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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狗大巴離開賭城的strip,開上了通往加州的十五號公路。
多久了,這樣一個人乘坐著公共交通長途跋涉?久到想不起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有一種逃脫的快感!
高速公路大塞車,車行如龜。放飛思緒,穿越年華,一下就回到1989年的那個秋季……
那是我第一次到這個沙漠,從一個鳥語花香美麗如天堂的地方:夏威夷。記得也是看著車窗外如癩痢頭一般的沙漠地貌,有些難以置信我要去的地方竟然如此醜陋不堪。沙漠,不應該是一片黃沙漫漫,一隊駝鈴行過,陽光把沙照得金黃燦爛,那種空曠的詩意怎麽在這片沙漠裏完全沒有半點氣息?
剛到內華達大學讀書的前段時間真的有些後悔,不說一下子多出來的兩千元學費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沒有駕照硬著頭皮懷揣一張學習駕照也天天開車去學校,老爺車還動不動就水箱沸騰,非讓你停車讓它自己冷下來才能繼續行路,人生地不熟,想吃一頓中國餐都找不到地方,為了一瓶醬油轉遍了整個賭城才找到一家越南人開的又小又破的中國食品雜貨店。
還記得第一天進大學,那時國際學生的指導老師是一位來自台灣的女子,她告誡大家務必天天洗澡!不要以為這是沙漠就水貴如油,非也!西方人重視衛生,所以,請洗澡!接著她提起一位來自香港的留學生,離家近一月但至今未到學校報道。如果大家知道該生的消息,請與她聯係。後來才知道這位港生,家裏給了不少錢帶著,進了賭城賭場裏待了幾晚,輸掉全部家當,學費也在其中,愧對父母就躲起來在一家中餐館裏打工了一年……香港長大的孩子大概從小就被澳門的賭場熏陶過了,到了世界賭城熟門熟路,駕輕就熟,卻怎玩的過賭場的莊家?反倒是我們這些長在所謂新中國的傻冒,對賭場所知很少,羞澀的口袋更加不敢輕易往賭場跑,聽了港生的事還覺得天方夜譚般的不可思議。
隨著刹車聲的尖銳,神遊的思緒被拉回,大巴已經徹底停了下來,完全不動了。前麵是看不到頭的車隊,有如一條巨大的蟒蛇蜿蜒在沙漠的穀地裏,後麵也是看不到底的蛇的尾巴,今天這十五號公路上不知發生了什麽,就像是想挽留住我離去的腳步。
人生有時不也是如此嗎?你前路被堵,後退也無門,前堵後擁之下,那種被stuck住的感覺,是不是就像此刻水泄不通的高速?是不是也像下水道裏進了一大團衛生紙?!你想用強力吸出那堵在不知哪裏的東西,可不行,恨不能劈開地下水管即便要掘地三尺,當真勞師動眾劈開管子,看見躺在那裏被水漲開的衛生紙,會不會覺得殺雞用了牛刀?這樣的事確實在現實中發生過。那一年我搬離Palo Alto,那房子租給了一位年輕的女子,有一天她忽然來電說馬桶的下水道不通了,管道工請了一撥又一撥,全無能為力,隻好找來以前的裝修工,掘地三尺,劈開管子,裏麵就是一團衛生棉和衛生紙……
再一次,人生不也是如此嗎?我們常常就是殺雞用牛刀啊!原因卻是多樣的。
坐在大巴裏的我,麵對的沙漠景色卻有點speechless了,傍晚的夕陽悄悄地爬上沙丘的背上,用光影勾勒出一副動人的畫麵。陽光所至都泛著金光,陽光夠不到的地方陷入一種不明的陰影中,透著神秘也給人想象的空間。明與暗的光影之美,才是讓沙漠立馬有了詩意的魔力之手。
陽光撫摸到的地方,是一片金燦燦的暖色,那種暖透過眼睛直達心底,讓連日來的陰霾散去了許多。其實,一切都沒有什麽大不了,正如陽光今天有明天也不會缺席,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不會改變多少。
背陰的地方,看不清狀態,但很快整個世界都將被太陽落西後的黑暗籠罩,黑夜裏的沙漠其實卻是鮮活的。記得在約旦那個叫做窪地潤的沙漠裏,清晨的向導指著砂子上的鳥兒的腳印和彎彎曲曲的蛇形蹤跡,告訴我們黑夜沙漠裏曾發生過的故事,人們待在篝火前和豪華的沙漠蒙古包裏吃著烤羊肉和美酒,殊不知外麵黑夜裏的沙漠一樣的熱鬧和充滿生機。永遠不要以為隻有你活在光裏,隻有你才有生命的活力,要知道陰影裏的生命一樣頑強,哪裏都有不甘和隨意。
“你去聖地亞哥嗎?“旁邊座位的美國女子的問話再次把陷入沉思的人拉回現實中。“哦,不,我去橙縣。你呢?”“我去聖地亞哥,一會兒要轉車。” 也許這趟車終點是安奈漢的關係吧,據說灰狗公車的主力的非裔在這趟車上寥寥可數,亞裔有幾個:一家講越南話的亞洲麵孔,還有好幾個說西語的人,驚奇地看見不少老美也乘這種公交車呢。
車程並不長,說是五個小時,自己開車也要四個小時的呀。中途要停兩站,每一站休息二十到三十分鍾,大家可以下車放鬆一下或是買點東西吃。可這一晚實際路途時間長達近八個小時!前三個小時被出賭城的車河塞得寸步難行,三個小時都沒能達到平常一個小時就能開到的 Baker小鎮。
仔細想了想,這應該是平生第一次坐灰狗,前不久還笑別人什麽年代了還乘灰狗,誰想到這麽快就輪到笑自己了。說來這灰狗的票比飛機票還貴,皆因臨時起意想當天走,機票當天的買不到了,就跑到了灰狗車站買到最後一張票,頭也不回就上了車。
灰狗在沙漠裏穿行,思緒也像一奔馳的灰狗,在傍晚的夕陽裏狂奔,直到黑暗降臨依然停不下來。千萬種頭緒像電影一幕幕的在腦中浮現:想通了一些事,也可能一些事無解,可無論如何,十幾年前的那種心痛是一丁點兒也沒有了,現在隻是平靜地想著合理的安排,沒有什麽可以後悔的,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也許,沙漠裏的灰狗也是一種存在的方式,不同於天上飛行的方式,也許也會有另一種樂趣呢!
深夜,灰狗停在我以為會有些雜亂的灰狗車站,雜亂?一點都沒有,那是一個帶著很濃重的西班牙風格的老建築,長長的回廊,紅色的磚瓦屋頂,樓閣在當中,燈光如晝,好一個令人心安又養眼的地方!任何事都不能想當然,先入為主的念頭被現實推翻,卻是令人驚喜的。
Uber司機兩分鍾就過來了,還是一部豪華的林肯,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齡的美國司機告訴我他偶爾晚上出來開Uber,尤其是不想睡覺的時候。我說我也有不想睡覺的時候,他問我那我會幹什麽?我說我寫字。他點頭說,writing is good。我說driving is good too. 他和我都笑了。
車子停了,我到目的地了。
Everything has its own way, isn't it? So let it be, don’t worry.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