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發生之後的事,檀香山當地報紙也有報道,一來Toledo夫婦都是名人,二來這個案子實在有太多能引發新聞界騷動的因素了。
法庭一開庭,牛奶廠主家的傭人就交代了夫人讓她去買槍和子彈,並給了她三百美金作為謝酬的事,還說槍買回家之後,夫人裝了五發子彈,對著外麵試射了一下,又重新裝滿了子彈,之後夫人就一直攜帶著手槍了。六天後血案發生,女主人讓女傭把槍放進中彈的男主人手裏。不過,畢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也就不可能為自己辯解,而活人且還是擁有整個夏威夷最大的奶牛場的女主人,牛奶廠當時的市價是一千五百萬美金,請了有名的律師,在法庭上力證自己飽受男主人的嫌棄,肢體以及精神虐待,她為了自衛,買了手槍,開槍也是因為男主拿了廚房刀向她揮舞,她一個癱坐在輪椅上的中了風的弱女子,隻是自保而已。據說法庭上,Toledo夫婦的兒子卻反證父母恩愛,不存在虐待等,但具體母子分歧的細節沒有外泄。
據Honolulu Advertiser1984年8月1日頭版報道:前夏威夷小姐(Gertrude K. Toledo) 昨天被無罪釋放。當判決宣布結束時,前排的支持者爆發出歡呼和掌聲,托萊多夫人後來稱之為“可怕的”磨難。51歲的托萊多夫人如釋重負地癱倒在地上,然後起身擁抱了她的律師約翰·埃德蒙茲和沃爾特·查克。1979年,托萊多夫人因中風而接近癱瘓,她在律師、支持者和保鏢的陪同下被推出了法庭。“我認為陪審團的意見很好,”托萊多夫人一邊說一邊走進一輛在法院門口等她的林肯汽車。
“太可怕了。”由八名女性和四名男性組成的評審小組,經過大約15個小時的審議後,為期五周的審判,做出了裁決。在托萊多夫人是否是“受虐婦女”的問題上,兒子與母親、專家與專家展開了對決。這些時常相互矛盾的證詞可以追溯了1954年,那個熱愛騎馬的美麗的夏威夷小姐和經營夏威夷州最大牛奶廠和乳製品廠、有時酗酒的男人之間的愛恨情仇的關係。托萊多夫人被指控於11月11日早上在懷厄奈穀豪宅的娛樂室謀殺了分居的53歲丈夫羅伯特·V·托萊多(Robert V. Toledo)。檀香山市府的副檢察官吉恩·伊雷頓 (Jean Ireton)表示,她認為“同情心在陪審團中起了決定性的重要作用”,但她又補充說,她認為陪審團的工作“很艱難”。
弱者總能引發人們的同情心,即使在今天,Me too運動中,這起案件的最終結果可能也是如此的吧。
再回過頭來聊聊我第一次隨著Toledo夫人去Maui島的往事吧。我這人比較後知後覺,當時對她家和她家的事並不了解,很多後知後覺是很多年後回想才明白的。
我在牛奶廠主的豪宅裏住下大約兩三個星期後的一天,安瓊(德國來的女管家)告訴我夫人要帶她和我去Maui島,去看夫人的兒子和兒媳一家。
那是我第一次乘坐飛機的頭等艙,一杯雞尾酒還沒喝完,飛機就降落了。其實在夏威夷,那會兒,島與島之間的交通已經普遍是飛機擔任重任了,飛機也不大,頭等艙與今天的頭等艙不可同日而語。
下了飛機,有專車和司機來接我們,開了一會兒穿過一片美麗的住宅區,就到了夫人的兒子家了。
那也是一棟巨大的豪宅,處在山坡地上,房前房後都是一大片綠色的草坪,遠處可見蔚藍色的大海,一如Toledo夫人碧藍的雙眼。
她的媳婦開的門,那是一個金頭發的女人,有點胖,但看得出來沒發福之前應該也是個美人兒。她的兒子隨後也從客廳裏蹣跚地走了出來,那是個真正的肥胖症患者,走路都不容易,我已想象不出他不胖時會是什麽樣子。安瓊悄悄地告訴我,夫人媳婦以前就是她現在的職位,也就是說,媳婦是夫人的前管家,安瓊便頗心裏不平或者不屑吧,進了客房久久沒出來。金發媳婦聽說我來自中國,就對我說好巧,她正準備做一道炒牛肉,屬於中國菜,她一拉我的手說:讓我們去廚房,你做我的幫手吧,看我中國菜做得好不好,讓Toledo母子倆聊聊天,他們也好久不見了。
在廚房裏,我看見金發媳婦把西芹和胡蘿卜切成一段一段的,又手腳麻利地拿出一大塊牛肉切成牛肉片,同時在一個深口鍋裏煮起了米飯……她一邊忙著一邊問我還喜歡瓦胡島嗎?喜歡牛奶廠嗎?喜歡夫人嗎?我說喜歡瓦胡島,夏威夷太美了,但不是太適應牛奶廠,我是個city girl,不喜歡牛糞的味道在空氣中, 她聽了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說她也不喜歡,所以才搬到毛伊島來的,然後,她就忽然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也不想住在那個牛奶廠的“haunted house”裏,翻成中文就是凶宅的意思吧,我一下子沒會過意來,重複那兩個字,問道:“haunted house?”,她正在那裏用一把鍋鏟之類的東西拌著容器裏的牛肉,舉起鏟子,也對著我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我當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懵圈地站在那裏。她又招呼我:“你過來,看我炒這牛肉!”一會兒之後,牛肉的香氣就充滿了整個廚房。
那晚,我們的晚飯就是米飯上麵蓋著牛肉炒西芹胡蘿卜。我當時還在想,怎麽就請遠道來的婆婆吃蓋澆飯啊?哈哈哈,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
我們在Maui島住了兩晚,第二天一早我起來就自己到外麵走走看看,那是一個今天的話來說-富人區,一棟棟的豪宅在起伏的山坡地上,但今天我已不記得那是島上的哪個部位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剛從紅色中國來的我,對於財富和階層並沒有太多清楚的認知,隻是覺得那裏好美,比檀香山的牛奶廠美多了。轉彎角上遇到也是出來散步的安瓊,她說等夫人起床後,會帶我們開車出去轉轉,我說這裏這麽美,夫人怎麽自己不住過來呢?安瓊說:夫人得經營牛奶廠啊!不賺錢她兒子兒媳怎麽能過這麽好的懶人生活?我還傻傻地問:她兒子兒媳是做什麽工作的?都那麽胖啊!安瓊神秘地眨眨眼:他們還用做工嗎?他們就待在這裏被夫人養著就好了,好吃懶做怎會不會胖?她還告訴我以前夫人的兒子可是英俊小生一枚哦!
不過,夏威夷人胖子不少,大街上穿著花襯衣叫夏威夷衫的男胖子和穿著花裙子MUMU的女胖子滿大街都是。我也就沒多想。後來知道了血案之後,再進一步了解到他們母子在法庭上的各執一詞,以及利益衝突,便有些明白被養在Maui島上的Toledo的兒子和媳婦的悲哀和無奈,人生很多時候都是那樣的吧,當你無法排解心中的鬱悶,是不是隻有從食物那裏尋找的歡樂,才是觸手可及的容易的?!而那一身的肥肉,很多時候也是在無聲地述說那人所經曆的太多無法言說的困惑吧?
那天白天,夫人讓司機帶著我和安瓊轉了附近的一些地方,但今天真的想不起來是哪些地方了。隻記得那天晚上回到夫人兒子家,金發媳婦正在往一個大火腿上插丁香,我就站在一旁看她給那隻巨大的洋火腿插滿了丁香,又澆上一層甜甜的蜂蜜,然後放進烤箱裏烤,很快又甜又香的味道就充滿了整個宅子裏……(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