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摸象的信息

昨天在文學城讀到這篇文章：https://www.wenxuecity.com/news/2021/11/14/11051133.html 標題是《你的生活水深火熱嗎？華文媒體圈中的美國》，很有共鳴。

 

前兩天有一位國內的讀者，在微信裏私信我，好心告誡我要注意美國的治安問題，讓我看好我家車庫裏的汽車，因為他在一個群裏聽說美國治安混亂，有小偷偷車子……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怎麽就這麽盼著美國不好呢！當然，他看了我的回複，解釋道他是為我好，並說明他是我的粉絲，不是盼美國和我不好。我想我也許是聽到太多類似的國內傳來的信息，敏感了點兒了吧。

不久前，跟我在國內的老母親通電話，她也是一拿起話筒就說：你們美國經濟下滑了！我第一感覺也是有些不舒服，你說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了，你聊點別的不好嗎？你管美國經濟好不好，你女兒不是好好的嗎！說完想想何必，沒有必要為此多想的。

這不知為何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們曾經一提台灣島，就說那裏的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時也是深以為信的。直到幾十年後，在海外的中文作協裏遇到很多台灣同胞，大家一聊，才知道她們也一直以為我們在大陸窮的連香蕉皮都吃不到，兩邊的閉塞教育和宣傳都認為對方在水深火熱中……

 

拜高科技所賜，現在信息開放了，可是假信息也多，而最最騙人的是那信息裏的部分真實性，或者說就像盲人摸到的象，他摸得那部分是真的，摸到大象的身體說大象像一堵牆，摸到大象的大腿的說大象明明就是一根大柱子......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摸到的才是真實的大象的樣子，其實，我們也都知道那不過是大象的一部分，你不能說他說的不真實，至少他親手摸到的部分是真實的，可與真正的大象形象卻是千差萬遠的。正如文中所說的，“這些信息並非完全捏造，但是並不全麵”，這樣東拉西扯的結果， 就是歪曲了真實的事實。而用這些並非完全真實的信息來向海外的華人傳達你們真慘的暗示，自然要遭到本來就自我感覺良好的海外華人們的深度反感，各自為了攻擊和自我防衛，建立起了“信息堡壘”，而中美民間社會的這種“信息堡壘”確實也反映了兩國關係的現狀。

 

在微信裏， 我寥寥數語提了一下感觸，也引發了大家七嘴八舌不同的看法，記在這裏也讓大家都能看到不同地域的華人之觀點。

 

有位台灣的讀者告訴我，她“感同身受。”她的原話“我在台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朋友們經常提醒我中國要武力統一台灣。 請問一下：飛彈來的時候， 我能去哪裏？戰爭對人類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嗎？可怕的政治！”

 

我回複她：台灣和新加坡都是華人民主之地的典範。可我也是受影響啊，若不是怕台灣被武統，我真想退休後去台灣定居。

 

這是我的真心話， 前不久，與身邊人談到美國今天的亂政， 極左極右都是我們所不喜的，聊到地球上適宜華人居住的地方，我們談到新加坡，但是太小了，公寓房也住不慣；也談到台灣，那裏同宗同語，美食遍地，人民素質也高，可就是怕哪一天被武統了。

 

有位南美洲的讀者說的很理智， 他說：雖說現在資訊發達，有圖有真相，但看問題的角度、思維方式、生活習慣的不同，相互之間都有嚴重的認識差異，仔細想也不奇怪，各自安好即可！

 

各自安好，是願望， 可是人類的弱點之一就是見不得你好，或者說“嫉妒”這個人性的特點之一，是很難從人的身上完全去除的。就像我回答一位美國朋友在我微信後的評論， 她說“昨天我還跟我（國內）的弟弟聊天，他問我德州是不是在鬧獨立？”我的回複是：親友們關心並注重美國負麵的信息，確實令人困惑。他們有我們在這裏，按理說該盼點好的吧，可怎麽就總聽他們說的都是不好的東西呢？也許以前美國太讓中國老百姓仰視了，如今中國人有錢了，（而往往真正的有錢人反倒不會那麽樣，沒錢的感覺別人的富有也是他的挺直腰板的資本）不鄙視你一下，都看不出他們的變化了。

 

與我好幾個來回的互動，是一位生活在香港的朋友，我們私下也是文友，其實，這兩年也看到各自觀點上的差異，我想說明一點的是：我也有不同觀念的香港朋友，我的老同學在香港生活了二十多年，最近申請移民去台灣定居了。

 

香港的朋友覺得大家要相互理解，他們以及內陸的華人對海外人誇大評論，也很討厭。這點我能理解，任何一方帶著情緒的語句，都會引發對方的防衛抵觸和反感。但是，就目前民族意識的高度看，我對雙方能有客觀的理解很不樂觀。香港的朋友又說：“大家都是華人，放下彼此的傲慢與偏見， 基督教、佛教都有類似的道理。我們都是凡人，隻有繼續修行，至少做好自己。”我的回複是：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華人並不意味著就該有統一的思維和觀點。誰都認為自己聽到的是真的，正如盲人摸象，自己摸得那一小塊不能代表大象的整個樣子。 人類的極限，加上政治和地域的差異，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就能說醒一個人的，我們還是相互祝福吧！自己過得好便是最真實的的生活。

 

用同為華人作為摸具，來說因為我們同聲同氣，所以我們必須同一個思想，這也正是如今國內民族主義和民粹高漲的原因之一，其實稍微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這是一種禁錮！我們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不能因為我們同一個民族就要怎樣怎樣，在美國，打破這種禁錮是我們時常聽到的聲音，我們不能因為膚色的相同就一定要想法相同，不是嗎？

 

香港的朋友信佛，有信仰是好的，但是她接下去說的話，我依然不能苟同。 她說：其實個人是渺小的，朋友間大多也能君子和而不同。但從寫作者的角度，是可以看得更遠更寬闊一些。眾生平等，同體大悲。我的回複：人類的弱點也是人性。 寫作者看得清最多也就是文字裏體現。政治和政府的引領，帶動的卻是芸芸眾生。宗教意義上的眾生平等，隻能開悟修行的人，卻從來都淹沒在曆史的滾滾滾洪流裏。所以，美國才會有BLM，要求的不外乎也就是一個平等而已。說平等很容易，真正做到卻很難。否則也就沒有這些紛爭了。讓我們都捫心自問，我們真的做到了嗎？

 

其實，我聽得出，她不再深度反駁我，尤其談到政治和政府，她便用一個寫作者的思維深度和寬度來要求我。所謂眾生平等這樣的口號，是可以用來喊的，也是可以作為盔甲來裝備的，但是，真正有平等意識的， 就會看到官民之間的不平等，貧富之間的不平等，民族、國家、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這些都不是光喊喊口號能解決的。就從BLM被翻譯成黑命貴， 就能看出，這平等之路，且有多長且有多遠！

 

再有，總認為海外華人傲慢有偏見，這本身就是偏見！華人之間因為地域的不同，而產生的自卑也好自負也罷，都不是新鮮事。想想即便在最貧窮的歲月裏，上海人以外地人來稱謂非上海人，不也是一種自負、傲慢的表現？可不可以這麽說：自負自卑本就是人性特點之一，它不可能消除。隻要有人類的存在，這種人性的特點總會時沉時浮的出現。最多，教養好人文素質提高，隱晦點不那麽表現表麵罷了。

 

香港的朋友也同意：”確實， 平等，在實際生活中永遠永遠是童話，但精神上的理解與認同是必須的， 這也是令人更多同理心的基礎。” 我想說不是必須的，卻是我們希望的，人心所向吧。

 

最後，我也隻能說，大家各有立場，在看得到的近階段，雙方都真的很難相互彼此理解。

 

但是，Peace！我們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