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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維度的曆史----讀《曆史的教訓》有感

(2016-01-15 11:50:50) 下一個

 

讀了一些書和看了各種人物對現代史的論述後,我就覺得大概隻有外星人才會對人類曆史有客觀的評價。地球人但凡沾一點個人利益和愛恨情仇都不可能客觀。所以我讀近現代史都是半信半疑的,而且一定要正反方對照著讀。現代人隻有對那些久遠的與自己沒有利益牽扯的曆史才會有客觀的認識,這還須研究曆史時沒有想著為現實政治服務。讀當年明月的《明朝那點事》,我就有那種看曆史故事的感覺。當年明月也寫的輕快自如,雖然那曆史沉重的讓人扼腕。因為那些曆史已真正成為曆史,與我們沒有任何牽絆了。

人都有私心,大部分時間還是利益動物。有私心有利益就有立場,有立場就不可能客觀。比如對新舊社會的感受,不同的人是不一樣的。像柴旦卓瑪那樣的翻身農奴一定是真心熱愛新社會,擁護共產黨的。因為沒有共產黨,他們就還是牛馬不如的農奴。可達賴這些奴隸主們,被剝奪了所有特權和財產,從人上人一下子跌落到地下,怎麽可能會熱愛新社會呢?這是立場決定的。如果是達賴那樣的奴隸主寫曆史,那舊社會一定是無比美好的,可如果昔日的農奴們如果有能力寫曆史的話,情景一定是相反的。所以帶著立場談論曆史就不可能客觀,帶著立場去爭論曆史也不可能達成共識。

儒家追求的成聖和中庸的境界其實就是人無私的境界。無私才會無偏,否則不管如何做,怎樣揣摩算計都不可能達到中庸的境界。因此,孔子說要達到中庸的境界,就要誠心上下功夫。孔子還說三思而後行,我理解這個行也包括說話。修行是什麽?就是你在對一個事情發表看法之前,先在心裏問自己幾次,我為什麽這麽說,說這話是處於公心還是私心,我是為了賭氣還是為了氣氣毛粉或果粉才這麽說,我的話是真的發自我內心的良知嗎?如果人人都能這樣做,論壇上的爭論會越來越有水平,而不會淪為口水戰。當然,我說的隻是修行的一個方麵,也是我自己的一點體會。

我覺得一個熟讀曆史的人,一定不是一個偏激的人,因為讀史會讓人沉穩和豁達。曆史對於我們的意義是延伸了我們的人生經驗,擴大了我們的閱曆。

讀了美國曆史學家杜蘭特夫婦合著的《曆史的教訓》一書,我第一個感覺是,杜蘭特夫婦是沉穩豁達的,幾乎是用外星人的心態來談人類的曆史。讀這樣的書才可以說開卷有益。

杜蘭特夫婦是美國著名的曆史學家,以大部頭的《世界文明史》享譽世界史壇。這本《曆史的教訓》是杜蘭特夫婦對《世界文明史》的概括和總結,也是杜蘭特夫婦從世界文明史中得到的教訓。

以前我接受的曆史觀都是一維的。比如馬克思認為人類曆史就是一部階級鬥爭史。對不對呢?當然有其合理性,可卻缺乏全麵性。

《曆史的教訓》中給我們列出曆史中的很多維度。比如,人類曆史也可以概括為生產力不斷增長的過程,比如從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從原子時代到信息時代;還可以概括為宗教鬥爭的曆史,以及一部戰爭史。

聖西門把曆史進程概括為有機時代和批判時代。

奧斯瓦爾德.斯賓格勒則把曆史概括為向心時期和離心時期的更替。

我們中國人則喜歡說興亡更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也是一種曆史觀。

這正如《曆史的教訓》最後部分所言:“曆史是如此豐富多彩,以至於隻要在事例中加以選擇,就可以為任何曆史結論找到證據。”P169

無論我們怎麽概括曆史,也都是事後諸葛亮。我們可以概括曆史,卻沒法預知未來。曆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也沒有這個能力。福山的曆史終結論是對曆史進程一種簡單化的解釋,簡單的都經不住十年曆史的衝擊。哈佛大學教授,《毛澤東傳》、《八億人》的作者羅斯.特裏爾對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有一個概括。他將資本主義概括為財富集中,社會主義概括為權力集中。而他認為這是人類社會的兩大惡。所以這個中間偏左的政治學者提出了民主社會主義的概念,期望為未來人類社會的進步找出新的出路。從這個意義上說,曆史不可能終結。

杜蘭特夫婦以一個純曆史學家的觀點為我們展開人類的文明進程。如果說錢穆對中國曆史的獨到見解是因為擺脫了西方史觀的局限,那杜蘭特夫婦則是擺脫了現代政治正確的禁錮,在我看來他們才是真正具有獨立思想和自由精神的知識分子。

比如對專製君主製,杜蘭特如是說:“如果我們以興盛和持續時間來判斷政府形式,那我們應該給君主製掌聲;相對而言,民主製一直是其中的插曲。”P115

正是在古羅馬的君主製體製時期的幾個君主創造了被後代曆史學家譽為“曆史上僅有的把謀求人民幸福作為唯一目標的政府。”P116

這並不意味著杜蘭特夫婦反對民主製。因為曆史的錯綜複雜和豐富多彩,並不意味著肯定某一個製度的好處就意味著否定另一個。因為每一種製度都曾在曆史上創造過輝煌。中國的皇權製度也在李世民手下創造了貞觀之治的盛世。民主體製的美國則在現代創造了人類文明的高峰。但任何一種製度實行久了,都會衰敗。這就是法久弊深的道理。人類的文明靠的是“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而不是某一個固定不變的製度。

中國曆史上有堯舜禪讓的仁政,一直傳美談。羅馬帝國的皇帝也沒有搞家天下,他們是選擇優秀的青年作為皇帝的養子,然後進行單獨培養,再逐漸把權力轉交給他。這無疑比中國封建社會的家天下要強的多。

可後來馬克.奧勒留沒有指定繼承人,他死後由他兒子繼承了皇位,從而引發大亂。杜蘭特夫婦認為,君主製因為繼承問題引發的戰爭和內亂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的災難和它的連續性和正統性帶來的好處一樣多。所以他們認為君主製在人類曆史上的治理水平達到中等程度。

如今中共實行的傳位製雖然問題不少,可總比家天下要強的多,也公平的多。

亨廷頓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中寫道:“國家間最重要的區別,不是他們的政府形式,而是政治治理程度。”他尤其擔心的是政治上的真空。他佩服中國共產黨有能力“創造新的製度來維持社會秩序”。(見羅斯。特裏爾《我與中國》)

實際上西方哲學家推崇君主製的人並不少。骨灰級哲學家柏拉圖就將君主製列為第一體製,他和蘇格拉底在《理想國》中將政治製度歸納為君主政治,貴族政治,民主政治和獨裁政治。其中君主製度列在第一位。當然他們理想的君主製是有一個大哲學王做君主,而臣民都是樸實憨厚的,刁民是不配在這樣的理想國的。

人類曆史也可以看作是一個財富集中和財富分散的過程。從這個維度看待曆史,杜蘭特夫婦說道:

“專製政權可能在一段時間內延緩財富集中的速度,而民主體製因為準許最大的自由,會加速集中。美國人在1776年前是相對平等的,現在已經被成千山萬種生理上,精神上和經濟上的差異所擊垮,以至於現在最富有者和最貧窮者的貧富差距,比之羅馬帝國財閥以來的任何時候都大。”P92

人類社會的悖論之一是:自由越多,平等越少。平等越多,自由越少。雖然我們習慣於將自由平等連起來說。

當貧富差距達到社會無法承受的時候,動亂就會到來。平衡這種差距在曆史上無非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像梭倫改革那樣,通過立法,和平地重新分配財富。或者就像曆史上的大概率事件,通過革命,用暴力手段重分財富。如:美國獨立戰爭,中國共產黨的土地革命。

曆史的內在動力其實就是人性的張揚。比如:窮人要平等,富人要自由。這都是人性。我們無法比較窮人對不平等社會感受的痛苦更大,還是富人有了錢卻沒有自由的痛苦更大,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窮人的人數一定比富人多的多。所以革命往往是不可避免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社會主義革命沒有像馬克思預測的那樣首先發生在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而是發生在相對落後的國家俄羅斯和中國,因為要求平等的窮人遠遠多於要求自由的富人。

因此,無論我們如何詛咒革命,隻要這個世界有不平等和貧富差距,而且和平方法無法解決的話,革命遲早是要爆發的。

社會主義的倫理基礎是平等,資本主義的倫理基礎是自由。二者都有其合理性。當二者無法達到平衡時,社會就將變革,或者以改革的方式,或者以革命的方式。

社會主義不是馬克思創造的,馬克思的主要貢獻是指出了資本主義的不合理性。無論是西方曆史還是中國曆史都有曾出現過社會主義的嚐試。杜蘭特夫婦對中國曆史也是很有研究的,他們將王莽和王安石的改革視為社會主義的嚐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革命如果隻是為了分配財富,嚴格意義講,這不算真正的革命。而“唯一真正的革命,是對心靈的啟蒙和個性的提升;唯一真正的解放,是對個性的解放;唯一真正的革命者,是哲學家和聖人。”P123

因為沒有心靈升華的革命並不意味著進步。所以,杜蘭特夫婦提出一個值得所有人思考的問題:

“自孔子以來,哲學方麵有過任何進步?”P167

 

2016年於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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