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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問我這篇小說怎麽有頭無尾?我才知道還有人惦記著,我這個人太隨心所欲,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寫著寫著就回不去了。請大家原諒,我爭取這幾個星期把這篇小說寫完。)
那年的寒假我回到家鄉,整個假期大部分時間都是陪著茉莉上街買結婚用品,或是陪著她聽她絮絮碎碎地說著她的事情。那時她並沒有一個即將新婚女子的興奮和期待,反倒羨慕我還是自由身,將來有大把機會施展自己的人生彩旗。我不解地問她:“你幹嗎這麽早結婚呢?急什麽呢?”她似乎無奈地回答:“唉?有個外國人對我也挺好的,我一是怕犯外事紀律、栽跟頭,還有就是總覺得跟高山都這樣了,總該有個結果。”
那時候,茉莉已經從職業大學畢業,被分到金陵飯店(當時是全中國最高的建築也是最高檔的涉外酒店之一)做團隊接待,整天接觸的是普通人不能接近的外賓,從事的是當時很多人眼紅的外事工作。外形出眾的她時常被老外驚為天人,有外國人追求她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隻是,那會兒,中國開放不久,社會風氣還沒有那麽“開放”,外事紀律是十分嚴格的,茉莉一來有心上人,二來被嚴格的外事紀律所捆綁,從沒敢越雷池半步,即使愛慕她的老外寄來的送來的禮物,她都是全數上繳。
寒假不久我就去考了托福,又過了兩個月不到,我和我男朋友幾乎同時收到美國大學的入學通知書。他去讀搏,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錄取了他,我被一所叫明尼蘇達大學的學校收錄了,我在地圖上查了一下,發現紐約離明尼蘇達挺遠的,心裏暗暗地高興。本來說好和男朋友一起赴美,可我要參加茉莉的婚禮,她原定在春節期間結婚的計劃因為她要得幾十寸的彩電沒買到,延期了。等彩電到了,我正為赴美和大學畢業忙得焦頭爛額。她又一次延期,等到我送走男朋友上飛機,立馬跳上直快火車回家鄉,等我再見到穿著婚紗的茉莉,我嚇了一跳,她的肚子把白色的婚紗撐得像個雪白的降落傘,她已然懷孕七個月有餘。
茉莉的臉上有種我從沒見過的光輝,那時的我不明白是什麽,隻覺得她的聲音輕柔了,她的人安靜了許多,她竟然會一針一線縫出一件可愛極了的小嬰兒的衣服,多年以後才明白那就是母愛!聽說我就將赴美留學,她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映,反倒是一再追問我男朋友的事:“寧寧,你怎麽去了美國反而和你的那個他分開了呢?”“分開好啊,老在一起煩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煩?”茉莉好看的杏仁眼瞪得我心發慌,她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根本不愛他?”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我把自己戀愛一年的經曆快速地想了一遍,恍然大悟地回答:“你真是太神了!我一直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樣不死不活的,就是這句話:我不愛他!”想清楚了又開始有點糊塗:“哎,茉莉,你說我這美國還要去嗎?”“去,幹嗎不去?”茉莉斬釘截鐵地為我拿主意“你又不是去要他養活你,你是去讀書的。”
我赴美之際,茉莉臨盆在即,已經不能送我的行,但是她讓高山把他媽媽報社的采訪車弄來,把我和我一箱子的行李送到了虹橋機場。我到了明尼蘇達大學第一個月拿到的獎學金除去我的生活費房租,剩下的被我全數寄給了茉莉剛出生的女兒,作為我這個阿姨應該給孩子的出生賀禮。
那以後,我開始了我的貧窮卻很快樂的留學生生涯;茉莉開始了她漸漸富裕卻越來越不快樂的日子。
高山下海了,那時中國把經商稱為下海,商海中金錢到處漂浮,各種誘惑也如影隨之。在茉莉的女兒三歲之際,在我剛從畢業論文答辯的緊張氣氛中走出,茉莉的電話就到了,我原以為她是為了祝賀我學有所成,卻原來是為了控訴負心漢。那麽說高山也不公平,事實上是高山在應酬中酒醉或者趁著半醉玩了女人,也不知怎麽讓太座知道了,被憤怒的太太趕出了家門。電話中的茉莉心碎欲絕,堅決要離婚:“寧寧,你相信嗎?他說我性冷淡,說我生完孩子後就不大睬他了,你不知道他每天回來幾乎都是酒氣衝天,而且不到過半夜不回家的,我當然隻好和女兒睡,我白天還得上班呢!他呢,整天想發財,其實,你瞧他現在那幅德行,幾年前不就是我們說的個體戶嘛,有幾個錢不得了了,他大學都白念了……” 一個小時的電話,我幾乎沒說什麽話,都是她在“述說革命家史”,我隻來得及說了聲:“電話費挺貴的, 要不我給你打過來。”“貴什麽貴,讓他出出血,他不是會賺錢嗎?我從沒有好好用他的錢……” 她又開始了“罄竹難書”。
那通電話後有段時間沒聽到她的聲音,正好我媽打電話來,我就順便一問:“茉莉好嗎?”我媽的聲音立刻低沉下去:“聽說茉莉她爸媽不讓女兒離婚,她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再過兩年馬上就三十了,怎麽過?”我媽頓了一下, 接著說:“他老公也不要離婚,所以茉莉她爸媽把女婿接回家住了。看來慢慢就沒事兒了,你別瞎操心!”我能操個什麽心? 隻是想起當年高山追茉莉的情形和茉莉為愛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止不住歎氣而已。我媽大概聽到我的歎氣,把話題一下轉到我的身上:“寧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書也念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看來把我媽的煩心事給引出來了,我趕緊說有事要出去一下,匆匆掛了電話。其實,那會兒,我已有了一個交往兩年的男朋友了。
來美國之後,我就和以前上海同濟的男朋友分手了,因為茉莉的一句話讓我明白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他。從茉莉和高山的愛情婚姻中,我開始懷疑愛情的持久性。雖然我仍然想往哪種一見鍾情讓人怦然心動的愛情,可是我也相信愛情得靠緣分,也許我的緣分沒到吧。
跟我的導師學了一年,第二年開學前,我的美國導師告訴我他收了一個新加坡的留學生,並介紹我和這位師弟認識了,因為我和他同師同氣,在他抵美之前,我按照他的伊妹兒中的條款,為他找了一個留學生的居所,並從機場把他接來送了過去。他比我小三歲,我完全把他當個小弟弟看,以後的日子裏雖與他今天不見明天見,我從來也沒想過和他會有什麽超出學姐學弟關係的發展。直到今年夏天,他回新加坡看父母,走之前留給我一封信說對我愛慕已久,卻苦於沒有勇氣說出來,看了信我啞然失笑,不過,他走了幾天之後,我竟然發現特別想念他在我身邊我們每天一起在圖書館讀書的時光。那種思念讓我一下子覺得原來他對我比我原先想象得要重要得多,就那樣,當他回來之後,我們就像男女朋友一般地相處了,可是,我一直不確定這樣完全沒有一見鍾情的男女之情,是不是真的愛情?也因此我從沒有對在中國的父母提起過,甚至茉莉我也隻字不提,加上她自己正在麻煩當中,我怎能再把我的疑惑加給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