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央

《星島日報》十月二十四日

幫兒子解說中文課本上冰心所寫的那篇《我們的祖先所唱的歌謠》一文，當中提到詩經裏的一首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問兒子明白嗎？美國生美國長的小ABC 理所當然地大搖起頭。讓兒子讀冰心 的解釋，他機械地念著：“青青的水草，已經變成蒼黃的顏色了。白色的露水也已經結成霜了。可是我的那個朋友啊，還在河水的那邊！我沿著河岸去找他，那道路又長又不好走。我渡水去找他，他仿佛就在水的當中似的， 總是夠不到！” 

問兒子，這下懂了嗎？他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 

讓我如何和一個十三歲的美國的中國少年解說這首詩呢？ 

我讓他想象：很久以前，有個男孩住在河水的這邊，他常常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孩在河水的另一邊。秋天到了，河水中的青草已經變成了黃色， 白色的露水也成了冰霜，那個美麗的姑娘呢，仍然在河水的另一邊。說到這裏，我問他：“你感覺到他想念她的那種心情嗎？” 兒子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 

我繼續解釋：那個男孩想沿著河岸去找那個女孩，可是高山河水，崎嶇危險；他又想逆水過河， 可是那個女孩卻仿佛一直在那河水中央，他看得到卻是觸摸不到。 

兒子立刻提問：“為什麽？” 我費勁地想了一會兒， 如此這般對他解釋：“如果有一天，你長大了，喜歡一個女孩子，你沒有勇氣說出來，你就會體會到那種看得到卻永遠在水的中間的感覺。那可能是你的一個幻影， 也有可能隻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兒子“噢”了一聲，大概想起他小學五年級時喜歡的一個小女生的事情，知子莫如母吧，我於是問他：“你現在還會想起那個小女生嗎？”兒子靦腆地回答“偶爾。”我又問：“你會想長大了去找她嗎？”“不會！”兒子的回答斬釘截鐵。我笑了，說：“這個女孩對你，就是‘在水中央’。”  

想起年少時看瓊瑤的小說時瓊瑤把這首詩用白話文寫的新體詩： 

        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 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 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我願逆流而上 與她輕言細語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曲折無已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足跡      卻見仿佛依稀 她在水中佇立  

瓊瑤的小說今天看來太過天真，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女主角曾經給了少年時代的我很多美麗的憧憬，人生嚐過酸甜苦辣，才體會出那種愛情本是水中的幻影，永遠的在水中央！不過，瓊瑤的古文功底卻也是令人佩服，一首簡短難懂的古詩，由她白話道來，立刻，一個中學生都能輕易讀懂，我對古詩詞的興趣便是在看她的小說時變得火熱，在這點上，我對瓊瑤深深感激。 

讓我們再聽一次 鄧麗君演繹的這首動聽的歌曲。 

[beautyinautumn]

回複太陽屋的評論:謝謝太陽屋的誇獎！

[beautyinautumn]

回複寶貝學中文的評論:我兒子中文說得不錯，稍稍有點我們的南方口音，從小我們堅持與他說中文，他現在的中文水平應該和中國的三四年級孩子差不多。（他是八年級的學生）。

[太陽屋]

好詩好文好解釋。 謝謝海雲

[寶貝學中文]

中文是很難學呀，你兒子說中文不知道怎麽樣，還是一首這個詩，也難怪啦，標準ABC，也為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