪酬委員會主席期間,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法律糾紛,原因是他決定向自己的朋友、該交易所負責人迪克 · 格拉索(Dick Grasso)支付1.3億元巨額薪酬。 這筆薪酬數目如此之大,以至於格拉索不得不辭職。 據報道,朗格尼對批評者感到憤怒,他覺得"如果不是我們這些有錢人和我們資助的捐贈基金,這個國家的每一所大學都他媽的會完蛋。”

共同基金 Strong Capital Management 創始人理查德•斯特朗(Richard Strong)是另一位參加科赫峰會的金融業人士。在前紐約州總檢察長艾略特•斯皮策(Eliot Spitzer)對斯特朗的不當時機交易進行調查之後,他被終身禁止從事金融業。 斯特朗為此支付了6000萬美元的罰款,並公開道歉。 他的公司額外支付了1.15億美元的相關罰款。 但諷刺的是,在斯特朗把他的公司資產賣給富國銀行之後,美聯社報道說他將成為"一個更加富有的人"。

Jane不無嘲諷地寫道:柯赫峰會的許多參與者不僅在商業領域而且在避稅方麵也都是傑出的領導者。 例如,科羅拉多州石油和娛樂業億萬富翁、 Qwest Communications 創始人之一菲利普•安舒茨(Philip Anschutz)正在就一個稅務問題進行一場艱苦的戰鬥。2002年,《財富》(Fortune)雜誌稱安舒茨是一位保守的基督教徒,為聖經題材的電影提供資金支持。在2000年至2001年的一筆交易中,他曾試圖通過所謂的預付可變遠期合約來避免繳納資本利得稅。 這些合同允許像安舒茨這樣的富有股東承諾在以後的日子裏將股份轉給投資公司,以換取預付現金。據福布斯估計,安舒茨在2015年的財富為118億美元。 因為股票不會立即轉手,所以資本利得稅也不會繳納。

顯然,一些柯赫峰會上的商業明星也是經濟欺詐罪的罪犯。安利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德沃斯(DeVos)已經對1982年欺詐加拿大政府2200萬元關稅的罪行供認不諱,並且為此支付2000萬美元的罰款。

柯赫的旗下聚集了一批反政府管製的財閥,雖然他們標榜自己是自由主義者,可實質上都是無政府主義者,希望資本權力無限大,政府權力無限小。

最後,作者也沒忘了扒柯赫家族的黑曆史。

查爾斯.柯赫的父親佛萊德.柯赫是荷蘭印刷商和出版商的兒子,他發跡於二戰時期。早在1927年,佛萊德發明了一個改進方法從原油中精練汽油。但他卻遭到美國主要石油公司起訴,說他違反了專利法,為此老柯赫的法律戰進行了15年,終於在15年後獲得了一筆150萬美元的和解費。在訴訟期間,老柯赫無法在美國使用其先進的技術,但他也沒閑著。1930年他幫助斯大林建立了15座煉油廠,並訓練了一批蘇聯工程師。以這15個煉油廠為樣本,蘇聯又建了100座煉油廠。這期間,老柯赫的公司一直提供技術支持。

幫助蘇聯建設完畢煉油廠後,柯赫轉身又去為德國第三帝國建設煉油廠。諷刺的是,1944年當盟軍開始大反攻時,柯赫在德國建造的煉油廠成為美軍主要的摧毀目標,並在戰爭結束前被全部炸毀。

查爾斯.柯赫特別癡迷於兩位自由放任主義經濟學家的著作,一位是奧地利理論家米塞斯,另一位是他的得意門生、奧地利流亡者弗裏德裏希•哈耶克(Friedrich Hayek) 。 1944年,在《讀者文摘》出版了濃縮版之後,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成為了一本不可思議的暢銷書。 它對"集體主義"提出了尖銳的批評,並認為,當時自由主義者參與的中央集權政府計劃,將無情地導致獨裁。而在我看來,哈耶克這本書不僅是為美國商業右翼提供了理論依據,也為冷戰提供了一個輿論工具,使西方有了一個抨擊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的理論武器。

Jane認為,在許多方麵,哈耶克是一個倒退者,他浪漫地描繪了一個失落的理想化的自由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可以說這個時代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不存在的。 但哈耶克的觀點比許多美國追隨者所理解的更為微妙。 正如安格斯在《偉大的勸導》中所描述的那樣,許多保守的美國人隻知道出現在《讀者文摘》上的對哈耶克作品的斷章取義的歪曲翻譯,卻故意忽略了哈耶克對窮人最低生活標準、環境和工作場所安全法規以及價格控製的政治支持,以防止壟斷企業獲取不當利潤。

哈耶克的思想是在大蕭條之後的那幾年傳入美國的,當時保守的商人正忙於搶救自由放任主義思想的可信度,而這種思想在1929年大蕭條之前一直盛行。 從那時起,凱恩斯主義開始成為各國政府政策的主流觀點。在凱恩斯強調政府幹預的思想影響下,美國在羅斯福時代用看得見的手取代了看不見的手,並借二戰之力,將美國拔出大蕭條的泥潭。並在戰後創造了中產階級興旺發達的難得的人民滿意度很高的繁榮時期。

 哈耶克的精明之處在於,他用一種吸引人的新方式,即強調自由的重要性這個人人都喜聞樂見的事,重塑了早已名譽掃地的意識形態。 正如費恩(Kim Phillips-Fein)在她的著作《看不見的手: 從新政到裏根的保守主義運動的形成》(Invisible Hands: The Making of The Conservative Movement from The New Deal to Reagan)中所寫的那樣,哈耶克並沒有將自由市場描述為一種經濟模式。 他詆毀政府壓製自由,美化資本家是自由的旗手。 自然,他的想法吸引了查爾斯.科赫等美國商人,他們的自身利益現在被哈耶克描繪成對整個社會都有益的。這樣的觀點特別吸引像柯赫家族這樣的美國財閥。

柯赫家族借助右翼知識分子的理論,利用自己的財富,以慈善為工具,在沒有選票支持的情況下,努力推動美國政治向右轉。正像本書作者指出的:“他們的目標顯然是政治性的。他們不僅要撤銷林登約.翰遜的大社會和富蘭克林.羅斯福的新政,甚至還要抹掉泰迪.羅斯福的進步時代。”

所以,根據柯赫兄弟的言論和主張,給他們貼上激進自由主義標簽是一點不冤的。

二十多年來,柯赫兄弟一直在進行一場意識形態鬥爭。這個鬥爭的目標就是將企業從政府的控製中解放出來,變為徹頭徹尾的自由企業。他詆毀任何政府出台的管製企業的措施為社會主義的管製。比如:因為柯赫家族的煉油產業造成的汙染,使很多工人罹患了癌症,於是政府規定汙染企業要為工人定期驗血。而這項法律規定也被柯赫指責為社會主義的。他甚至詆毀從進步運動時代發展起來的政府對企業的監管是對自由人的侵犯。這就是柯赫的極端自由主義觀點,凡事皆從自己的立場出發來考慮,全然不懂私人企業的極大自由就是對社會的極大破壞。就像本書引用的一句名言:當狼完全自由的時候,就沒有了羊的活路。

查爾斯.柯赫並不打算屈服於政府基於人道主義的監管,而是決定向政府開戰。1978年,他在《自由人評論》雜誌上向商人們發出號召:以“正義”的名義對政府的監管采取不合作的態度。政府的監管被他描述為“傲慢的、侵入性的、極權主義的法律”。可批評者卻說:“無可爭辯的是,無論動機是什麽,在1980-2005年期間,在查爾斯.柯赫的領導下,他的公司都創造了驚人的瀆職記錄。”

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私人企業本質上是拒絕對一切屬於外部性問題負責的,比如:環境汙染,職業病,失業,公共危害等。而柯赫公司表現的更為惡劣、更為傲慢。根據2012年的美國環境保護署的一個統計,柯赫工業公司是美國空氣汙染的罪魁禍首,其排放的有毒氣體列美國8000個被監控公司的首位。另外,在一次輸油管道的爆炸事故中,被炸死的居民家屬向柯赫提出賠償一億元的訴訟要求,可陪審團卻認為柯赫公司不僅犯了疏忽罪,而且還犯了惡意罪,因此將賠償金額提高到2.96億元,破了美國此類賠償數額的記錄。

柯赫公司還雇傭私人調查公司跟蹤聯邦調查人員,收買奧克拉荷馬共和黨議員Don Nickles幹擾和阻撓政府對其公司違法行為的調查。不僅如此,柯赫公司還利用自己的金錢優勢騷擾和詆毀證人。由此可以預見,如果柯赫這樣的公司獲得最大的自由的話,那就沒有別人的自由了,而且美國就真的變成贏著通吃的叢林社會了。

柯赫兄弟對用金錢幹擾政治和引導美國政治方向的意願和作為並不否認。1992年,戴維在接受《國家雜誌》采訪時毫無掩飾地說:“我的總體理念是盡量減少政府的作用,最大限度地發揮私人經濟的作用,最大限度地實行個人自由”。特同時承認:“通過支持所有這些非盈利組織,我正在努力支持實現這些目標的不同方法。”

柯赫兄弟通過三個渠道影響美國政治:一是為共和黨候選人和共和黨提供政治捐款,2018年他們貢獻的選舉資金是四個億,與2014年前相比增加了三倍多;二是通過政治行動委員會獻金來遊說國會;三是成立大量非盈利組織,並從私人基金會籌措免稅資金,進而通過這些非盈利組織影響美國政治方向和社會輿論。柯赫兄弟可以說是開創性地將慈善捐款作為一種左右政治的隱秘力量,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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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9)
評論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mithmaella' 的評論 : 謝謝指出翻譯錯誤的地方。正確的翻譯應該是,如果國家隻偏愛富人,國家就不可能長久繁榮。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ilverbug' 的評論 : 是的,下一節將寫到Cato。
silverbug 回複 悄悄話 KOCH兄弟確實不支持川普,至少在黨內競爭時候是那麽回事。 著名的Cato Institute是他們家族擁有的,Cato表麵上是一個推崇自由經濟理念的智庫,實際上不過是個服務於他們家族和其他super money的工具。
謝謝博主分享。
smithmaella 回複 悄悄話 他們第一歩是操縱美國最高法院取消政治獻金的限製,這樣金錢對政治的影響更大了,不受控製了。〇八上台加劇了一大批人的恐懼心理。他們認為,自己的家園丟了,盡管好多窮人享受了〇八的福利,但是投了床鋪的票。
smithmaella 回複 悄悄話 the prosperous means 有錢人,富人,經濟上幸運的人。不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樂學樂遊' 的評論 : 確實內容龐雜,涉及的人物也多,所以一邊看還要一邊想哈資料。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ugustsun' 的評論 : 柯赫隻支持特朗普減稅,建牆和貿易戰他都反對。
augustsun 回複 悄悄話 我讀此書時川普剛剛當選總統,注意到Koch兄弟的很多理念和川普相似,覺得川普背後很可能有他們的推動,Kosh家族長期以來都在企圖操縱政治,一定不會放過對川普的影響。後來在媒體上看到川普和Koch不合的消息,也許前台的木偶和後台的遙控也有不合拍的時候。
樂學樂遊 回複 悄悄話 讚!這本書讓人眼界大開,我讀了兩遍,因為內容龐雜,遲遲沒有寫出讀書筆記。大讚這篇詳細的筆記,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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