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上一段顧頡剛的
(2009-06-27 08:54:01)
下一個
顧頡剛在他的一本自述文《走在曆史的路上》有這麽段文字,當時覺得讀著好玩,拷貝著大家一起把玩把玩:
我在中學校時,正是立憲請願未得清廷允可,國民思想漸漸傾向到革命的時候,辛亥革命後,意氣更高漲,以為天下無難事,最美善的境界隻要有人去提倡,就立刻會得實現。種族的革命算得了什麽!要達到無政府、無家庭、無金錢的境界時方才盡了我們革命的任務呢。因為我醉心於這種最高的理想,所以那時有人發起社會黨,我就加入了。在這一年半之中,我是一個最熱心的黨員,往往為了辦理公務,到深夜不眠。很有許多親戚長者勸我,說:“這班人都是流氓,你何苦與他們為伍呢!這不是你的事嗬!”這種勢利的見解我是早已不承認了,我正以為流氓和紳士不過是惡製度之下分出來的兩種階級,我正嫌惡紳士們做種種革新運動的阻礙,要把這個階級鏟除了才快意。但入黨多時之後,我瞧著一班同黨漸漸的不像樣了。他們沒有主義,開會演說時固然悲壯得很,但會散之後就把這些熱情丟入無何有之鄉了。他們說的話,永遠是幾句照例話,誰也不想把口頭的主義作事實的研究。他們閑空時,隻會圍聚了長桌子坐著談天、講笑話,對於事業的進行毫沒有計劃。再不然,便是賭錢、喝酒、逛窯子。我是一個極熱烈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極不懂世事的人,對於他們屢屢有所規誡,有所希望,但是他們幾乎沒有一個能承受的。我對於事業雖有極徹底的目標,但我自己知道我的學識是很淺薄的,遠夠不上把主義發揮;然而在同黨中間,他們已經把我看作博學的文豪,凡有發表的文字都要拉我動筆了。在這到處不如意的境界之中,使我得到了一個極清楚的覺悟,知道這班人是隻能給人家用作嘍小卒的,要他們抱著主義當生命般看待,計劃了事業的步驟而進行是不可能的。我先前真把他們看得太高了!我自己知道,我既不願做別人的嘍小卒,也不會用了別人做我的嘍小卒,那麽我永在黨中混日子也沒有什麽益處,所以我就脫黨了。可喜這一年半中亂擲的光陰,竟換得了對於人世和自己才性的認識。從此以後,我再不敢輕易加入哪個黨會。這並不是我對於政治和社會的改造的希望歇絕了,我知道,這種改造的職責是應當由政治家、教育家和社會運動家去擔負的,我是一個沒有這方麵的發動的才力的人。我沒有這方麵的才力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恥,因為我本有我自己能做的工作,一個人原不必件件事情都會幹的。
老顧同學這還是在讀北大預科班前就有了如此的領悟,也算是個早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