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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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度哲學

(2006-05-08 19:01:30) 下一個

“聽說27度是恒溫，人若如此，無悲無喜。有一種人生哲學就是盡力使你的生活恒溫。太高興了，就給你潑潑冷水；太痛苦了，就給你灑灑陽光。 PETER把這種哲學叫做平凡人哲學，這個平凡不是用作形容詞，而是用作動詞，意思是使人的生活平凡化的哲學，跟27度是一個意思，就是教人勝不驕，敗不餒，賺了錢往前看，虧了本往後看，吃不到的葡萄說它是酸的，無所求就無所懼。”

—— 摘自《幾個人的平凡事》

如果是15歲之前的我看到這段話，我一定會嗤之以鼻。那時候真正是年少輕狂，一心羨慕波瀾起伏的戲劇式人生。也許是對寧靜悠閑的中學生活感到厭倦，也許是那個年齡的血液沸點太低容易咕嘟咕嘟冒泡泡，在一個有流星劃過天際的夜晚，我許下這樣一個願望：“將來一定要過忙碌的日子。”那時候的電影電視劇裏，每天日理萬機忙得腳不沾地必須小車代步的可都是大人物啊，最不濟也是個白領麗人什麽的。流星劃過的時間太短，來不及字斟句酌，就脫口而出了。

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工作以後切切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忙碌。不但工作日要三更眠五更起，就連節假日也不得閑，幹嗎？補課啊，不賺外快你叫我脖子上係根繩子學魚鷹來攢錢每月最多也就夠買半平米房子，還得是在四環以外。幸好還有個寒暑假，扣除培訓會研討會亂七八糟會，總還能剩個20幾天，再安排一下少賺兩天錢，給自己留點時間補充睡眠，實在想奢侈一把那就生場病，好好享受享受病號的待遇。現在回想起來，工作三四年印象最深的竟然還是那場非典。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非典停課了，我都沒時間考慮結婚。於是在某一次麵對著生日蠟燭的時候，我又許了一個願：我要過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生活。

看我這沒出息的，不過卻是言為心聲。著名的肥貓Garfield曾說過：“吃飯很重要，可是排第二位。”言外之意睡覺才是最重要的。我深以為然。當然是那時候的我。現在嘛，又不一樣了，飽睡終日，無所事事，偶爾就想熬夜打打牌上上網調劑一下下了。不過別人都很忙，隻好盼著大家趕快放暑假。

寫到這似乎跑題了，其實拉長來看，我無意中貫徹的就是27度哲學。太閑了，就想忙一陣；忙累了，就該歇兩天。不過我不是歇兩天，一不小心已經歇了一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忙起來呢？

但人家的原意似乎是指精神上心理上的調節。所以我上麵說的終歸有點不相幹，反正是胡思亂想索性胡言亂語吧。

那咱就接著說精神上的。這個“平凡”的使動用法很妙，在這個追求個性、講究出位、力求與眾不同的時代，故意“使平凡”的確有一些難度。

首先不樂意的就是愛情了。27度溫吞水的愛情有啥意思？誰不想要轟轟烈烈的戀愛啊。可是不傷筋動骨死去活來的能叫轟轟烈烈嗎？怎麽著也得分分合合個十回八回的吧？每一回都得失眠一禮拜吧？同時要伴以厭食或暴食或忽厭忽暴的症狀若幹天吧？幾次折騰下來，胃潰瘍有了，神經衰弱也沒跑兒，保不齊手腕內側還留道疤什麽的，時時提醒你的愛情不是平凡人的愛情。

第二個跳出來反對的應該是事業心吧？豐功偉業差不多是每個人的夢想，出人頭地是基本要求。可老話說了：不吃苦中苦，難得人上人。想比普通人優秀，那就得比普通人多付出哦。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犧牲了多少親情摯愛才換來這幾十年的高高在上。沒有一段非常心腸，又如何消受那繁華背後的蒼涼？

原來越是不平凡的人生越需要這樣的平凡人哲學。

平凡的人生本就是溫水，偶爾起一點波瀾，也不過是微微的漣漪。“平凡-ize”往往無用武之地。而不平凡的人生卻是驚濤駭浪險潮迭起，風頭浪尖的風光常常讓人迷醉而忘記了危險，低穀階段的壓抑更因一時看不到希望而令人窒息。這樣的人生當然是小說家的最愛，但個中煎熬卻隻有主人公自己明白。

有一個人，白手起家，終於功成富貴。然天有不測風雲，時值中年遭遇破產。不知該如何回家麵對嬌妻幼子，遂起輕生之念，來到河邊。卻見一年輕女子也意欲投河，問之，答曰：“失戀。沒有他不能活。”中年人道：“與他相識之前怎麽活？”女子似有所悟，離去。中年人自問：“我不也是如此麽？”於是返家，打點精神從頭再來。

這就叫做“虧了本往後看”吧？這平凡人的哲學還真是了得。故事中的女子以後還會再讓自己愛到“沒有他不能活”的境地嗎？那種接近100度的愛怎麽能夠久長呢？總會化為水汽消散的吧。那故事中的中年人即使後來沒能東山再起，我想他也會活得灑脫快樂。因為這樣的一份心態，原是比富貴榮華更靠得住。

東拉西扯到這裏，總算接近主題了。原來這27度乃是一種心境的修煉。是“不論世事如何風雲變幻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又自然而然地透著“萬水千山隻等閑”的從容。是參悟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透徹，又能夠摒棄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執著。也許人這一生都是在為自己的心所累，一旦把心調伏，這溫度就差不多恒定在27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