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

上班的路上。

下了地鐵，走在行色匆匆的人流裏。前麵是個窈窕的女子，牽著一隻棕毛小母狗，屁股一左一右的位移讓我想起上地鐵前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走在我前麵，象是華人，精瘦，神情孤獨；腰如磨盤一樣轉動，屁股就隨之扭動開來，仿佛風騷的女人臀。他手肘高抬，身體螺旋前進，動作連貫又滑稽，但我想他必然有腰疾，這很可能是在做晨練。於是本來有些厭惡的感覺就被一種同情衝散繼而又被佩服代替。 其人勇氣可嘉。

而眼目下，這個女子的扭動就自然美觀得多了。 一浪一浪，一搖一擺。 轉而去看那隻小狗，步態細碎，輕靈，頭左顧右盼，目光溫柔，甚是可愛。

這時，麵對麵，走來一個身材修長的白人男子，手牽一隻黑色的小狗。和棕色的小狗比，身形大了不少，精瘦挺拔，雙目炯炯，顯然是隻公狗。 我不無羨慕的想， 這些人早上在曼哈頓Downtown 大街上遛狗，多麽有閑情啊。

男人遇到女人，微微的行了個旁人不易察覺的注目禮，就要擦肩而過。 按印度的佛的說法，此生能擦肩而過，得要五百年的修行。 我不知道一邊遛狗再擦肩而過，是否需要再加一百年。

但他們不光是擦肩而過，他們居然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彼此回頭，微笑，表情還有些不好意思。

是什麽樣的“緣故”，讓他們在就要擦肩而過時，同時決定停下腳步，回眸一笑並開始攀談的呢？

原來，是那兩隻狗。 它們一定在前世至少有上千年的修行。 因為，它們一見麵，就互相迎了上去，用嘴親吻對方。 是的，嘴對著嘴，十分的親昵。 此時我已走過去幾米遠，卻禁不住回頭，看著這對低等的生靈那麽自然無邪那麽恣意陶醉的表達愛慕之意。我幾乎斷定，這是任何高等的人都沒有的或已經喪失的能力。

我心想，這或許是它們的初吻吧？

但願這對年輕人，每天早上都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方出來散步，遛狗。

“我踏著不變的步伐，
是為了引接你的到來。
在慌張遲疑的時候，
請跟我來。”

我哼著這首老歌，迎著朝陽，向公司巍峨的建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