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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4 《今日女報》“她在海那邊”專欄 報紙略有刪減 不擅臘味,卻懂“湘”音-今日女報電子版_鳳網.pdf
提到湖南人,我想起我在矽穀時結識的索非亞。
那時,我住在加州矽穀聖荷西的一個聯排別墅裏,那個住宅區有個遊泳池,那時我還年輕,剛結婚還沒孩子,下了班回家吃過晚飯就去遊泳池泡著。
一天,在遊泳池裏遊泳,開始還有幾個美國人也在遊,漸漸的,人都散了,遊泳池裏隻剩下我和一個黑頭發的東方女子,她看上去比我大一些,短發,大大的眼睛對我閃著友好的光亮。我注意到她,因為她一直在淺水區劃拉著手臂,而且似乎她並不在遊泳,隻不過在水裏走路。
看見她溫暖的笑容,我也報以友好的笑臉,她於是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站住點點頭,她很高興連忙說:“我也是!” 我自然便問:“你是哪兒人?”她用一種我小時候就很熟悉的偉大領袖的口音回答我:“湖南人!” 我和她都大笑了起來,她又問我是哪裏人,我說我是南京人。她睜大眼睛,說:“我爸媽在南京住過,民國三十八年才離開的。”她這麽一說,我便明白她來自台灣,祖籍湖南。
那天我們倆站在遊泳池的水裏聊了半天,我奇怪她出生在台灣卻湖南話說得那麽好,她告訴我她從小在眷村長大,眷村裏的大多是從大陸撤到台灣的部隊眷屬,大家都說著自己的鄉音,像一個中國在台灣的小小縮影。她在家裏,爸媽就是說湖南話的,她還說她媽媽做的湖南臘肉比矽穀那家湖南餐館裏要好吃得多呢。
我還了解到她自己的家就在我們停車場的另一邊,她有兩個讀中學的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她在一家電腦公司裏做會計,她的先生是電腦工程師,曾經留學德國,學成回到台灣,在台灣工作了幾年,又舉家搬到美國,定居矽穀十多年了。我由此推算她應該有四十多歲了。
我們聊得很投機,忘了時間,直到一個牽著兩條狗的東方男人走到遊泳池邊叫著索非亞的名字,她對我說:“喲,我老公來找我了!”她又對那個男人揮揮手,指著我說:“我認識了一個小朋友,她也是中國人!”
索非亞的先生名叫皮特,很麵善和藹,喜歡狗,一養就是兩條,一條大型的金毛犬,一條小型的吉娃娃。
我很高興結交了他們這對夫婦,他們是那麽恩愛幸福美滿。
索非亞夫婦都喜歡唱歌,他們每周周末都會有幾個家庭聚在一起,吃美食唱卡拉歐凱,知道我也喜歡唱歌,他們把我也拉倒這個唱歌的小圈子裏。
唱歌聚餐會,大家都是各展其能,尤其有個台灣太太,很會做各種台灣小吃,什麽糯米油飯、貢丸湯、蚵仔煎等等,索非亞大部分時候隻帶點水果,我開玩笑地問她怎麽不帶點湖南臘肉之類的,她說從小與媽媽對抗,她恨透了媽媽天天打麻將,一聽到麻將牌稀裏嘩啦的聲音,她說就有種要發瘋的感覺。有次她一把掀翻了媽媽和別人在家裏正打得歡的麻將桌,被母親舉著竹竿滿眷村追打,她躲在小朋友家裏的床下整整一晚…..與母親的對抗,連帶她也沒能承繼母親那一手地道的湖南菜。
事實上,索非亞一直不善烹飪,家裏都是丈夫皮特掌勺,皮特的菜還真是做得不錯,也挺有眷村混雜風格,尤其那一碗牛肉麵,他說是跟眷村裏的山東老伯學的,麵有咬勁兒,牛肉酥爛,湯也味道十足。
大家一起唱歌,他們幾乎都是從台灣來美的,唱的也大多是港台歌曲,鄧麗君的、蔡琴的、江惠的、張學友的、劉德華的歌等,我也跟著學了不少。索非亞特別喜歡唱一首“酒幹倘賣無”,她確實也唱得很好,她個頭不高,最多一米五八左右,但是她唱高音一點不費力,這首“酒幹倘賣無”唱的高亢、激昂、悠遠又帶點悲傷,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拿捏得敲到好處,比原唱蘇芮唱的毫不遜色,而且有她自己的風格。每次,她唱完,我們幾個都要屏息好幾秒鍾,才緩過神來,鼓掌叫好。
她說她特別喜歡這首歌,因為那個電影《搭錯車》講的也是眷村的故事,每次唱這首歌,都會令她想起她在眷村度過的歲月。
我告訴她我也喜歡這首歌,聽這首歌時,我還在中國讀大學,一個叫程琳的小歌手演繹的,也是唱的蕩氣回腸的。
一次,我唱了李穀一的“鄉戀”,他們都沒聽過,聽完都說:真好聽,大陸也有這麽美的歌曲!那時,大陸的歌曲在美國的華人中還沒那麽流行,尤其是在他們那樣的台灣背景的人中,幾乎不知道。
我告訴索非亞,李穀一是她的老鄉,湖南人!我從電腦裏找出李穀一年輕時的照片給她看,她連忙對周圍的人說:“看到吧,我們湖南女人多漂亮!”
在下一次的唱歌聚會中,索非亞說要唱她老鄉唱過的歌,她說她在家練了好幾天了。
我們都坐下來靜聽,索非亞打開麥克風,她柔美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的聲音 你的歌聲
永遠印在 我的心中
昨天雖已消逝 分別難相逢
怎能忘記 你的一片深情……
看著索非亞深情的演唱,我的眼裏竟然泛出了淚花,一種感動在我心底流淌,這個嬌小的自稱湖南人的女人,從來沒去過湖南,對她的湖南籍母親從小就充滿了抗拒的心理,可是,對她那個遙遠的故鄉人唱的歌曲,卻一下似乎就抓到了歌的靈魂!那歌聲如此動人,如此打動每個人的心!
真是血濃於水啊!
這樣的湖南人是不是也會令你有一點點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