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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妹子,我走了這麽遠的路到南閘口來,就是來領你回家的。” 激動的阿蔥走了過去,忘情地抓起了詩鈴的手。五塊錢,讓那五塊錢見鬼去,我要把妹子帶回家 ! 他的心跳著這些話。
詩鈴本能地甩開了阿蔥的手。“我沒哥哥!”她喊了這句,眼睛卻打量著阿蔥。“我也沒娘!”她繼續喊著,“我要有娘,我要有哥,我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嗎?!”說到這裏,詩鈴聲音轉啞。
阿蔥看著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了這麽久的妹妹,看著她微微發顫的身體,想著當年那張薄薄的五元錢,心頭湧上來一陣痛惜、憐憫和感動。“妹子,你怎麽了?受了什麽委屈了?”
詩鈴沒回答,抬起腳來往外,門檻沒跨過去,人卻踉蹌要倒地。
阿蔥箭步過去,又一次扶住了她。
“不要管我!”詩鈴甩開他的攙扶,“以前沒管過我,現在也不要管!”
“啊喲,話不能這麽說呀!”招娣走了過來,“那個時候,日子都不好過,很多事,都是不得已的。來,丫頭,喝口湯,瞧你多好的哥!從大北方來找你,要是我呀,這輩子就值了!”她和阿蔥一起把詩鈴攙扶著坐了下來。
詩鈴接過碗來,招娣就接著勸:“你看你們倆長得多像,你哥多疼你!我嫉妒還來不及呢!來,喝下去了叫聲哥。”
詩鈴看了看阿蔥,“哥”沒叫得出口來。
那天阿蔥推著車,把妹子詩鈴送回了她的家,她眼下的家。她的家就在一條長巷的邊上。那裏一排房子,詩鈴家的房子是最高的,要上幾級台階才能到房子的大門前。阿蔥把推車放在大門前的台子上,攙著詩鈴往前走。
“別說你是我哥。” 進門前,詩鈴叮囑阿蔥。
“嗯,我不說。”阿蔥應著,心裏甜蜜:詩鈴終於承認他是她哥了!
房子很深,也很暗,所以阿蔥沒看到從邊上走出來的一個男子。
“詩鈴,這個人是誰?”那男子冷不防冒出了聲,把阿蔥嚇了一跳。
“他住南閘路。”詩鈴隨便回了一句。
“這位叔,詩鈴被車撞了一下,剛好給我碰見了,就,就送她回來。” 阿蔥如實說,卻沒提去看鄭醫師的事。二十年來,阿蔥說話總是直的,全的;南閘口使他第一次學會彎著說,漏著說。
男子精瘦精瘦的,一雙狐疑的小眼睛在昏暗中審視著阿蔥。
“你是北方來的?” 聽阿蔥說北方話,男子問。
“嗯。”
“北方哪裏?”
“山西。”
“山西?”男子的眼睛閃了一下。
阿蔥從來沒有對什麽警覺過,也許是剛才詩鈴的叮囑給他臨時上了根弦的緣故,阿蔥一句到了嘴邊的“韓莊”給他咽了回去。正站在那裏不知怎麽作答,詩鈴拽了他一下,“跟我上樓吧!”
正要上樓,男子突然對詩鈴說:“你媽胃痛,你去給她買點止痛片吧。”
阿蔥心裏納悶,詩鈴受了傷,怎麽能出去買藥?“大叔,她腿走不了,要不我去幫您買去?”
“算了。”男子一擺手。
詩鈴一進自己的房間,便手按著腿部,蹣跚著到了床邊,輕輕坐下來,靠在了床頭上。
“妹,疼是吧?”阿蔥跟在一旁,心疼地問,手摸了摸還揣在懷裏的那幾個膏藥。
詩鈴點點頭,“有一點。”
“要不,咱們把這藥膏貼上?”
詩鈴搖頭,“那些,你回去要把它仍掉。”
“哦,嗯。”阿蔥含糊應道。“妹,他是你現在的爹?”阿蔥又問。
詩鈴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他對你好不?”
詩鈴沒回答。
“他對你好不?”阿蔥索性在床邊坐了下來。
“不要提他了!”詩鈴突然爆發了一聲。
阿蔥見詩鈴神情變得煩躁,就不敢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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