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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的那一年秋天,子午穀當年被周子成帶出去參加抗戰的後生們回來了。村民們見那些後生們走時大都二十來歲,如今都已是胡子拉碴,滿臉的皺紋也像刀刻般的清晰,臉上的皮膚也被戰爭的硝煙熏烤成了黑褐色。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當初走時二十多人,現在回來的連一半都不到,況且大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才知道抗日戰爭是多麽的慘烈。

幾位抗戰的幸存者,結伴回到了家鄉。當他們剛踏上子午穀的土地時,眼睛早已濕潤了,看著穀內熟悉的一切時,他們再也抑製不住戰爭給他們帶來的心靈創傷,撲到村頭抱著白果樹號啕大哭起來。此情此景就像在外受到欺負的小孩,投進父母的懷中訴說委曲一般:“爹娘呀,我們回來了,終於回到您的懷抱了。兒子沒有給您丟臉,也沒有給咱子午穀丟臉,更沒有給中國人丟臉,小日本終於被攆回老家去了。從今往後,再不會有人來欺負咱們中國人了,兒子也能在家好好伺候您老人家了……”

村人們見他們能夠平安回來,都把他們當成了英雄,敲鑼打鼓歡迎他們凱旋歸來。無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總算是打走了小日本,並且還保住了一條命,比那些血染疆場殺身成仁,魂歸他鄉的勇士們幸運得多。

張秉元代表子午穀鎮公所,帶領村民們給這些抗戰有功之臣披紅掛綠,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還給那些陣亡的將士在白果樹下立了牌位,並給他們上了香敬了酒。村民們聽說了抗日戰場上的殘酷和慘烈後,紛紛將回鄉的勇士摟在懷裏,心痛地大哭起來。當聽說他們在前線也穿到子午穀人送去的衣服鞋襪,和用過棉被藥品時,激動的村人們又是一番感歎,感歎自己的勞動成果,終於讓子午穀的子弟兵們,在抗日前線感受到了來自家鄉的溫暖。

抗日將士們的回歸,又成了人們議論和擺談的熱門話題。沒到幾天時間,子午穀內就流傳開了各種版本抗戰英雄們的故事,人們往往又為了一個細節上的出入,爭得麵紅耳赤各不相讓。那些失去親人的抗戰家屬們,見他們都是為國捐軀,感到他們死得其所,就將那些回鄉勇士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他們也代自己死去的戰友,義無反顧地盡起了兒子的義務。

張秉元見總部給死傷或複轉的抗日將士,都發放了數額不等的撫恤金,也從鎮公所有限的資金中,再次給他們給予補助。

子午穀剛剛開始平靜下來時,孫孬娃卻突然回來了。

那是一個殘陽如血的下午,猩紅的太陽光照耀著子午穀初冬的敗葉,快要落山的夕陽將山穀內高處的山頭,照射的就像灑上了一層金粉,使冬日的子午穀顯得十分淒美。

村人們看到半下午就有一個人站在孫孬娃衣冠塚改成的小廟前,一動不動像泥塑木雕般迎風而立,一隻空蕩蕩的衣袖也在寒風中左右飄飛。村人們不知道是誰來憑吊孫孬娃。自從抗戰爆發的那年孫孬娃被送到前線後再也沒有他的消息,村人們還以為他早就戰死沙場了,逢年過節也不忘給他上柱清香燒把紙錢。連張秉元在村頭祭奠抗日英靈時,也沒忘給孫孬娃立了牌位。村人們見那人久久不願離去,有人好奇地過來想看個究竟。

當村人從那張變得十分蒼老和剛毅的臉上,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了來人,驚得一P股跌座在地,顫抖著聲音說道:“你、你、你是人還是鬼。孬……孬娃兄弟,咱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你還是放過我吧……”

那人正是孫孬娃,當他回來看到村人給他起墳修廟拜祭時,才知自己在村人的心目中已占據了一定的空間和地位,否則這十多年間村人何以經常來拜祭他呢。孫孬娃見子午穀人仍是那麽的淳樸善良,心裏不禁有些愧疚起來,感到當年沒有實現對村人的承諾,這些年老覺得自己虧欠了村人什麽似的。

孫孬娃見自己不人不鬼的形象嚇倒了村人,心裏更不是滋味。他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十多年的戎馬生涯和槍林彈雨的生活,早讓麵相溫和的他變得滿臉殺氣,血雨腥風的戰爭氣息也將他身上的山村特性抹去,特別是他根根像樹杆樣豎起的頭發和失去的那條左臂,更是像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孫孬娃想到這裏連忙上前一步,想將不斷躲他的那人拉起來,並有些激動地說道:“我是孫孬娃,是我回來了,別怕,我是人不是鬼……”

那人聽後連滾帶爬地說道:“孬娃,別來找我,求求你了……我沒害過你呀,你還是快歸廟堂吧……”那人邊說邊跑,跑出老遠了才驚魂未定地大聲喊道:“孫孬娃回來了……,孫孬娃回來了……,他又回到子午穀了……”

那人的喊聲,在黃昏時的子午穀傳得很遠,仿佛一石擊起了千層浪,引起了整個山村的轟動。孫孬娃看著那人跌跌撞撞的背影,從聲音上才聽出來是畫匠,望著不斷湧來的村人,激動地迎上前去。

聽到這個消息最先趕來的是張秉元,當他還在孫孬娃的臉上尋找過去的印記時,孫孬娃咧嘴大笑說道:“秉元兄弟,你還是沒變,我卻老的連你也不認識了,站在你麵前的可不是當年的我了。”

張秉元無心跟他說笑,早放聲大哭道:“孬娃哥,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大家都以為你不在人世了,還以為你打日本光榮了呢,村民們連廟都給你修好了。”

“秉元兄弟,世事難料。我這個人命硬,好幾次走到了奈何橋,閻王爺都不敢收我,才一次次地死裏逃生活到了今天呢。”

張秉元見孫孬娃現在變得十分豁達開朗,知道他是經曆了太多的生死磨難,早已看透了世事和生活,不由暗自讚歎起來。

人群中的畫匠這時忙插話道:“鄉親們,咱們快把孬娃的小廟和衣冠塚給拆了吧,活人是不能建廟供奉的,越供他會越倒黴的。就像當年秦瓊救了唐國公李淵後,李淵就在廟裏供奉了恩公秦瓊的牌位和畫像,並天天燒香禮拜,乞求神靈保佑恩公平安。誰知他越拜秦瓊就越倒黴,窮途潦倒時隻好連黃驃馬都賣了呀。”

村民們聽說後,這才如夢方醒般的就要動手拆廟。

孫孬娃一見,忙攔住村民道:“難得這些年大家還記得我孫孬娃,我在這裏謝過大家了。反正我也看破了生死,根本不在乎什麽氣運,就讓它留在那裏吧,也是村人心意的一個見證吧。”

張秉元見孫孬娃變得十分灑脫,再次由衷地佩服起來,攔住了要拆廟的村人,遂了孫孬娃的心願。又將村人一一介紹給他相見後,才連夜帶他到後山藥王洞孫陰陽兩口被埋處,拜祭起他的父母來。

現在的孫孬娃再不是當年的孫孬娃,早就練成了過硬的心理素質,整個人也變得十分剛強和硬氣,連和張秉元及村人見麵時都沒有哭,相反還顯得幽默機智談笑風生,可還沒到孫陰陽兩口被埋的地方時,就雙膝跪地前行,大聲哭說道:“爹娘呀,你們怎麽就那樣走了呀。怎麽不等兒子回來給你們養老送終,都怪兒子沒有聽你們的話,敗完了家產才讓你們走的那樣淒惶。爹娘呀,你們死得好慘呀……那些年你們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呀,死的時候也是原肚子裏的幹糧隨身的衣裳,是兒子不孝呀。爹娘呀,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吧,兒子打日本回來了呀。兒子雖然無能,也沒有給咱子午穀人丟臉,更沒有給中國人丟臉,你們二老就放心地安息吧……”

張秉元和村人見孫孬娃哭得十分傷心,早跟著流起淚來。

畫匠連忙回家拿來了香蠟紙燭和花圈靈房,以及祭祀用的紙牛紙馬,對孫孬娃說道:“快給你父母燒點紙錢吧,他們在世時可窮慘了,死的時候連頓飽飯也沒吃上。現在你回來了,可不能再讓他們在陰間受窮,也該讓他們風風光光才行呀。你畢竟是抗戰英雄,可不能小氣呀。”畫匠說完,讓孫孬娃當場焚燒祭奠他的父母。

孫孬娃再次大哭了起來,村人知道畫匠一方麵是借此推銷花圈供品,一方麵也是出於好心,也不好再說他什麽。

孫孬娃的回來又成了子午穀內的頭號轟動新聞,人們源源不斷地趕到張秉元的家中來看孫孬娃。特別是那些曾是回來不久的抗日英雄們,早就聽說孫孬娃也上了抗戰前線。雖然不在同一個部隊,但是,孫孬娃的英雄事跡他們早都耳聞。因此,說起前線感同身受的抗戰經曆,仿佛又回到了那激動人心的抗日戰場上。

孫孬娃知道是劉毓謙出麵才保住了祖上留下來的幾間老屋,感激的親自登門致謝,並將他當初借劉毓謙的錢如數償還,誠心誠意地說道:“當年生意受損,承蒙劉掌櫃拆資相助,又幫我守住了老屋。當年所借頭錢連本帶息今日還上。”

劉毓謙連忙推讓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當初我已撕了借約,怎麽還能收你的錢呢。再說那一切都是劉先春造的孽,我們劉家到死也無法補償你的損失,你就不要折煞我了。”

孫孬娃也為劉毓謙的脫胎換骨感到震驚,十分誠懇地說道:“劉掌櫃幫助杏兒母子跳出火坑,大恩大德,孬娃無以為報,又怎能賴賬不還呢。再說劉掌櫃慷慨解囊支援抗戰,作為抗戰人員我更應該感謝才是。”

“應該感謝的人是你們,是你們用血肉之軀擋住了日本人的槍炮,才換來了我們安穩的生活,孫掌櫃再這麽說就見外了。”

眾人見劉毓謙還沒有對孫孬娃的身份轉換過來,仍是稱他為“孫掌櫃”,不禁大笑了起來。

張秉元見孫孬娃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這天晚上才和他同榻而眠,頗為感慨地說道:“孬娃哥,凡事想開些,隻要能從抗日戰場平安回來,就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情。現在日本投降了,也該是享幾天清淨的日子了。子午穀不能沒有你,今後咱們就一起聯手,真正為老百姓幹點實事吧,也好了卻你當年一心為民眾謀福利的心願。”

孫孬娃擁被坐在床上,很是傷心地說道:“隻要能回鄉看看,就是死我也心甘了。想我孫孬娃早年一心想為穀中的老百姓尋求生存之路,走到外麵一看原來還有更多的民眾需要解救。參加共產黨當了紅軍,以為能解救更多的人擺脫貧困和饑餓,誰知抗戰爆發,又跟隨國民黨軍隊去抗日,怎麽一生總是陰錯陽差呢,難道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嗎。”

“孬娃哥,你不是還有兒子嗎。抗戰勝利了石頭娃可能快回來了,咱們也都老了,應多加保重才是,想多了對身體也不好。”

孫孬娃現在也開始慢慢接受孫石頭了,畢竟從小養大的也隨了他姓,無論怎麽說還是有感情的,歎了口氣說道:“秉元兄弟,小日本雖然走了,國內形勢卻不容樂觀,這場內戰遲早會爆發的,我在國民黨軍隊多年早就看到了他們的動機。我是中共黨員,應該去為民眾的解放事業而戰,不能老死深山看著百姓遭殃。”

“孬娃哥,你能不忘自己是個共產黨員我很高興,你雖在國軍隊伍中可打的是小日本,也是對國家對民族的最大貢獻。正如五娃哥所說:無論什麽黨派隻要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在子午穀中也能堅持鬥爭,這可是咱們哥倆新的戰場呀。”

“秉元兄弟,我早就知道你是黨內的同誌,當年不是大家拚死相救,我早死在了劉先春的手上。在這次兩黨即將開戰的時候,姓劉的那個敗類可能早就坐不住了。”

“孬娃哥,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吧。”

張秉元的話似乎打開了孫孬娃塵封的回憶,他痛苦地將頭埋進了被褥中。麵對張秉元的相問,聲淚俱下地講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孫孬娃當年在西鄉刑場被敬齋先生和郝五娃所救後,押回漢中關進了大牢。不久,“七·七事變”爆發,中日兩國正式開戰。為了達到國共統一抗戰的目的,漢中當局就將他編入到國民革命第15集團軍第52軍第2師,孫孬娃所部也奉命開赴淞滬第三戰區。孫孬娃所在的部隊,也參加了著名的“八一三”淞滬抗戰。在曆時三個月的戰役中,堅守陣地八十餘天,又奉命掩護張發奎第8集團軍撤退至杭州灣北岸布防。民國二十七年春,孫孬娃隨大部隊又被調到李宗仁的第五戰區參加徐州會戰。在徐州的外圍戰場台兒莊,52軍也有不俗的表現。

52軍軍長關麟征,這位出生在陝西戶縣的關中漢子,是黃埔軍校一期畢業生,在抗日戰場上表現出了三秦兒女的錚錚鐵骨,在和日軍板垣征四郎師團長交過手後,被對手評價為“關麟征的一個軍,應視為普通支那部隊的十個軍”,從此也成就了他“抗戰黃埔十大驍將”之名。在台兒莊戰場上,負責主攻的關麟征和承擔防守的孫連仲兩位將軍,也被後來的史評家稱之為“關鐵拳”和“孫鋼頭”。

孫孬娃所在的第二師負責保衛碭山和歸德,以及鐵路沿線。徐州會戰結束後,這年的秋天孫孬娃也隨部隊參加了“武漢保衛戰”。武漢失陷後,關麟征被升為第15集團軍軍長,大部隊又奉命開到了長沙,參加長沙會戰。

通過幾次大戰役後,孫孬娃才知道什麽是大兵團作戰,那場麵和氣勢是他從來沒有經見過的。當然也沒有見過那麽慘烈的戰爭,自己打了多年的遊擊哪裏見過這等架勢。看到戰友們在各個抗日戰場浴血廝殺,麵對日軍的坦克大炮毫無懼色,打出了中國軍人的骨氣,孫孬娃心裏深處的民族自豪感也被激發了出來。

孫孬娃在國民黨軍中參加抗戰,無論打仗布陣都十分勇敢和在行,戰友們對他都很友好和佩服。

部隊剛開到長沙城外不久,在師長趙公武的帶領下,防守在郊外一條小河邊上,與河對麵的日軍遙遙相望。長沙城外地勢平坦,根本沒有可以利用的自然地形構築防守工事,隻有在河堤外兩百米處,平地挖掘戰壕,讓戰友們跳進戰壕再依托小河阻擊日軍,河麵有十幾丈寬河水很深。孫孬娃所在的排在河邊的渡口上防守,那天夜裏恰好是孫孬娃擔任警戒,他見戰友們拖著疲憊的身軀歪在戰壕中沉沉睡去,生怕日軍趁著夜色突然過河襲擊,就將十多顆手榴彈依次連接在一起,封鎖住了岸邊的渡口並把引線拉過來,自己站在河堤上死死盯住河對麵的日軍。就在天剛放亮時,日軍從河對麵向中國守軍發起了猛烈的轟擊,一顆顆在身後爆炸的炮彈,卷起一股股駭人的氣浪,將孫孬娃掀翻在地上,中國守軍的陣地上也被炸得土浪翻飛。日軍轟炸一個多小時後,孫孬娃轉頭一看身後的陣地早已夷為了平地,全排戰友也被炸的血肉橫飛大多屍骨無存,隻剩下一位剛入伍的新兵,在泥土中露出半個頭,拚命地喊道:“孫老兵,快回戰壕來,河堤上危險。”

孫孬娃此時兩耳隻能聽見“轟隆隆”的炮彈聲,根本聽不見戰友的喊聲,相反還坐起身來點了支煙,在濃煙滾滾的河堤上,像尊中國軍人的塑像般仇視著河對麵。

日軍炮擊過後,就開始了步兵衝鋒。被河水所阻的日軍隻好用船渡兵,木船不大每次隻能過二三十人。跳下木船的日軍“嘰裏呱啦”地提著槍向孫孬娃撲來,孫孬娃這時早已雙眼滴血,對那名幸存的戰友喊道:“把機槍和子彈給我搬過來,絕不讓小日本踏上我軍陣地一步。”那名戰士搬來了一挺輕機槍和一箱子彈,孫孬娃臨危不懼反而顯得特別鎮靜,將機槍架在河堤上近距離地向日軍掃射,共來了七船日軍全被他打死在河中岸邊。幾百具日軍的屍體密密麻麻地漂滿了河麵,連岸邊也橫七豎八躺滿了日軍的屍體。孫孬娃見沒有被打死的日軍也逃回了河對麵,當即精神大振。孫孬娃見那位剛入伍不到幾天的新兵,年齡也比他的兒子孫石頭還小許多,此時早嚇得將頭埋進土中,渾身抖個不停。就對他說道:“小兄弟,快去報告營部,說明這裏的情況請求派兵增援,我在這裏擋住敵人。”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陪著你打日本人。”

“小兄弟,你還年輕,第一次上戰場就碰上了這樣的惡仗,連槍都不會放還打什麽仗,有你在這我反會分心的。”

“孫老兵,我知道你讓我逃命,我是軍人絕不能當逃兵,我不會放槍就給你搬彈藥吧。我要留下來幫你。”

“滾……,快滾,再不滾我就斃了你。”

“軍人沒有接到撤退命令是不能走的,你不是指揮員,我不會聽你的。你是不會槍斃我的,還要多留一顆子彈打日本呢。”此時的小兵卻出奇的執拗。

孫孬娃見那新戰士雖然膽小卻是很有骨氣,任自己再罵,就是不走,心中一軟拉過他說道:“你真是個瓜娃子呀,再不走可就沒機會了,就讓小鬼子為咱倆墊背吧。”那名新兵也心頭一熱地說道:“孫老兵,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能給中國軍人丟臉呀。日軍也沒什麽可怕的,一會時間還不是被你打死了那麽多。別說了,準備打吧,那些小鬼子又來了。咱們殺一個夠本,殺一雙還賺一個呢。”

“小兄弟,你現在不怕了嗎?”

“早不怕了,有你這個老兵在我還怕個啥呀。”

“你老家在哪裏,今年多大了,家裏還有些啥人?”

“東北的,剛滿十五歲,家裏人早被日軍殺光了。老家淪陷時我還不到十歲,好不容易等著長大,剛參了軍還沒來得及訓練就碰上了這場惡戰。孫老兵,萬一我今天光榮了,求你多殺日寇幫我家人報仇吧。”

孫孬娃見那名小戰士是幾天前跑到前線要求入伍的,首長見他剛有日軍的三八大蓋高,就讓他隨部隊幹點跑腿的事先曆練一下,也就沒有送他去集訓。孫孬娃聽他說得輕描淡寫的樣子,心裏一酸用手摸了摸他的頭又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楊,當年在關內流浪時大家都叫我小東北,反正我也記不清到底自己叫啥名了。你也叫我小東北吧,別忘了我剛才求你的事了。”

孫孬娃聽後心裏一陣沉重,正想說什麽時,又看到日本兵在河對麵向這邊發射毒氣,陣地上頓時被黃色煙霧所籠罩,忙對那新兵喊道:“小東北,日軍放毒氣了,陣地上沒有水快用尿把毛巾淋濕捂住口鼻。”

小東北答應了一聲,忙向孫孬娃效仿起來。

孫孬娃捂著嘴過了一會兒,見煙霧漸漸散去,抬頭一看日軍一船士兵有二三十人已經到岸,並向河堤爬來。孫孬娃見日軍剛好踏進了他連接手榴彈的範圍,猛地拉動引線將手榴彈引爆。隨著一聲巨響,炸得日軍屍體橫飛,拋到空中像落葉一般四處飛散,剩下幾個人“哇哇”地回身向河邊跑去。孫孬娃一見,大吼一聲道:

“小日本,爺爺在此,哪裏逃,拿命來……。”喊完,端起機槍將那幾個倉皇逃命的日軍打死。孫孬娃怕日軍人多再次衝鋒過來,想到河堤上再埋上手榴彈,自己再撤回到陣地上去。就轉頭向那新兵喊道:“小東北,快給我準備手榴彈。”孫孬娃連喊了幾聲,仍不見那名新兵吭聲,以為他是被嚇懵了,就用手推了推他,這才發現那名叫小東北的新兵早中毒氣死了。孫孬娃抱著他的屍體再次想到了兒子孫石頭,無聲地大哭了一場,感到被強壓下去的淚水流進肚子裏後,有些澀澀的感覺。

孫孬娃剛在河堤上連好十幾顆手榴彈時,又發現六七個日軍爬了過來,就用機槍一一將他們擊斃。這時,不巧的是他的機槍扳機被卡住了無法再打,他將手榴彈的引線拴在一根繩子上,向身後二百多米的陣地爬去。孫孬娃剛爬回陣地,見有一挺重機槍歪倒在戰壕裏,拿起一試還能用,而且還有子彈。他剛架好重機槍時,又有一百多名日軍蜂擁到了河堤上,連忙再次拉響了手榴彈,又炸死了一大半日軍,剩下的掉頭而逃,又被他用機槍掃倒。

正在這時,一名傳令兵跑來說營部讓他放棄陣地趕快撤。孫孬娃看了一眼那名中毒而死的新兵,準備提上機槍撤出陣地,突然發現他的左臂用不上力。情急大叫道:“我的胳膊怎麽啦,我的胳膊怎麽用不上力了……”還沒說完就昏倒在了陣地上。

等孫孬娃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第15集團軍的戰地醫院,軍長關麟征親自陪在一邊。孫孬娃一見,連忙要起來行禮,關麟征將軍忙扶他躺下道:“我們的英雄終於醒來了,你一個人就打死了五百多名日軍,真是了不起呀,這在抗日戰場上可是個史無前例的奇跡呀。”孫孬娃見集團軍的高級軍官們都圍在一邊,這才真實地感到自己還活著。當他看到自己的左臂被鋸掉,頭發也一根根地立了起來,拉住關軍長大哭了起來。

關麟征顯得也很激動,不斷安慰他說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你昏迷了五天五夜,大家都在為你擔心哩。”

孫孬娃再次被感動,給各位長官行了個注目禮後,又哭了起來。

關麟征將軍這時像記起了什麽似的,忙又問孫孬娃道:“聽說你是陝西漢中人,像是個老兵,這麽能打仗,怎麽到現在還是個上等兵。”

“報告軍首長,我是西鄉縣子午穀人,當年被他們抓的紅軍戰俘。我隻一心要打日本人,也沒想過要當什麽官。”

關麟征將軍剛聽孫孬娃說他是子午穀人,雙眼一亮道:“好哇,沒想到我們還是鄉黨呀,子午穀離我老家也很近,中間隻隔座秦嶺山嘛。當年紅二十五軍北上時,就路過我的老家。沒想到我們在抗日戰場相逢真是有緣呀,不要多想好好養傷為重。”

孫孬娃見關將軍主動跟自己攀認老鄉,絲毫沒有集團軍首長的架子,就像真的見到了老家的父兄親人一般,喉嚨哽噎的說不出話來。

關麟征將軍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回頭對部下說道:“亂球來,誰說這樣的英雄不能當官。在這民族危難之際,不管什麽人,隻要能打日本都是我們的朋友,應該精誠團結不能相互排斥,你們這叫妄自尊大容不下人。馬上把他們的師長找來,派人將他送到大後方醫院治療,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孫孬娃在關麟征將軍的親自安排下,來到陪都重慶住院,剛一出院就被重慶各大媒體發現了他,大肆報道他的抗日英雄事跡,他因此而成了西北軍的一麵旗幟,成了關將軍的激勵將士的楷模。兩年後,孫孬娃的身體完全恢複,他原部隊駐守在攀枝花,他受趙公武將軍的邀請,回到部隊專給新入伍的戰士講抗戰的故事,以增進他們的愛國思想和抗日熱情。

抗戰勝利以後,孫孬娃見自己身體殘缺不全,不適合在留在部隊,就在關麟征和趙公武將軍的親自過問下回到了老家。

張秉元聽著孫孬娃的敘述,早已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真恨自己沒有參加抗日戰爭,沒有親自打死過日本兵。張秉元安慰了孫孬娃以後,馬上向中共西鄉縣委匯報了孫孬娃的情況。西鄉縣委指示他一力作好孫孬娃的工作,爭取留在子午穀參加革命。

孫孬娃回到子午穀的消息傳到西鄉縣城時,郝五娃和杏兒高興壞了,他們正準備回到子午穀去探望時。孫孬娃卻在張秉元的陪同下來到西鄉城,專程來感謝敬齋先生和郝五娃的救命之恩。

敬齋先生年事已高,賦閑在家頤養天年,見到孫孬娃時顯得特別高興。當看到自己的學生一個個都是人到中年時,也感到自己真的老了,拉住他們三人的手久久不願鬆開,最後不無感慨地說道:“劉先春要是能和你們站在一起該有多好呀,老朽在子午穀教導的第一批學生就算齊了。在你們幾人當中,他和劉富貴受我的教導最多,也是讓我失望最大的兩個學生。你們雖不算是我正式的學生,卻是我最滿意的弟子。”

郝五娃接嘴說道:“先生當年偏心,沒有讓我們拜師,大家何不今天圓了那個夢想呢,也好成全了咱們真正的師生之名。”

張秉元和孫孬娃連聲稱好,將敬齋先生扶到上座,重新行了拜師之禮。樂得敬齋先生哈哈大笑道:“沒想到老朽垂暮之年又收了新弟子,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呀。”敬齋先生聽說了孫孬娃在抗日戰場的事後,也感慨萬端地說道:“國軍上下如果都能像關麟征將軍一樣,滿身浩然正氣就好了。可惜這種人越來越少,隻想著如何對付共產黨,中國土地上又要遭受戰爭的創傷了。”

說到目前國共兩黨的處境,大家不禁又為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擔起心來。一時間,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正在這時,杏兒和金蝌蚪突然闖了進來,當她看到孫孬娃的模樣時,尖叫了一聲暈倒在地,慌得眾人連忙救治才使她醒了過來。杏兒剛一醒來,就撲到孫孬娃的跟前,哭聲質問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呀,這些年為啥連個信也沒有,我知道以前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那是被逼的呀。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總不能讓我守著你的衣冠塚過一生吧,你撇下我們母子和你的父母不管,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呀……”

孫孬娃看著杏兒哭得十分傷心,想到當年走後,家人受的苦難都是因自己而起時,覺得自己這些年真是太自私了。孫孬娃想到這兒,“噗嗵”一聲雙膝跪在杏兒的麵前,痛心疾首地說道:“杏兒呀,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的父母和石頭娃,你就打我罵我吧。是我不好給這個家帶來了災難,我是罪人,也是不孝子,所有的罪孽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杏兒雙眼冒火似地看著孫孬娃,痛苦的就要舉手打下。當她看到孫孬娃空蕩蕩的左衣袖時,再次嚎叫了一聲,高舉的手停在空中就像被定住了一樣,雙眼圓睜不斷地東張西望尋找他的左臂。

孫孬娃淒慘地一笑,口氣極為平淡地說道:“不用找了,早不在了。現在變成了個十足的廢人了。”

“不,不,你在我的眼裏永遠都是個完美的人,這些年來,多次我夢見你回來了,正在幫鄉親們脫貧致富呢。你永遠都是那樣能幹,永遠都不是孬種,你現在回來讓我咋辦呀。”

“杏兒,我求你別再說了,當年我被劉先春抓到後,看到你和金大哥生活得很好,我才放心地去了抗日戰場,隻要你過的幸福我也就知足了。我欠你的情隻有來世再補了,你就忘了我吧。”

有關孫孬娃這些年不願回子午穀的苦衷,金蝌蚪也早就聽說了,現在又看到他殘缺不全的軀體時,也動了惻隱之心。在邊上大度地說道:“孬娃兄弟,難得這些年你一直為杏兒著想,我為她能嫁你這樣的男人也感到高興。如今你孤身一人生活不便,不如咱們三個人一起生活,讓我和杏兒來照顧你吧。”

金蝌蚪的話音一落,滿屋的人都吃了一驚。

孫孬娃搶先說道:“金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既然你那麽喜歡杏兒,又何必來糟踐她呢。何況君子不奪他人之愛,杏兒既為你的妻子,就應該好好地對待她。我此次回來並不是想打亂你們的生活的,我一個人照樣能活下去。”

金蝌蚪見人們誤會了他的意思,尤其是杏兒睜著雙眼盯著他看,急得雙手不斷拍著大腿說道:“錯了錯了,我的意思是既然孬娃兄弟身子殘了,何不讓杏兒接回孬娃兄弟,就算是招夫養夫吧。”

眾人聽金蝌蚪說完,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紛紛望著杏兒和孫孬娃。杏兒一聽也覺得不錯,忙轉怒為喜地對孫孬娃說道:“孬娃,你就過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吧,老金這人心眼也好,會很好地對你的,你就放心吧。”

孫孬娃看到金蝌蚪和杏兒都很是誠心,知道他們是真想幫自己度過生活的難關,感動的熱淚直流。金蝌蚪那矮小的個頭,突然之間在他的心目中也高大了起來。但他又怕會給金蝌蚪和杏兒的生活帶來不便,再次拒絕道:“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我不會介入你們的生活,我還是回到子午穀去和秉元兄弟做點實事吧。”

郝五娃早就忍不住了,在邊上心直口快插嘴道:“孬娃哥,你還推辭個啥呀。又不是讓你們三個人住在一塊,隻是在一起吃飯,讓他們照顧你的生活,這有啥不好呢。你要是覺得委屈了你,沒事的時候幫忙打掃一下衛生我還給你開工錢,讓杏兒嫂把生活給你開好些。”

敬齋先生看到杏兒對孫孬娃癡情一片,當年在子午穀生活十分困頓的情況下,仍是守著孫孬娃的衣冠塚苦等了幾年,不禁為子午穀人的真情所感動,眼眶濕潤地開口吟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張秉元也開口說道:“孬娃哥,你就答應了吧,難得金大哥和杏兒嫂如此重情重義。這樣一來他們的良心也安了,你的生活也有人照顧,我們大家也就放心了。”

孫孬娃聽著眾人的相勸,又看著金蝌蚪和杏兒向他投來期待的目光,突然開懷大笑道:“哈哈哈,這樣又能是一個完整的家了。”說完,拍了拍金蝌蚪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道:“金大哥,從此往後你可得養著我呀,那樣才叫‘招夫養夫’呀。”

張秉元見這次的西鄉之行,意外地使孫孬娃的生活有了依靠,放心地回到了子午穀。

劉先春聽說孫孬娃成了抗日英雄,又奉了關麟征和趙公武兩位抗日名將的安排才榮歸故裏的,生怕他依仗關、趙兩位將軍的虎威來找他報複,嚇得躲在縣保安大隊不敢出來,直到國共兩黨內戰爆發後,才將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抗戰全麵勝利後中國大地經過短暫的停戰,民國三十五年夏天,國民黨便對中原解放區實施突然襲擊,早有準備的中原部隊,經過激戰突出重圍,渡過唐河和白河,順利突圍成功。

孫石頭所在部隊跳出國民黨軍隊的層層包圍,與陝南的遊擊隊鞏德芳部合編在一處。

鞏德芳是土生土長的陝南商縣人,在老家堅持打遊擊多年,加之紅二十五軍當年也在這裏活動,群眾基礎較好,剛合編的三個遊擊支隊工作開展的十分順利。但陝南地處山區,土地貧瘠溝壑縱橫,民眾的生活十分困難,根本無法保障遊擊隊的物資供給。

這時,已是人民解放軍某部營長的孫石頭,看到部隊和戰士都很困難,想把遊擊區沿子午古道向南發展,順道回子午穀籌措點物資,以便部隊過冬。孫石頭把自己的這一想法報告給鄂豫陝軍區。軍區領導一聽子午穀有那麽好的群眾基礎,況且又是孫石頭的老家,經過慎重商議後決定讓孫石頭帶上一部人馬,沿子午古道向南延伸,到子午穀去籌措物資。

中原部隊轉戰陝南的消息不但震驚了國民黨反動派,也極大地震撼到了漢中各縣。劉先春也奉命帶領保安大隊,殺氣騰騰地開拔回到子午穀,嚴陣以待地駐防起來,扼守住子午穀這個咽喉要衝,以防秦嶺山中的遊擊隊突襲西鄉縣城。劉先春還揚言說子午穀是西鄉縣、乃至漢中府的門戶,守住了子午穀就確保了整個漢中府的安全。

劉先春剛回到子午穀,看到當年周子成帶出去參加抗戰歸來的傷殘將士們,就罵那些抗戰將士是八路。不但不予撫恤,而且行動都由保安隊員們監視起來。還在一次保境安民的大會上,大發淫威地發表言論道:“本大隊長當年在穀中征兵竟無一人前去,有人卻聽信共黨煽動跑去抗日。如果不是聽信了某些人的鬼話,也不至於魂歸他鄉身帶殘疾,活該你們落得如此下場。”

歸鄉的抗戰將士知他話音是暗指張秉元,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麵前,滿嘴噴出濃濃火藥味道:“老子血灑疆場誓死抗戰,你們卻在後方享清福,如今還說這種風涼話。你還是人嗎?”劉先春見有人膽敢頂撞於他,氣極大叫道:“我看你們就是共產黨,小心我把你們抓起來查辦。”劉先春的話音剛落,那幾位抗戰勇士,一起湧上前來撕開衣領,露出滿是彈痕槍傷的胸脯說道:“老子就是共產黨又咋啦,隻有共產黨才是真正的抗日部隊。今天有種就來抓老子,看是那日本龜兒子厲害,還是你這欺壓鄉裏的惡霸厲害?”

劉先春對這幾位抗戰的幸存者早懷恨意,他們剛回穀中時,正值兩黨合作期間不便對他們下手。如今既然開戰正好借機除去他們,就喝令保安隊員把那幾個人抓了起來。村人們一見自發地圍成一團,雙目仇視不發一言地慢慢向劉先春逼去,大有將他亂腳踩死的架勢。劉先春見犯了眾怒恐對自己不利,後在張秉元的調解下,才放了那幾位抗日英雄。

張秉元見國共兩黨已成了水火不容之勢,生怕劉先春向抗戰勇士下手去邀功請賞,便秘密地把他們送到野人溝的安全地方隱藏起來,才躲過了劉先春的淫威。

劉先春成天叫嚷著要防止商洛山中的共軍,加緊在穀中征集民夫,在各個通道縊口上修築碉堡工事,大有戰事將至如臨大敵的樣子。

張秉元眼見寒冬將至,早從地下黨組織處得知,商洛山中的遊擊隊員十分困難,已到初冬季節身上還穿著單衣,讓他在子午穀中再籌備一些棉衣棉褲和被褥,想辦法送到商洛山中幫助遊擊隊過冬。張秉元欣然接受了任務,積極開始籌措起來。見劉先春像個嗅覺靈敏的狗一樣,成天在穀中構築工事,捕風捉影地大喊抓捕地下黨員,生怕引起他的懷疑。就讓賽河壩和菊花將當年支援抗戰時剩下的棉花布匹,悄悄地分到各戶婦女的手中,讓她們以給家人縫棉衣為借口,為山裏的遊擊隊員趕製一批冬服和鞋襪。

劉先春早就對張秉元有所懷疑,多年來一直抓不住任何把柄,就給了畫匠一筆錢,讓他在暗中監視他,想掌握到張秉元的真實證據後,再將他一舉拿下除了這顆眼中釘。多年以來,劉先春無論花什麽樣的代價和力氣,都無法證實張秉元是共產黨。在一次見麵時,氣焰囂張地對張秉元說道:“你這個藏得很深的共產分子,遲早我會讓你原形畢露,顯出你這根夾在牆中的黑柱頭,到時看我怎樣來收拾你。”

張秉元見劉先春一副窮凶極惡的樣子,知道暫時拿自己沒有辦法,也不卑不亢地說道:“你這個害群之馬,子午穀的敗類,如果我要真是共產黨員,就帶領遊擊隊先滅了你這保安大隊,看你還到處害人不?”

“姓張的,聽你的口氣必是共黨無疑,今天就先把你抓起來。”

張秉元見劉先春動了真的,又想到當年周子成交待自己的話後,忙將話鋒一轉道:“劉隊長,你這無憑無據就說我是共黨分子,即使你抓了我我也不會服氣的。

最好你能拿出證據來,就是槍斃我也沒有二話。”

劉先春見張秉元的語氣先軟了,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吧,終有一天我會將你親手抓住,讓你心服口服的,你就等著吧。”劉先春為了抓住張秉元的把柄真是煞費了苦心,在穀中廣布眼線。還讓畫匠去動員和張家對門坐堂行醫的麻貴有來監視張秉元。

畫匠見劉先春已當上縣保安大隊長,如今又帶領人馬殺回穀中,迫於他的淫威和金錢的引誘,連忙來動員麻貴有。

麻貴有見畫匠突然登門,以為他是來藥鋪看病抓藥的,就不冷不熱地問道:

“是頭痛還是尻子癢了,今天咋想起來抓藥了。以前有個頭痛腦熱的不都是跳神醫治的嗎,現在是不是老得跳不動了才來找我呀。”

“真是稀奇事呀,我畫匠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坐堂大夫,哪有往外趕人的,沒病沒災就不能到你這濟世藥鋪來坐坐呀!”

“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我估量準沒好事。我這隻接待病人,可不接待無病無痛的綠頭蒼蠅。”

畫匠見麻貴有對自己的到來表現出一副極不歡迎的樣子,坐在一邊“嘿嘿”幹笑了幾聲。好不容易等病人走後,才湊過來顯得極其神秘地說道:“哎喲嗬,現在還真把自己當成名醫了,想當年沒人找你看病才去買了個鄉約當,可沒當幾天就被人擠了。當官的癮沒過夠實在遺憾,如今子午穀鎮長的位置眼看就要空出來了,你何不再次出山呢?”

“我看你這老東西真和孫陰陽是一路貨色,不煽動點事情出來就不舒服。那張秉元不是幹的很好嗎,你又想玩什麽把戲日弄我呀?”

“哎呀我的好名醫哩,那張秉元好像是共產黨,隻要利用你和他對門而住的方便,抓住他的把柄證據。他娃娃就玩完啦,鎮長之位不就是你的了嗎。我這可是為你好,誰讓咱們都是幾十年的老兄老弟了呢。”

麻貴有見畫匠終於說出了實話,哈哈一笑道:“原來你叫我幹這事呀,可惜我已年高,不再對當官有任何興趣,隻希望懸壺濟世救治病人,你還是去另找他人吧!”

畫匠見麻貴有越老越頑固,忙故意激將道:“你的野心豪氣到哪兒去啦,如今咋像條懶蛇一樣窩在家中,難道你能容忍那些年輕後輩在你麵前張牙舞爪嗎,我真為你感到可惜……”

不等畫匠把話說完,麻貴有火冒三丈地拈須怒說道:“用不著你來指教我,麻某人需要什麽我自己明白。你以為那共產黨員的帽子是能隨便戴的,弄不好是要殺頭的,一把年紀了還不學好跟著劉先春瞎攪和,如果有人指認你是共產黨員你能接受嗎?”

畫匠見麻貴有不願配合,還數落了自己一通,很是生氣地說道:“好,好,算我瞎了眼認錯了人,離了你紅蘿卜就不成席了。現在真擺起了名醫的架子,不食人間煙火了,等我抓住了姓張的把柄後,你可要為自己的話負責。”

“滾……,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這條土腹蛇,見到好處就像冬眠後的毒蛇到處咬人,我姓麻的就是關門也不給你這種人看病。”畫匠無奈地搖了搖頭,吧了口氣,走出了藥鋪。

再說孫孬娃在城裏住了一段時間,身體將息的強壯些了,就想回到子午穀做些事情。經過西鄉黨組織考察,認定他還是個靠得住的好同誌,就支持他先回子午穀,然後相機再找他幫助張秉元工作。

孫孬娃回到子午穀後,就把自家幾間老屋收拾好,安頓了下來,又用在部隊上的積蓄買了幾畝田地,平靜悠閑地過起了日子。菊花見孫孬娃一個人身又殘廢,生活上很是不便,就時常過來幫他料理家務。張秉元也抽空陪他說話諞閑傳,幫他打開鬱積太久的心結。

村人們感念孫孬娃當年的好處,都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回報他,讓他在外漂流了多年的心靈,感受到來自家鄉親人的溫暖。

孫孬娃看到鄉親們那麽的善良淳樸和熱情,從心底被感動了。困想當年無論是做生意還是去抗戰,他都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不應該得到村人太多的關照,如果自己現在不好好活下去,就是對不起鄉親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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