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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位加州的老朋友也是老鄰居通話,才知道她媽媽已經去世了。還記得我們住在矽穀時,大家孩子都還小,時不時一起聚會,孩子們唱啊跳啊,我們一起聊天喝酒,她媽媽常在一邊幫忙照看孩子,為我們添菜換盞......那時她老爸已癱瘓在床,住在護理院裏,她媽媽和她都常去看望她老爸......如今她父母都走了,尤其她提到她母親,在護理院裏住了兩年,完全不能說話不能吞咽,全靠著她每天下了班去護理院看望母親,做母親的喉嚨和頭腦,風雨無阻......新冠病毒蔓延後,護理院不讓親朋進去探望了,她老母親的病情便急轉直下,幾個月前離開了這個紛亂的人世。
一個晚上,我腦中都是她媽媽十年前的模樣,慈祥的笑臉,微笑著看著我們這群人,聽我們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起初是想到朋友老爸住護理院的事情,想打聽一下美國護理院的情況,沒想到引出了她母親離世的消息。
也許我想到了下一步,作為兒媳,畢竟我還算可以保持頭腦冷靜,而飛去加州忙的身心疲乏的先生,作為長子的他還顧不上想這些,他隻顧得上一次又一次打911送他老爸急診就醫,一次又一次目送著他的老父親進ICU......
以前挺能幹的婆婆,自打公公生病後變得手足無措。上個月公公在斯坦福醫院進行開顱手術,手術完住院一周多之後,轉進康複中心。在那裏守候照顧老爺子的兒子和孫子便陸續都飛回了美東,孫子臨走勸奶奶要去康複中心看望爺爺,在康複中心的爺爺很孤單,一天幾個電話打給他上海的小兒子和美東的大兒子,還有在醫院裏忙碌實習的準醫生孫子。奶奶說她不會講英語,孫子說沒關係,可以幫她安排好出租車接送,隻要去看看爺爺陪爺爺坐一會兒,讓老爺子感到家人的關心就好,奶奶答應孫子考慮考慮。可老爺子在康複中心兩個星期,老太太硬是沒去看望過一次,說真話我很費解,因為公婆平常感情非常好,這種時候為何不願意去給對方精神上的支撐呢?反倒是遠在中國的我的老爸,看得清,他說你婆婆一定是心裏害怕加無助,當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時,唯一的方式就是逃避,做鴕鳥。
不得不說,美國的康複中心非常好,老爺子在那裏住了兩周,從開始講話都不清楚,到後來說話基本上回複了以前開刀前的狀態,從被人扶著走,到可以自己持著Walker走,甚至有時可以自己自如行走,進步是巨大的!好不容易盼到複健良好允許回家了,大兒子又從東部飛過去,預備帶著他老爸去做化療和放療。也許是大家都瞞著老爺子有關他的病情的嚴重性,老爺子覺得自己恢複神速,他還心太急,又完全忘了如今加州疫情越來越糟,要求大兒子帶他去逛店,第一天逛店逛的順利,第二天就又要求去這裏到那裏......。我正覺得不對勁,動了那麽大開顱手術,該在家好好養病啊!可能做兒子的覺得要滿足老人所有的願望吧,這乖兒子就唯命是從,開車帶老爺子去銀行,結果老爺子不等兒子把Walker取出來就自己下車,一跤跌倒,這一跤就跌回了“解放前”。
連著兩次救護車送醫,做兒子的也是嗓子都啞了。我也不忍再說什麽,可是,眼看著本來還希望老爺子能有一段quality life,現在那希望正在漸漸消失。
婆婆也八十歲了,她不可能照顧一位八十二歲的身患重疾的老人。說來也感激病毒期間的work from home,做兒子的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病中的老父親。可是做兒子的也五十好幾了,眼看著他老父親跌下去,他別說抱起來,連扶都扶不住。我能做的就是安慰做兒子的,東部家裏工地工程一切都交給我,建房子什麽的不重要,女兒、兒子我來管,他隻要專心照顧他老父親就好。即便這樣,壓力山大的他,一個平常情緒穩定的人,有天深夜我睡著了被他野獸一樣地低吼驚醒,每次電話打到西部他都隻有一個字:累!身體累心更累吧?老爺子的小兒子遠在中國幫不上忙,雖有十年來回簽證,如今這種情形想出來也不容易。
人生的最後一站是充滿了無助和悲哀的。美國護理院是很多老人的最後一站,雖說那裏有專業護理人員照顧老人,但光想到有進無出的最後的結局就令人心揪。可也許不失是讓人有尊嚴走完人生的最後路途的方式,最主要能讓活著的人也能以一種稍微安慰的形式來送走無力挽救的親人。
父母的最後一站對於子女也是充滿了不舍和悲傷,誰說過的,父母在,子女頭上的天還在,父母走了,通往死亡的列車就正式啟動了。
(這篇日記文我發在微信裏,貼出之後很多朋友與我分享他們失去父母的經曆和傷痛,我在此謝謝他們。雖說我們家現在最辛苦的是先生,但不說是兔死狐悲吧,至少是物傷其類,想到每個人都要經曆生老病死以及與最親愛的人生離死別,我們都有父母,都會麵臨父母老去,目送他們消失在這個世界的一刻......即便我們有信仰,但我們畢竟是凡人,人性依然使得我們難耐悲痛,正如幾位朋友對我說的:失去父母的傷痛可能永遠不會消失。而我們還沒真正失去,已經痛到心裏!)
讓我用這段元代王冕的詩句做結尾吧:昨宵天雨霜,江空歲華老。遊子未能歸,感慨心如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