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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林是紐約的一個區域,最早那裏因為非裔和犯罪率而聞名。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如此,我常會把美國非裔、槍戰、幫派等字眼與這裏聯係在一起,可見我這個華裔移民第一代之偏見。其實,布魯克林充滿了寶藏,最著名的地標布魯克林大橋,幾乎就是紐約的象征之一,而我最喜歡帶第一次來紐約的朋友品嚐的全世界聞名的紐約奶酪蛋糕New York Cheese Cake的老祖宗店Junior's,就在布魯克林,還有我和女兒都喜歡的好萊塢著名導演伍迪艾倫,也住在布魯克林哦。那裏的治安早已改善了很多,當然,還是有一些令人擔心不安全的地區,可任何一個大都市不都有一兩個陰暗躁動的角落嗎?
二十多年前,我和先生第一次來紐約,住在一朋友家裏,他家就在布魯克林,記憶最深的就是頭頂上的地鐵哐啷哐啷的不停。紐約的地鐵在曼哈頓是真正的地鐵,在地下,到了布魯克林和皇後區,基本上都在地上, 地鐵就不名副其實了。尤其是布魯克林,地鐵沿線幾乎都是鬧市區,很多公寓樓隻要是三四樓以下的,都會感覺地鐵在頭頂上跑。所以那以後,隻要提到布魯克林,我仿佛就聽到那哐啷哐啷的火車聲音。
上個世紀的布魯克林威廉斯堡
這個世紀仍保留著的布魯克林的空中地鐵
我和兒子開車在布魯克林的街道上,看著滿街的塗鴉,母子兩異口同聲:這裏我一天也待不了!我說我喜歡我的山湖小鎮,寧靜安詳。兒子說他喜歡我們以前在矽穀住的Palo Alto小城,所以把那裏的史坦福醫院定為他做住院醫的首選。女兒卻聳聳肩,說:Ifit in here。還批媽媽和哥哥帶著privileges。可這個人的喜好也是不能強求的,這麽論斷也不公平啊,不是嗎?
女兒對我說的地鐵哐啷哐啷聲,反駁說她就是喜歡那聲音,很soothing,令她容易入睡。曾幾何時,她連她的貓寶兒都嫌擾了她的清夢,睡覺時把貓貓關在臥室的外麵。現在地鐵聲卻成了安眠劑了,真是凡是喜歡的皆好物。她還描述道:當關了燈睡在床上,地鐵來來回回的燈影會投射到建築牆上,就像老電影裏一樣!媽媽,你不覺得我活在電影裏嗎?我說:你喜歡就好,寶貝兒。媽媽連窗外湖邊的蛐蛐和青蛙叫都睡不著,必須關窗靜悄悄地睡。她一臉嫌棄地看著我,仿佛我不懂她的那份詩意。而我忽然就明白了,詩意在不同的人眼裏是有不同的解讀的。我的詩意可以來自那湖麵上的煙雨迷蒙,也可以是那一隻飛越楓林的白天鵝; -而她的詩意卻是搖滾金屬音樂夾雜著火車碾壓鐵軌的聲響,或是色彩的變化和流動的影像在牆壁上的聯想……
女兒租的公寓是三間臥室的,她的兩個同屋也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另一個女孩子也是藝術生,剛從藝術學院畢業,還沒找到工作;一個男孩子從紐約上州搬來的,在找咖啡師的工作,說也是愛死了布魯克林,這裏遍地的好咖啡館,走在路上聞著都興奮。
代溝嗎?或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的反映。總之,布魯克林這樣的地方不適合我,看見那些塗鴉,我可以欣賞一下,但讓我住在其中,我還是覺得不是很舒服的。
記得有一年我去捷克開會,住的酒店附近也是很多類似的塗鴉,我就感覺不是很好,可不少國內去參會的學者卻說從中看到自由的影像,或許真是角度不一樣吧!
女兒在布魯克林住了一年了,她從一名無薪學徒成為擁有紐約紋身師執照的年輕藝術家,這個夏天,她正式開始獨自為她的客戶設計和進行紋身了,看著女兒為她的客戶做的紋身圖案,很有些抽象,但也感受到一點她想要表達的現代年輕人對生活的態度。問她這得多少錢?她說三百美金。我說是不是太貴了?她卻說現在她收的是比較低的價,畢竟她剛剛開始,很快她就要漲價了。她一周工作兩天,一天大約做兩個紋身顧客,按一小時一百美金收費,所得需要交紋身工作室租金五十美金一天,而她月初剛開始接受預定一周之後,就宣布本月預定都滿了,算算她這樣一個月也能賺不少錢了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好自己付房租了吧?她學徒這一年所有的房租和生活費都是我們為她買單的,她說就當她繼續讀大學,她還省了我們付學費呢,可我寧願付學費也希望她能拿到一張文憑。當然,這句話我說出來隻換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讓我想開點的意思?
曾幾何時,我不也是把希望降到隻要她將來能自己養活自己就好的地步嗎?而如今她終於能自給自足了,我卻又生出希望盼著她重回大學校園。不過呢,我也知道,我的希望歸我的希望,她的生活和工作由她自己決定方向。
今年,因為新冠病毒,她在家裏待了四個月,七月份回到布魯克林,八月份就開啟了藝術家的範兒:正式營業,同時還搬了新家。我和她哥哥在緊要關頭飛車前往紐約幫她搬家,她十分感激,兄妹兩的關係是這幾年來最親密的時候。她爸爸從加州照料好她爺爺的手術以及護理院一事,一回來就被她招過去,指揮爸爸給她裝窗簾和一個床頭上的架子,架子上放著她剛買的投影機,躺床上可以看動畫片;又帶我們去Home Depot搬水泥磚,四塊水泥磚加兩塊木板就成了她嘴裏的Industrial style的小台子,中間放書,上麵放植物和小物件,父女倆忙得不亦樂乎,還伴隨著她的音箱裏節奏感十足的音樂,其樂融融。
我們家爸爸可真是苦“勞力”,剛從加州服侍他老父親二十多天,一回來就奔去布魯克林做女兒奴八個鍾頭,還滿心歡喜笑容滿麵,任勞任怨!
不過,還是為女兒高興,看到她如魚得水自由自在,那個最重要。雖說還是沒忍住說了句:女兒,你考慮一下要不要搬回我為你買的那個哈德遜河邊的小公寓去,一間房可以做臥室,另一間房做你的紋身工作室,不是正好嗎?這樣你就不用和紋身館分成了!女兒瞪大眼睛:媽媽,紋身館的女老板對我可好了,她馬上就要生baby了,我怎麽能自立門戶呢?!再說了,我喜歡布魯克林。
她的人生她做主,我認為的舒適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每個人都不一樣、就像我對兒子說的:如果我讓你選自己工作賺錢生活在布魯克林,和我出資讓你去歐洲遊學,專業任自己選,條件是完成本科學業。你選哪個?兒子一付還用說嗎的樣子,當然去歐洲了。他最後悔就是沒有在本科四年中選一年去美國之外的地方遊學。可一個孩子向往的,未必是另一個孩子想要的。
順其自然吧。
深夜,我們開車駛離布魯克林嘈雜的街市,坐在車裏的我想著過去這一年女兒的成長點滴,一輛地鐵車哐啷哐啷從我們頭頂上駛過,抬眼望去,曼哈頓美麗的燈火就在不遠處,布魯克林的詩意,七個字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他們就像天上七顆北鬥星,在夏夜的天空中熠熠閃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