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練----青春的故事(一)
(2007-02-01 07:35:14)
下一個
青春的回憶無邊無際。上次在家包西葫蘆蒸餃,我就突然想起中學一年級去拉練的事。
我剛上中學那會兒,正是深挖洞、廣積糧,備戰備荒的年代。雖然我們剛剛14歲,但已被劃在應該參加拉練的年齡範圍。14歲在那時候不算小了,我知道當時很多比我們小的人都已經去當了兵。當娃娃兵需要家裏有關係才行,比如我們班上兩個同學小學沒畢業就去當兵的,一個老爸是區武裝部長,一個老爸是沈陽軍區司令部的軍官。
暑假時聽說學校要組織我們年級去拉練,興奮的我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太喜歡這樣的半軍事化的活動了,腦子中充滿了各種各樣電影中出現過的精彩的畫麵。出發的前幾天,天天忙著學打背包,想著帶這個帶那個,而且東家跑西家串地看同學都帶什麽了,一片緊張忙碌又激動的氣氛,真恨不得馬上出發。
出發的那天早晨,母親給我的飯盒裏塞了兩張頭天晚上買的楊家吊爐餅。學校通知說第一天來不及埋鍋造飯,要自己帶一頓。早晨八點,大隊準時從學校出發。我們全年級一共36個班級,每6個班為一個連,每個連各自行動。我們連共約三、四百人,走在街上看起來也是浩浩蕩蕩的。仲秋的沈陽,天高雲淡。我們迎著朝陽,意氣風發,昂首闊步地走在道上。看著前後老長的隊伍,還真有一種大軍遠征的豪邁之情湧上心頭。
第一天的行程計劃是40裏。從來沒走過這麽長的路,而且身上還背著行李、水壺、飯盒亂七八糟的東西,其實剛一走出城就感覺累了。老師也知道大家累了,所以出城不遠就吹起了休息的號聲。按照原來的規定,男左女右,男生女生各自鑽進兩邊的青紗帳方便,偶爾有糊塗人走錯方向的就引來一片笑聲。就這樣,走走停停,黃昏之前到達了第一天的目的地。
當天的晚飯我還有印象,高梁米和大米做的二米飯,菜是土豆燉茄子,是那時候最便宜、最常見的菜。吃完飯老師組織大家幫駐地的農民搓玉米,盡管人困馬乏,可大家還是很興奮,圍坐在場院的苞米堆旁,三一群,五一夥的,我們男生都爭著爬到苞米堆上麵。秋天的晚上,星朗月明,空氣清新,是沈陽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我的心裏,不由得就流淌出那首歌:
“月兒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
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
我們坐在高高的穀堆上麵,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隨著心裏的歌聲,一種難以形容的溫馨美好的感覺遍及全身。疲勞對青春期的我們來說就象有時抑鬱的心情,隻是一種假象和虛幻。在學生幹部的組織下,我們一邊搓著苞米粒一邊唱起了革命歌曲,後來是兩個班的同學互相拉歌,看誰能蓋過誰。什麽事隻要一有了競爭就讓我們激動,早忘了白天的疲勞,我們都聲嘶力竭的喊唱著,那些革命歌曲也的確很適合這種唱法。本來搓苞米是個很枯燥乏味的活,可是因為有了歌聲,這苦活就成了遊戲。此起彼伏的歌聲吸引來不少村裏的孩子來看熱鬧。要不是老師叫停,把我們趕回去睡覺,也許我們會把那堆的象山一樣的苞米都搓完。第一個集體生活的夜晚,我們都很開心。
臨睡前,按照老師的勸告,我們燒了一大鍋熱水湯腳,這時我才發現,我的雙腳底下各磨了一個大水泡,難怪覺得腳底下不得勁呢。我從隨身帶的針線包裏取出針來,用火柴燒一下,就自己把泡挑了。然後趕緊睡下,一宿無夢。
第二天一覺醒來的時候,蘇義已經把飯打來了,高梁米飯鹹菜疙瘩。我們幾個趕緊吃飯,剛擱下飯盒,外麵就吹起了集合號。這下可慌了,背包還沒打,飯盒也沒來得及涮呢。匆匆忙忙打完背包飯盒也不涮就趕緊跑去集合,原來是工宣隊的師傅要演習我們緊急集合的能力,故意提前集合。
早晨起來就感覺身上不舒服,走了不一會兒就感覺後背和大腿處癢的難受,可行軍當中也不能總去撓,隻好忍著。好容易到了休息的時候,我趕緊讓蘇義掀開我的衣服,幫我看看後背怎麽了,蘇義戴個深度近視鏡,趴在我的背上看了半天,說怎麽有好多紅疙瘩啊。我一聽就明白了,我這是被跳騷咬了。我皮膚過敏,最怕的是跳騷。蚊子叮了隻是起個紅疙瘩,過幾天就沒事了,可是跳騷咬了就麻煩了,不僅起紅疙瘩,還要變成水泡。小時候有一年,鄉下的一個三奶來看我奶奶,她家裏的狗也跟了來,結果那狗身上的跳騷把我咬的滿身是大水泡,在家養了兩個星期才上學。
因為身上大麵積地受到跳騷的攻擊,不僅後背,大腿根和屁股上也都受到攻擊,使我感覺渾身奇癢,並且身體發冷,如發燒似的感覺。好在一路上不斷有情況出現,新鮮經曆的刺激減緩了我難受的程度。為了鍛煉我們,過河的時候明明有橋工宣對隊的師傅卻不讓走,而去挑水淺的讓我們地方趟水過河。這其實正合我們男生的意,充滿青春火力的我們正是沒事找事的時候。我們挽起褲腳,把鞋脫下插在背包上,興奮地向河裏跑去。我們過的第一條河是蒲河,那時的蒲河的水還是很清澈的。秋天的河水雖然有點涼,但還不至於刺骨。但到了河中間,水流變得湍急,深的地方達到了大腿根了,才感覺水有點涼。我們一個手拉著一個,一會兒就過去了。還真有膽小的女生被嚇哭的,個小的女生到深的地方有的就被老師或工人師傅背過去。如果水沒到腰部是很容易被衝走的。全體過河用了大約一個小時,過了河就開始休息,因為大家褲子基本都濕透了,老師不得不讓我們換上唯一一條換洗褲子。
一路上並不總是悶頭走路,到有樹林的地方或人少的地方,會突然響起防空號聲,我們就趕緊裝做敵機來襲的樣子躲進兩邊的樹林和青沙帳裏,也趁機歇一會兒。工人師傅有時還會扔幾個鋼紙手榴彈,模仿敵機轟炸。演習過後是集合點名,總是有回來晚的,免不了就被老師批評幾句。有時還會演習急行軍,要小跑和快步趕路,每次都有背包跑散的,還有把女聲跑哭了的。這樣折騰的好處是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忘了疲乏。走到大路上的時候往往要高唱革命歌曲,現在記不清都唱什麽歌了,能記住的是:“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和“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還有就是“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就這樣我們花了六天的時間走到了目的地遼中縣的滿都戶村。到了那的當天晚上改善生活,自己動手包的角瓜餡餃子(見《餃子人生》),這是我們整個拉練期間唯一一次吃到的葷腥。休整兩個晚上後,開始了往回走。
這時的我,已經渾身上下流濃淌水了,大腿和後背上全是水泡,尤其是雙腿幾乎沒一塊好地方,流出的濃水把我那條寶貝似的舊軍褲已經浸透(那是我唯一的一條軍褲,是在部隊的老姑給我的)。跟我們拉練的有一個隨隊醫生,其實就是一個沈陽市二院的小護士,估計年齡也就十八、九歲,紮著兩個小羊角辯子,樂嗬嗬地每天為我們挑泡、敷藥。我是她重點關照的患者,每天臨睡前她都來給我挑泡,上紫藥水。發現特別大的水泡她就用鑷子一下子把那塊爛皮都撕下來,好幾次那膿水都噴她一臉,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可她一點不當回事,甚至連擦都不擦,一直等到幫我弄完了,才去洗臉。老師知道情況後,勸我坐車回去,說一個女生和我一樣情況已經回去了。可我哪好意思半道跑回家,覺得太丟人,就說啥也不幹。那是崇尚英雄的時代,我們的口頭禪是: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有一天,好象是在肖寨門,一個好心的房東拿出一個狼皮褥子給我們鋪,說他們西屋有點潮,用這個狼皮褥子能隔潮。蘇義說:給你吧,你招跳騷。我說:我可不用,我渾身流膿淌水的,別把人家的狼皮弄髒了。最後還是蘇義在狼皮褥子上睡了一宿,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他一起來就吵吵身上癢,光著膀子讓我幫他看,說他也讓跳騷咬了。我過去一看,嚇了一大跳,他後背上的大紅包一個連著一個,而且每個都有半個巴掌大,這哪是跳騷咬的啊,肯定是什麽過敏。找來隨隊醫生來看,那小護士看半天說沒見過這麽大的包的,可能是尋麻疹。然後,小護士給了他一片克爾敏讓他吃了。結果,和我一樣,吃了克爾敏之後,蘇義也是變得沒精打睬,昏昏欲睡起來。
終於,在14天之後,我們回到沈陽。盡管離開沈陽僅僅兩個星期,可一進城就感覺好象離開一年多似的,很是奇怪。這畢竟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麽長時間。
晚上到家後,我趕緊換下那沾滿膿血一股腥臭味的褲子。母親一看我那條褲子和渾身的紫藥水眼淚就流了出來,拿著那條褲子對父親說:你看看,這褲子都能立住了。
注:我寫這段經曆是為了讓牛奶兄寫他真正的部隊拉練的故事,拋磚引玉也。
我最怕這些小動物了,瞧都瞧不見,可還咬人,雖然沒被咬過,看你這麽一寫啊,想想就害怕:((
除了這一節,其他的都很好玩啊,拉練也不錯嘛,對了,究竟為什麽叫"拉練"呢? 拉出去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