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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權利與不信任
by 草根精神
終於住上了高樓大廈,盡管有物業公司有保安,一般中國人還是要把自己關在鐵籠子裏,把家營造得跟肖申克監獄一樣,防盜門、防盜網、電子監控……能裝的都得給它裝上。之所以要自己動手抓安全,是因為對物業對保安的不信任。我的一個朋友甚至說:防的就是物業和保安。
有人總結中國的“新聞”:前麵是“領導”很忙,中間是“普通老百姓”很幸福,最後是外國民眾水深火熱。盡管有這樣永遠正確光榮的報紙電視,許多正常的人還是要自己動手DIY,去找新聞:官方的人會去找《內參》,一般人去看《參考消息》,再厲害一點的去聽境外廣播看境外電視。這些年來,互聯網則提供了一種革命性的新渠道。
在中國,所有的新聞媒體和出版者均為官方獨家壟斷據有,也就是說,所有的新聞隻能來自於官方一家之言,官方也絕不容許他人染指和置喙。甚至當年WTO談判中,這個壟斷話語權也是死也不放棄的。
古語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自從半個世紀前所有的中國官方媒體都說每畝產糧百萬斤後,中國媒體最拿手的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們老家話管這叫“戴木頭眼鏡”,木頭做的眼鏡不透明,可以讓好人變成瞎子。經趙本山同誌提議,大家一致認為這是“忽悠”——把好人忽悠瘸了。
心理學上認為,人對社會有著天生的關注與敏感。正因為對自己身處環境和外界事件的關注,人才可以保持對機會和危險的警惕,使自己做出正確的判斷,保證自身獲得更高的生存概率。也就是說,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是比較危險的,所謂“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這就是人對信息需求的心理根源。信息就是真相,信息必須真實,否則就毫無價值,甚至,假信息比沒有信息更糟糕。當年的大躍進中,來自官方媒體的高產衛星新聞就導致數千萬中國農民被餓死。
因為自卑或恐懼,每個人或者組織都有欺騙和撒謊的企圖,除非欺騙和撒謊遭到揭露和懲罰。在一個欺騙和撒謊不僅不受懲罰,反而可以獲得保護、鼓勵和獎賞的製度下,撒謊和欺騙必然成為一種常態。
“共和”是一個很古老的詞,是中國紀元的原點,即公元前841年。“共和”來源於對周厲王的放逐。周厲王執政時期,把所有的社會財富都被斂聚到王室。王富民窮,民間多有怨言。周厲王就招募大量的特務監視民眾,凡有批評言論者立即治罪。白色恐怖之下,民間噤若寒蟬,甚至熟人見麵都不敢吭氣,隻能使個眼色。周厲王幸福了3年,3年後周厲王被沉默的民眾放逐,這一年為共和元年。最終,民眾在沉默中爆發,統治者在沉默中滅亡。
從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蒸汽時代、電氣時代到現代社會,我們已經進入信息時代。誰控製了信息,說就控製了世界。
在中國,借助壟斷政治權力,官方幾乎是唯一的信息來源和唯一的信息控製者。但人們對信息的需求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官方信息機構根本不能滿足需求。更不用說,官方每天要製造大量的虛假信息,封殺掩蓋無數極有價值的真實信息。
在這場供求嚴重失衡的信息博弈中,互聯網扮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平台和戰場。既然專業販賣信息的新聞媒體沒有能力提供信息,那麽人們隻好自力更生,每個人都主動奉獻出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無償提供給大家。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互聯網就這樣成為了一個顛覆官方媒體的民間信息集散地。
官方之所以控製和壟斷信息,根源是因為對公民的不信任。公民之所以翻牆越過官方的法定渠道自力更生,根源是因為對官方信息的不信任。不信任來源於強製,隻要是強製,必然不存在信任。
自從中國名牌奶粉裏出現三聚氰胺後,無論楊佳鄧玉嬌,無論隴南甕安南康石首,甚至29歲市長,一切社會事件的內在根源其實就是關於信息權利的爭取與剝奪。一個公民到底有沒有合法的天然的信息權利——即中國憲法中的“言論自由”……
事實上,官方對信息的壟斷、篡改、封殺和掩蓋已經到了下意識的程度。每一次社會事件剛在青萍之末,官方就開始信息封殺,緊接著暴力封殺,結果是投石入水,導致信息和信息需求者如同漣漪般迅速擴大,最後官方丟人現眼,民眾獲得信息滿足。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反複,官方對民間越來越不信任,民間對官方同樣也越來越不信任。
在缺少第三種力量的二元中國,這種不信任所引起的隱憂困擾著迷局中的每一個中國人。“我不想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東西”,這種固執僵化的信息控製思維其根源在於數十年的意識形態體製,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在中國,好比“城管”總是和“打人”連在一起,“群眾”也總是和“不明真相”連在一起。一方麵,官方指責“群眾”“不明真相”,另一方麵,官方又故意讓“群眾”“不明真相”。官方之愚蠢與可笑真是匪夷所思。
求知和好奇是一個正常人的自然天性,官方對信息的操縱和閹割是對所有正常人智商的侮辱,更是對所有正常人尊嚴的傷害。信息權利其實就是知情權。真相在中國的缺失導致整個社會的焦慮,使不信任成為一種習慣和流行病。這樣的社會從微觀上說成本太高,從宏觀上說則是很危險。信息權利是一種基本人權,沒有這種權利,人隻是行屍走肉。
互聯網信息的廣泛傳播導致官方信息壟斷權受損,“濾霸”(綠壩)不過是官方收複信息壟斷權的一個拙劣手段而已。借助互聯網,自力更生的人們發起了一場悄無聲息的信息民主運動,被窒息了數十年的人們終於在互聯網時代,體味到了自由擁有信息的幸福和快樂。這些信息完全不同於官方信息,而且徹底瓦解了官方對信息的壟斷權和話語權。
民眾對信息權利的收複必然伴隨著官方信息權力的削弱。對一個以權力褫奪權利的體製來說,對一個政治權力完全壟斷的官方來說,信息壟斷權的受損或者喪失絕對是一個不祥的征兆。信息壟斷權一旦徹底喪失,其他的壟斷權力勢必也會如多米諾骨牌般崩塌。
從互聯網誕生之日起,中國官方和民間就展開了一場曖昧而微妙的鬥爭與博弈,雖然中國官方沒有像北朝政權一樣徹底取消互聯網,但從早期的妖魔化、嚴厲審查、頻繁封網到近期的反低俗“濾霸”和懲處穀歌,中國官方可謂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周厲王首創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種信息管製在“跨省抓捕”中甚至已經演變成為新時代下的文字獄和社會恐嚇。
不可否認,中國近30年經濟發展迅速,但這種發展仍然保持了國強民弱國富民窮的病態趨勢,國家權力對公民權利的壓製和褫奪有增無減。公民是國家的根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優秀公民就不可能產生優秀的國家;沒有健康正常的公民文化,也不會有一個健康正常的國家。當一個個正常公民被國家判定為精神病人的時候,說明這個國家的精神一定出了問題。
自由首先是一種可以選擇的權利,而壟斷剝奪這種最基本的自由。所以說,壟斷是最大的不對稱和不公平,也必然產生最大的不信任,更何況這種壟斷是建立在強製和暴力之上。與其說是壟斷,不如說是強奸。從某種意義上講,鄧玉嬌必然成為當下中國的一個政治注腳和符號:對強奸者來說,所有的反抗都是犯罪——即使沒有懲罰。當然,一旦遭遇反抗,鄧貴大的下場絕對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