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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孫孬娃當年失蹤後,張秉元也懷疑過他生還無望,可杏兒仍是堅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因為這裏是他的根,這裏有生養了他的山水,還有他放不下太多的牽掛。張秉元在杏兒離開子午穀後,隔三差五地把孫家的房屋收拾一遍,希望真如杏兒所願,孫孬娃回來後也有個落腳之地。孫孬娃知道張秉元的良苦用心後心裏非常感動,當他回到自己熟悉的家時,見那房子仍是完好無缺,站在房門前再次流下了淚水。

孫孬娃當時剛回到子午穀時,細心地發現這裏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雖然有劉先春的百般折騰,但從村人們的衣食住房和精神麵貌上,卻有很大的變化,知道這全是張秉元之功。這天晚上張秉元來到他家來陪他說話,他無不感慨地說道:“秉元兄弟,子午穀有你真是村民之福,我能有你這樣的好兄弟真感到榮幸和高興。特別看到其他地方的人,為避戰亂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而子午穀就像完全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這裏的人們幾乎感受不到什麽是饑餓和貧窮,好像人們都成了地主和員外似的。沒想到我奮鬥了多年的願望卻在你的手上實現了。”

張秉元見孫孬娃仍是心係百姓,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說道:“孬娃哥,經商隻能幫助一時,隻有讓老百姓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才能幫他們解決實際問題。如今你回家了就協助我為山裏的遊擊隊趕製冬衣,劉先春盯得很緊,你這個老革命可要多幫我做些工作呀。”

“放心吧秉元兄弟。劉先春雖然猖狂,解放戰場上國民黨軍節節敗退,迎接全國解放的日子不會遠了。要想過上真正的太平日子,隻有徹底推翻這黑暗的社會,自己要當家作主才行。”

“是呀,如今國民政府就像秋後的螞蚱長不了了,看劉先春在穀中像熱鍋上的螞蟻,哪能擋得住解放大軍的到來呀。”

“好,秉元兄弟,我們就等著這一天吧。越是在這個時候敵人就越瘋狂,咱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了黨內的同誌才能保護好組織,在這革命的緊要關頭千萬不能出錯,才能迎來革命勝利的曙光呀。”

“孬娃哥,你說的太對了。你是老紅軍,堅持敵後工作經驗豐富,今後子午穀的地下工作就由你來負責,我聽你的。”

“秉元兄弟,革命不分彼此,不管是誰說的話隻要對革命有利,我們就應該采納。聽說中原突圍的部隊處境十分艱難,光給他們送些衣服恐怕還不行,最好再給他們籌點錢糧,以便他們更好地消滅敵人。”

“如此更好,隻是劉先春帶人駐下不走,穀中人家本就不多,再說支援抗戰大家也出了不少力,現在又怎麽好給大家攤派任務呢。”

“這些事情最好別再打擾百姓,郝五娃這些年掙了不少錢,如果做通他的工作也為遊擊隊解了燃眉之急呀。隻是郝五娃身在公門多年,願不願意支持革命還很難說。”

“這可是件大好事情呀,你不說我卻差點忘了,五娃哥雖然當了警察局長,暗中也為革命做了許多事情,有機會我先探個口風試試。”

“情況緊急不能再等了,要趕在遊擊隊來取東西前準備好一切。明天就給郝五娃捎信,說周幹娘身體不好想他,讓他趕快回來看看,到時咱哥倆再相機勸他,如果不成,在子午穀中咱們也不至於怕他。”

“孬娃哥,這樣做好不好,千萬不能和五娃哥鬧翻呀。”

“有革命就有犧牲,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是不會走下策的。”

孫孬娃正和張秉元商議著給陝南遊擊隊籌款的事時,突然聽到外麵有響聲傳來,而且還是門環搖動的聲音,兩人在屋裏同時感到一驚。孫孬娃出於一個職業軍人的習慣,猛地吹熄了油燈,動作麻利地抽出了短槍頂上了子彈。張秉元見屋內漆黑一團,和孫孬娃分別閃在門側,猛地拉開房門,果見有個人影站在門口,出其不意地將那人用手臂挾了過來,孫孬娃的槍管也頂住了那人的太陽穴。

隨著一聲尖細的聲音驚叫,接著一隻瓷碗掉在了地上打得粉碎,四周頓時彌漫起濃濃的中藥味。

孫孬娃和張秉元聽出是菊花的聲音,這才驚魂不定地問道:“你來幹什麽,剛才都聽見什麽了。快說,再不說小心槍子走火。”

張秉元雙手死死地要挾住菊花,感到她渾身劇烈地抖個不停,還一個勁地咳嗽,才知道自己用力過猛,忙放開她讓孫孬娃用槍繼續頂著她。點亮油燈一看,菊花嚇得早已麵如土色說不出話來。張秉元連忙關上門,見菊花很是害怕,示意孫孬娃拿開短槍,才聲色俱厲地問道:“菊花嫂子,深更半夜你到這兒來幹什麽,剛才你都聽見了些啥。”

菊花接過孫孬娃遞給她的水,猛喝了幾口平靜了一下才說道:“我,我是來給孬娃哥送藥的,你們剛才的話我全聽到了……”

不等菊花說完,孫孬娃和張秉元全都愣在了當地。作為一個老共產黨員,他們都深知暴露組織秘密的嚴重後果,尤其是在劉先春猖狂活動在子午穀的關鍵時候。

正在二人一籌莫展時,菊花突然跪倒在地哭聲說道:“孬娃哥,秉元兄弟,我早就知道你們是那邊的人,所幹的事都是為了窮苦人的大好事,你們就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隻求你們千萬別害了郝五娃,他可是個大好人呀。全國要是解放了,你們治劉先春什麽罪都行,最好能給他留條命,畢竟他是我的男人,我不想讓我的兒子沒有爹。這幾天我加夜連晚地趕做軍鞋,為的就是想為劉先春多減點罪孽,給孬娃哥送藥的事也給忘了,現在才送來……”

菊花的話再次讓孫孬娃和張秉元吃了一驚,這次輪到他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孫孬娃回來後,菊花就毫無怨言地幫助他,而且從麻大夫那裏開了幾付中藥,都由菊花幫他煎熬。想到這裏,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忙拉起她說道:“菊花妹子,快起來吧,這段時間為我熬湯送藥真是辛苦你了,讓我怎麽感謝你好呢。”

“孬娃哥,你快別這樣說。你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那劉先春給害的,我隻有多幫你一些才能減輕他的罪孽,我的心裏也才會踏實一些。”

孫孬娃看著菊花十分誠懇的態度,感動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張秉元看了看地上打碎的藥碗,又看了菊花和孫孬娃一眼,也讚許地點了點頭,忙和孫孬娃拉起了受驚嚇的菊花。

郝五娃接到口信後,帶著妻子錢鳳儀回到子午穀看望。他知道幹娘年事已高兒子又不在跟前,雖然有周幹大和下人的照顧,身邊也時常感到冷清。郝五娃心急火燎地攜妻子趕回了子午穀,見幹娘雙目幾乎失明,神誌也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周一青見郝五娃夫婦連夜趕回來,有些抱怨地說道:“都是老毛病了也沒啥大礙,害得你們著急上火。”

“捎信的人不是說幹娘的病很重,讓我們火速趕回來的嗎。”

“是誰帶的口信,這不是害你們倆口子白跑嗎。”

“既然回來了看看老人也是應該的嘛,多住些日子陪陪他們吧。”

錢鳳儀善解人意地說道,郝五娃也覺有理,就留下來了。

周林氏確信是郝五娃夫婦回來看她時,高興的顫顫巍巍地忙坐起身來,拉住他們的手不願鬆開,生怕他馬上離開似的。郝五娃見周幹娘老態龍鍾的樣子,心裏一酸哭叫道:“幹娘,怪我好久沒有回來看你,今天我和你的幹媳婦都來看你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呀!”周林氏止住了哭聲,邊擦淚邊說道:“看我真是老糊塗了,你能記著我就很知足了。可惜桂花也走了,子成又不在身邊。我和老頭子說話說煩了,就去找桂花說話,她說自己現在還是一個人孤獨的很,有好幾次都讓我去陪她呢。”

郝五娃和錢鳳儀聽周林氏這麽一說,心裏都吃了一驚。尤其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心裏還在想著桂花,可見桂花當年的死對她的打擊有多大。郝五娃想到都是自己當年做事不慎,白白送了桂花的性命,才讓幹娘晚年淒苦孤獨,再次哭倒在地。

周林氏神情突然顯得有些呆板地說道:“快走快走,你們快走吧,桂花要來和我說話了,你們在這她不敢來的。”

郝五娃知道她在說胡話,忙勸說道:“幹娘,桂花死了多年她咋來找你呀,還是不要再想她了。”

“陰間和陽間隻隔了一層紙,有時候我到那邊和她說話,有時候她到這邊和我說話。你快走吧,你們都是青麵獠牙的孤魂野鬼,看到你們我就煩,我還是等我那桂花來陪我吧……”

周一青聽後也歎了口氣道:“以前晚上她才胡說,現在連白天也是胡話連篇,嚇得別人都不敢進她的屋了。”

郝五娃心裏再次難過起來,仍守在周林氏的身邊說道:“幹娘,您要是感到冷清,就找我和鳳儀陪您說話,最近我們也不回西鄉,就在家陪著您。”

周林氏像觸電一樣,猛地甩開郝五娃的手,不斷跺腳怒聲喝道:“妖魔鬼怪快走開,我是西天如來佛祖,再不走開我就給你們念緊箍咒了……”周林氏說完,雙手不斷相互對擊,挽了幾個訣後又大聲說道:“太上老君急急如令,緊箍咒快顯靈……”

郝五娃見她滿嘴的胡話,把錢鳳儀嚇得不輕,找來麻貴有替她診治。

麻貴有診斷了一陣後,搖頭歎息道:“球了球了,她這是老毛病了,年輕時慪了猛氣,氣迷心竅所致。以前吃了我的藥還能清醒一些,現在年紀大了恐怕藥石無效了。”

“麻大夫,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可是子午穀的名醫呀。”

“名醫也不能起死回生逆天而行呀,也許這就是天意呀。”

“依我看隻要她的身體沒有其它毛病就讓她維持原樣吧,這樣他每天還能和女兒相會,就讓她沉醉其中高興高興。如果讓她清醒過來反而會思念女兒,成天被痛苦包圍著,我也會感到不安的。”

眾人聽周一青說得有理,隻要一日三餐照顧好周林氏的起居就行,再也不張羅給她治病的事情。

郝五娃看到子午穀又出現了欣欣向榮的景象時,感歎著張秉元,終於讓這方水土上的人熬出了頭。雖然有劉先春在此設卡駐防,子午穀不像以前那樣安寧平和,但淳樸的民風和善良的村人,仍是吸引了一些客商出陝入川路過此地。子午穀的山水,在這冬天的季節裏,也顯得更加壯美和迷人。郝五娃踏著溫暖如春的陽光信步走出村子,看到整個子午穀都沐浴在暖陽中時,仿佛有股暖流流入自己的心田裏。

心裏不斷地想著:冬天既然來了,春天就一定不會太遠,因為再溫暖的春天還是在冬天孕育出來的。郝五娃正在想著心事時,遠遠地看到蒼老的劉毓謙,用繩子拉著兒子劉富貴在荒地裏曬太陽。隻見肥胖笨重的劉富貴像頭黑熊樣,任由父親牽著無法離開一步,無論看到誰都要“嘿嘿”地傻笑一陣。郝五娃來到劉毓謙的麵前問道:“姐夫呀,你這樣寸步不離地看著他也不是個法子呀。”

劉毓謙看到郝五娃,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罪孽呀罪孽,這都是我年輕時心術不正,上天故意來懲罰我的。他又不是個畜生,也不能用圈關著他,也該讓他享受到外界的空氣和陽光,畢竟也是個生命呀。”劉毓謙說完,苦笑著揚了揚手中牽劉富貴的繩子又說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這是自己種的苦果隻有自己打落門牙往下吞了。”

郝五娃見劉毓謙說的很是悲傷,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他。看到自己童年的夥伴懵懂不醒地也步入了中年,因他的大腦一直處在休眠狀態,麵相也顯得十分年輕,肥胖的臉上連半點皺紋折子也沒有。像他這樣迷迷糊糊的活一世,何嚐不是件幸福的事呢。

劉富貴見到郝五娃看了半天,像是認出他了一般,“嘿嘿”一笑口水長流,發音不清地拉住他說道:“到我家去喝酒酒,到我家去吃尜尜,到我家去吃尜尜嘛……”

郝五娃看著這位從小的玩伴,又是借自己搭麵子娶親的傻子,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自己的外甥。一時間,心潮起伏很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才拍著富貴的肩膀說道:“尜尜給我留著,抽空我一定吃。”

“來,來,一定來呀……”

郝五娃走出老遠了,還聽見劉富貴一個勁地衝他直喊。正要回頭看時,一股鹹淡澀苦的東西流進了嘴中,這才發現自己的淚水早順腮流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淚水到底為誰而流,是為劉富貴還是劉先春,是為死去的桂花還是幡然醒悟蛻變後的劉毓謙?他無心細想,任由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郝五娃不想回家,暫時也不想去找張秉元和孫孬娃說話,漫無目的地在穀裏轉悠起來,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子午河邊。他見這兒很是安靜,除了“嘩嘩”的河水聲外連點風聲也沒有,郝五娃抬頭看著碧綠如玉的子午河,經年不息地從穀中流過,用她那大山乳汁般的甘露,澆灌滋潤著這塊神奇而又古老的土地。猛然間,感到自己在這條象征著生命之本的河流麵前,顯得是那樣的自私渺小和微不足道。想起年輕時的所作所為,在清澈的河水麵前,像一顆混濁的水珠混進了河水中,顯得是那麽的混濁那麽的不和諧。好在河水用她那博大的胸懷,轉眼就把混濁的水珠擁進了懷中,淘洗幹淨融為一體了。他想看看這條在子午穀流淌千萬年的母親河,在夕陽的照射下是多麽的秀美和壯觀,就駐足凝神迎風站在河邊,任拂麵的輕風吹打著布滿滄桑的麵頰。這時,如血的殘陽將子午穀照耀得金黃一片,淺水區的小魚兒歡快地暢遊著,在縱橫交錯的水草中仍能漂遊自如,絲毫不受那些網狀草根的影響,仍能找到自己的出路。可自己的出路又在哪裏呢,看著目前國內的形勢,又何嚐不像那些錯綜複雜的網狀水草呢。在很久以前,郝五娃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他雖然當初曾立誓不加入任何黨派和社團,做事也憑著自己的良心,他也早就知道周子成、張秉元以及孫孬娃父子的特殊身份,也曾為中共地下黨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

他更清楚國民黨軍在解放戰爭中所處的劣勢地位,可當讓他真正做出抉擇時又猶豫不決起來,也不知道在這關鍵時刻到底姓國還是姓共為好。郝五娃在幫會時間太久,平時也不關心時局和政治,現在突然想起來感到有些頭痛,感到自己還不如那些小魚能認清方向,他不敢去驚動小魚,想趟過河去遠眺一下村子的全貌。看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村莊,被風雨改變了多少容顏。

郝五娃想到這兒,脫下長褲赤腳渡河。冬天的河水冰涼刺骨,郝五娃被河水一激感到頭腦清醒了許多。他剛走出幾步,見自己的身影在河麵被夕陽反射,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拉得很長,被風一吹波紋一次次地拉斷扭曲然後又重新合攏,就像地府的牛頭馬麵用大鋸將人體反複鋸割後,再讓他投胎做人一般。他心頭猛地一動,難道冥冥之中命運在暗示他什麽?河麵寂靜極了,偶兒有爾隻水鳥在水麵掠過,踏出一路水花遠去。他剛一回頭卻發現一位婦女,也挽起褲腿在河邊低頭洗衣服,雙腳被河水凍成了紅色。郝五娃見那婦女的身影很是熟悉,停足多看了幾眼。

那婦女也發現了郝五娃,以為他故意脫下褲子耍下流,遠遠地對他調侃說道:

“誰家的先生誰家的郎,脫下褲子過河床。襠裏吊了根豬大腸,走一步來晃三晃。”

郝五娃多年沒有跟女人們開過這種暈素見半的玩笑了,馬上來了精神隨口回道:“誰家的媳婦誰家的娘,坐在河邊洗衣裳,將就你的煨罐燉大腸……”剛說到這兒認出了那婦女原來正是菊花,一時弄得不知所措。往日的恩怨情仇頓時湧上了心頭,硬著頭皮大聲喊道:“菊花妹子,你還好嗎,是郝五娃回來看你了。”

菊花聞聲一震,手中的衣服也掉到了河裏,見郝五娃已轉身向她走來,條件反射似的忙收拾衣服想要離去。郝五娃知道菊花仍在記恨自己,忙又對她喊道:“菊花妹子,你就原諒我吧,是我當年對不起你。這次回來就是向你謝罪來了,隻要你能原諒我的過去就死而無憾了。”

菊花看著眼前的郝五娃,當年的往事也曆曆在目,如今大家都老了也是該放下的時候了。尤其她看到郝五娃說的話句句都是發自肺腑之言,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地轉身遠去了。

郝五娃看著菊花的舉動,望著她的背影發愣起來,直到菊花的身影消失在了子午穀的暮色蒼穹中,他還站在水中發呆。

劉先春自從回來後就在子午穀中耀武揚威起來,為了顯示手中的權力,和宣傳國軍戰鬥實力,增加民眾對國民黨當局的信心,每到逢場時他都會在各個要道哨卡上增加兵力,還在明碉暗堡中架上機槍,嚴密盤查行人。搞得子午穀的空氣異常緊張,如臨大敵一般。他還時常對村人吹噓說道:“鄉親們,子午穀固若金湯,解放軍要想從這兒打開漢中的通道,那簡直是癡心妄想。特別是商洛山中的遊擊隊,如果膽敢來犯,定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劉某人的厲害。中原的解放軍在國軍的圍剿下,隻有躲在商洛山中打遊擊,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呀。大家千萬不能受隱藏在子午穀的共黨分子的蒙蔽,一定要擦亮眼睛認清形勢,國軍決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消滅共軍。”劉先春見今天是個趕集日,知道山民們大都會前來趕場買賣東西,命令保安隊員全副武裝戒備森嚴,在各個要道上嚴密檢查過往行人。當他看到保安隊員們都是嚴陣以待,荷槍實彈地守在各自的崗位前,滿意地往通向秦嶺山中的哨卡上走去。

通往秦嶺深處的哨卡,設在穀北邊一個山勢陡峭的狹窄的隘口邊。兩邊山勢直逼對立,留下不寬的路口和河流。劉先春在路口兩邊的山體上修築起碉堡和工事,並堆滿了沙袋垛起掩體,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守在兩邊的保安隊員,凡是見到有山民前來趕場,就用刺刀在背簍裏不斷挑刺,生恐裏麵埋了炸彈似的。

劉先春見哨兵們都很盡職盡責,高興地揮舞著手中的皮鞭說道:“弟兄們,咱這子午穀是整個漢地的門戶,這道哨卡也是咽喉要衝,我們一定要嚴防死守,決不許山中的共軍滲透進來。也讓黨國政府看看,我們保安大隊也不是慫包。”說完,親自走到哨卡旁替哨兵們檢查起過往行人來。當檢查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貨郎邊時,從他的衣著打扮和眉宇間不凡的氣質上,看起來倒不像是個做小買賣的人。又見他帶了兩個挑夫也很是精明強幹,挑的全都是些胭脂香粉、絲線花布之類的東西。劉先春一見心生疑慮,走過去嚴加盤問起來:

“從哪裏來?”

“華陽。”

“到子午穀幹啥來了?”

“趕場賣貨來了嘛。”

“沿途碰見共軍遊擊隊沒有?”

“托老總的福,沒有呀,如果碰上了我們還怎麽來子午穀呀。”

“你是哪裏人氏?”

“咋,連西安人都聽不出來呀?”

“以前到過子午穀嗎?”

“沒有。”

“那你為啥突然來到這裏?”

“這兒能賣東西呀,做生意不就是趕個好市場嗎?”

從幹脆簡練的對話中,劉先春一時看不出什麽,但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妥,就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我他媽的就不相信,你們從山中來咋就沒有被共軍抓住呢,咋到這兒讓老子犯難呢?”

兩名挑夫中一位年輕點的人,放下挑子對劉先春說道:“聽說共軍在商洛山中離這還遠著呢,再說我又沒犯法憑啥抓人?”其中那位像老板樣的年輕商販一見,忙製止住同伴賠著笑臉說道:“老總呀,我這夥計不會說話你別見怪。如今兵荒馬亂的,謀個生計也不容易,就放我們過去免得誤了集市。”另一個稍年長的挑夫也在旁說道:“是呀長官,我們在華陽時,就聽說子午穀駐有國軍才敢來的,要不然真的碰見共軍又咋辦呀,慶幸的是我們一路上都沒看見共軍的影子,可能早讓你們給嚇跑了。”

劉先春聽那人很會說話,直說得自己心花怒放,像吃了蜜糖似的舒服極了。又看了看貨物中確無他物,就揚了揚手放他們過去了。可是總覺得那年輕商人在哪兒見過,無論從他的言行舉止都像一個熟人。到底像誰呢,他側身扭頭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來。

年輕商販雖然是第一次到子午穀來,但對這裏的街道房屋,以及民風民俗都像很是感興趣似的。無論看到什麽都要駐足觀察許久,那神情就像沉浸在對某一件事物的回憶一樣,有幾次愣過神去,直到那年長的挑夫喊他時才猛地醒了過來。他們一行三人來到子午街上,尋找地方擺起貨物來。年輕商販在地上鋪了油布,把貨物分了一些出來,才對兩位夥計說道:“這場上的行人不多,你們倆就分頭挑貨轉鄉去吧,如果賣不出東西,咱們今天連飯錢都沒有呢?”

兩位夥計一聽,雙雙用眼看了那年輕商販,心領神會地齊聲說道:“放心吧,掌櫃的。我們挑著貨物這就去挨家挨戶,轉鄉叫賣就是了。”

正在街上巡邏的保安隊員一見商販是外地人,過來用長槍指著他們說道:“非常時期,外人不許在穀中亂走動,如有違抗一律按共黨嫌疑犯論處。”年輕商販一見,忙笑對保安隊員說道:“大家出門在外實在不易,一個小貨郎又能給子午穀帶來什麽危害呢?何況我已見過你們劉大隊長,是他特批同意了的。”保安隊員一聽,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們幾眼,順手從貨架上拿了一些針頭線腦的東西,這才吹著口哨罵罵咧咧地裏去巴結他們的相好去了。年輕商販一見,忙和兩位挑夫耳語一陣,等兩位夥計擔上貨物開始轉鄉去了後,自己則席地而坐吆喝起買賣來。

趕場的山民婦女們見那貨郎送來了從沒見過的洋貨,就爭相選購互相轉告,不多會兒就把他的貨物買完了。那年輕商販有些不相信似的看著眼前的空地攤,嘴裏喃喃自語道:“子午穀人咋有這麽強的購買力呢,難道他們都過上了好日子……”

張秉元也發現了那個年輕商販,他無論怎樣看他都不像個貨郎商販,暗中觀察起了那人來。一開始張秉元以為是西安方麵派來和他接頭的人,而且從他的神態舉止上總覺得有些麵熟。有幾次走到他的地攤前想用暗語聯絡,都發現那人無動於衷,心裏不禁犯起了嘀咕。直到下午時分,那兩個轉鄉的挑夫也都回來後,三人才在街上尋店住宿打尖吃飯。令張秉元更為不解的是,他們放著子午街最好的張家店不住,偏去找到那家較為偏僻簡陋的小店住下。

這天晚上張秉元把白天看到的告訴了孫孬娃,讓他注意,那幾個人是不是衝他來的便衣特務。孫孬娃聽後說道:“放心吧秉元兄弟,國共雖然開戰,他們暫時還不會把我這個幫助國民黨軍抗戰的共產黨員怎麽樣的。那幾個人白天我也見到了,個個都是職業軍人,可能與你有些關係。”張秉元聽後驚得差點跳了起來,忙問道:

“你是說他們是遊擊隊派來的,組織上為啥沒有通知呢。”

“遊擊隊的特點就是行蹤不定出沒無常,也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最好別讓郝五娃發現他們,他畢竟是國民黨的警察局長,不是我信不過自家弟兄,小心無大差呀。”

“孬娃哥,五娃哥那邊你就放心吧,他的工作由我來做,隻要防著劉先春那條惡狼就行了,我得找個機會去試探一下那幾個小貨郎,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麽路數。”

張秉元見對方遲遲不來找自己聯係,心想難道是孫孬娃分析錯了?他們不是遊擊隊的而是劉先春故意安插在子午穀的探子,專門來監視自己和孫孬娃的。張秉元經過多年的地下工作,已積累了豐富的鬥爭經驗,從來沒見過這麽能沉得住氣的人。就在夜晚漸深,張秉元倚靠在床頭苦思冥想睡意漸濃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張秉元心裏一驚,那幾聲聲響在寂靜的深夜裏,仿佛敲在他的心坎上顯得特別大。難道對方真的向自己下手了?好在張秉元事先已作好了各種應對的準備,屋裏也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線索和證據,就披衣下床將門打開一條縫。看見是孫孬娃時才鬆了口氣,剛要張口說話時,孫孬娃壓低聲音說道:“借一步說話,快隨我來,我帶你去見個人。”

“孬娃哥,深更半夜你把我叫出來幹啥,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別問,去了就知道了。”

張秉元見孫孬娃神秘兮兮的也不敢多問,跟著他來到了後山腳下,正在納悶時,隻聽孫孬娃向黑暗深處小聲喊道:“娃,快出來吧,我把你秉元叔找來了,有事你們自己談吧。”張秉元一聽,再次驚跳了起來,拉住孫孬娃追問道:“你在喊誰,是哪個娃……”

“我的兒子石頭娃呀,你又不是沒見過。”

張秉元見孫孬娃完全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一時卻搞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在納悶時,隻見白天那位年輕商販從黑暗中走出來,望著張秉元聲音哽咽,激動地說道:“秉元叔,您不認識我啦,我是石頭娃呀,就是當年你從野狼嘴裏救下來的石頭娃呀……”張秉元聽後心裏再次一驚,他說什麽也沒想到那人就是孫石頭。

忙問孫孬娃道:“孬娃哥,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秉元兄弟,實話對你說吧,白天我就認出我家石頭娃了,隻是不知道他的來路,又礙於劉先春的眼目沒敢上前相認,晚上等你回家後我才去找他。我畢竟是軍人出身,萬一他要是來害你的我就除了他,誰知他現在真的是解放軍,正是來取東西的,我才來叫你的。”

原來,就在張秉元來找孫孬娃商量對策時,孫孬娃心裏早就做好了準備。在白天時他就認出了那位老板樣的小貨郎,正是自己的兒子孫石頭,因不知道他的底細不敢冒然上前相認,又見張秉元十分擔心的樣子,準備親自去會會他。就在孫孬娃送走張秉元正要動身時,孫石頭卻來到了自己出生的老房子前,輕聲地抽泣痛哭了起來。孫孬娃見後,忙出來拉起他小聲說道:“快進屋說話,小心有人跟蹤。”

孫石頭在白天也認出了自己的父親孫孬娃,見他仍然活在世上,隻是肢體不全,強壓著自己的感情,等到天黑後才來相見。孫石頭剛一進屋,雙膝跪地痛哭不止地對孫孬娃行禮,然後說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孫孬娃聽後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才放心地來找張秉元。

張秉元聽孫孬娃說完,感激地拍了拍孫孬娃的肩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秉元以前也曾從周子成的來信中,知道一些孫石頭的情況,跟他當麵所說完全一致,頓時打消了顧慮。

孫石頭忙過來向張秉元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聲音顫抖地說道:“秉元叔,謝謝您為革命做了那麽多的工作,我代表山裏的遊擊隊員向您敬禮了。”

張秉元也激動地一把抓住孫石頭的手說道:“石頭娃,真的是你呀,老叔可把你們盼回來了。要謝還是謝謝你的父親吧,我時常為你能有這樣一位好父親而感到自豪呢。”

孫石頭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聽父親這麽親熱地喊叫自己,藏在心中對父親多年的成見和隔閡,在這一瞬間早化為了烏有,跪在父親的麵前磕了幾個響頭說道:

“大呀,原諒兒子的無知吧。當年您出事後還以為您不在人世了,我一直為有您這樣一位好父親而自豪。”

孫孬娃忙拉起孫石頭,也有些動情地說道:“我家石頭娃長大了,隻要你不再恨我比什麽都好,咱們革命父子不興這套跪拜禮,還是跟你秉元叔說正事吧。”

孫石頭抱了抱父親獨臂的身子,才對張秉元說道:“秉元叔,當年就是在這兒你從野狼的嘴裏救了我,今天我們在這兒見麵,真是太有紀念意義了。東西準備得怎麽樣了,山裏的同誌可都在等著呢。”

張秉元看到孫石頭如今已成長成了一位出色的指戰員,欣喜地說道:“是呀,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十多年都過去了。東西早就準備的差不多了,隻是籌措的經費還沒著落。不過你放心,約好時間來取,保證誤不了山裏的事情。”

“太好了,我們三天後來取行嗎。”

“好,三天後你們就來個夜襲子午穀吧,我們保證配合好你們。”

張秉元知道山中的解放軍個個驍勇善戰,足智多謀。忙保證道:“到時連鎮公所上繳的糧款一並帶上,也算是我對革命的一點貢獻吧。”孫石頭聽後,從暗處喊出兩位同伴,給張秉元介紹他們營的一連長和三連長。一連長忙對孫石頭說道:

“營長,子午穀的地形我們都偵察過了,到時就讓二連虛張聲勢,我們兩人分別帶領部隊到村裏搬運東西,地形熟悉也利於撤退。”

“好,到時候不許驚嚇了村民,更不許進入農戶的家,也不能拿老百姓的任何東西,有違犯的一律槍斃。”

“孬娃哥,到時咱們要事先通知百姓,再組織人在村裏亂喊,讓劉先春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人,能嚇跑他是最好不過的。”

“好呀,這叫兵不厭詐,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呀。”

孫石頭和張秉元商量好行動計劃後,拜別了父親和張秉元,從周家槽避開哨卡回到了山中。張秉元和孫孬娃連夜挨門逐戶地讓村民們把縫製的各種棉衣鞋襪,背過劉先春的耳目,連糧食一起集中在鎮公所裏,專等孫石頭帶人來取。

第二天一早劉先春突然發現不見了三個賣貨郎,這才知道他們是共軍探子,加派人手挨家挨戶地搜查起來。還成天叫嚷著,要全村人都要防共抗共,一旦有可疑情況馬上報告,如發現誰膽敢窩藏共軍就以通共罪論處。張秉元這時才明白,孫石頭當初為何不住在他家店子的原因,心裏也對孫石頭的辦事放心了起來。

郝五娃自回到子午穀看望周林氏後,突然之間為自己的前途和出路擔起心來。

他不知道是日趨緊張的國內形勢還是子午穀純淨的家園勾起了他的憂慮,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地困擾著他,最近幾天他都守在周林氏的身邊,一步路也不想走。

甚至想去找張秉元和孫孬娃商量,想辭掉警察局長回到子午穀種田為樂,重新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中。

這天晚上,郝五娃正守在周林氏的身邊聽她說一些神狐鬼怪的胡話時,周一青進來對他說道:“五娃,秉元叫你過去一下,說在孫孬娃家想給你接接風,還說有事商量,最好讓你一個人去。”

郝五娃一聽,心想自己正有事找他們,忙答應了一聲向孫孬娃家走去。他剛走進門時,見孫孬娃和張秉元坐在一張擺滿酒菜的飯桌前,正要開口說話時,隻見菊花端了一盤菜出來說道:“孬娃哥,你和秉元兄弟慢用,菜炒完了我也該回去了。”

說完,旁若無人地從郝五娃的身邊走過,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一般。

張秉元和孫孬娃一見到郝五娃,連忙熱情地招呼讓座,還不斷埋怨道:“回來好幾天了也不來看看我們,難道真擺起局長的架子了,現在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呀。”

郝五娃見到從小長大的兄弟們聚在一起,心情馬上好了起來,毫不客氣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用手背擦了把嘴說道:“什麽狗屁局長呀,幹了十多年早就幹煩了,正想找你們商量辭掉這份差事呢。”

孫張兩人一聽,異口同聲地驚問道:“為什麽。”

“國民黨朝不保夕,我再這樣幹下去能有什麽出路呀,到時候再拉上我這個警察局長給他們墊背多劃不來呀。”

張秉元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道:“五娃哥,你能為自己的出路著想說明你看清了形勢,越是這種情況越要把那個位子坐穩,如果換了劉先春那樣的人豈不苦了民眾。這些年你也為共產黨做了許多工作,幹脆我就介紹你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吧。”

“秉元兄弟,我是衝著你和子成兄弟的麵子才給共產黨做事的,入不入組織就那麽重要嗎?”

“五娃兄弟誌不在此,秉元兄弟就不必相勸了,我隻問五娃兄弟以後還願不願意給共產黨做事。”

“那要看什麽事情了,如果拿我的命去支持革命我堅決不幹,自己連命都沒有了,還怎麽去革別人的命呢。”

張秉元沒時間跟他講革命道理,直截了當地把陝南遊擊隊的困難對他說了,最後才勸他拿出一部分錢財捐給陝南遊擊隊,為革命再做些新的貢獻。郝五娃聽完未動聲色地喝了一口酒,又自顧吃起菜來。孫孬娃一見,掏出槍來放在桌子上,擲地有聲地說道:“五娃兄弟,實在對不起了。有道是君子不奪他人所愛,我孫孬娃就是窮得舔灰充饑也不敢貪圖你的一文錢,可為了革命事業隻好厚臉相求了。”郝五娃看了二人一眼,哈哈大笑道:“原來今天請我赴的是鴻門宴呀。”說完,也從身上掏出槍來往桌子上一放,說道:“我要心甘情願捐贈,一文錢也不留,如果有人威逼,一文錢也不掏。”

菊花一直躲在外麵,這時一見孫孬娃和郝五娃劍拔弩張的樣子,衝進來攔在兩人的中間,哭聲說道:“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都是從小到大的兄弟,有啥事說不攏的呀。”菊花的突然出現反把大家弄僵在了現場。

張秉元反應最快,忙過來對菊花說道:“菊花嫂,我們兄弟在諞閑傳不會有事的,天不早了你還是回去歇著吧。”說著,忙把他們的槍收了起來,又見郝五娃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才分別給他們倒滿酒,舉起杯子說道:“於公於私我們都不能傷了和氣,喝了這杯酒咱們還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張秉元說著,先幹了那杯酒。

孫孬娃見後也把酒喝幹了,郝五娃分別看了兩人的酒杯一眼,拿起酒壺一仰脖子就把酒喝幹了。張秉元一見心中大喜,忙試探性地問道:“五娃哥,這些年,你也發了不少財,日子也過得安穩,但如今兵荒馬亂的,你有什麽打算呢?”

“秉元兄弟,實話告訴你,我自到西鄉,還沒缺過錢,吃喝不愁,大手大腳,早不知道什麽是窮,什麽叫饑,什麽是冷了。但是,總覺著心裏空蕩蕩的,這次回來看到子午穀,好像又回到了當年,我想起了石三爺對我的關照,我該做點什麽呢?石三爺曾經留給我一包財寶,他讓我用在對國對民有利的事情上。今天,我是不是能圓了石三爺的心願呢!隻要能為民眾做點好事,石三爺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你不來找我我正想找你哩。”

孫孬娃見自己誤會了郝五娃,忙陪禮道:“五娃兄弟,原來你早就有這個想法呀,為啥不早說害得我空擔心了一場,都怪我這當兵的火爆脾氣,請你不要見怪。”

“捐給那些窮人的部隊倒也可以,又怎麽捐到他們的手上。”

張秉元見郝五娃沒了主意,忙不失時機地說道:“五娃哥,你有這種想法當然很好,如果你真的信得過我,我就來幫你和石三爺完成心願吧。目前全國即將解放,秦嶺山中的解放軍遊擊隊也要開赴全國戰場。他們缺衣少藥軍費嚴重不足,把那些財寶捐給他們,讓他們早點打倒蔣家王朝解放全中國呀!”

郝五娃一聽,有些抑製不住內心的興奮,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兩眼放光地說道:“太好啦,想我郝五娃今生不能加入共產黨,如能幫革命度過難關,也說明我和共產黨有緣。他們在哪裏,怎樣才能把東西轉到他們手上,我是一天也等不及了。”

張秉元見郝五娃通情達理,同情解放軍,就把他和孫孬娃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郝五娃驚喜地拉著他們的手,說:“我早有預感,隻是一直拿不準,你們不說,我也懶得問。反正是老兄弟了,叫我幹啥就幹啥吧。”張秉元就把偷襲子午穀搬糧搶物送錢的計劃告訴了他。郝五娃一聽高興地說道:“姓劉的張狂不了幾天了,我恨不能早點把他攆走,還子午穀一個清淨。”張秉元知道郝五娃早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但沒有告訴他解放軍帶兵之人就是孫石頭,怕他一時多心。

三人又重新端起酒杯開懷暢飲了起來。

正在這時,菊花又領著賽河壩和周一青推門走了進來。賽河壩剛進門,就向張秉元連珠炮似的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們把我弟娃怎麽了,都是自家兄弟,可不能欺負我的弟娃呀。”

郝五娃見張秉元和孫孬娃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搪塞,生怕把事情弄大走漏了風聲,忙裝著喝醉了酒的樣子對賽河壩說道:“哎呀姐姐,剛才我多喝了幾杯發酒瘋玩哩,沒事的你快回吧。”

張秉元和孫孬娃也在邊上不斷解釋,剛才三個人高興喝多了,大家隻是鬧著玩的讓她們不要多心。賽河壩聽後知道他們很久沒有聚在一起了,這才放心了下來,還一再叮囑他們少喝點酒。

張秉元見屋裏都是幾個可靠的人,就把陝南遊擊隊要來取冬衣的事對他們講了,並讓他們分頭去做好村民的工作,到時聽見槍聲不要驚慌,也不要亂跑,關起房門躲在屋裏就行了,到時劉先春就抓不住任何人的把柄。他照樣省去了帶兵之人就是孫石頭,也隱瞞了郝五娃同意捐贈財寶一事。

菊花聽說解放軍要來又擔心起劉先春,不斷求眾人饒了他的性命。

張秉元想了想才對她說道:“菊花嫂,你就別擔心了,雖然劉先春的雙手沾滿了革命者的鮮血,到時要接受人民的審判的。這次遊擊隊隻是來搬取物資,並不想要誰的命。”

菊花聽後,才放心地和賽河壩挨家逐戶地做起動員工作。

就在兩天後的一個深夜,子午穀像往常一樣顯得很是寂靜,偶爾幾聲狗的叫聲打破了夜的寧靜。這天晚上,剛好是個風高月黑的夜晚,人們枕著怒吼的山風,正沉浸在香甜的夢境中時。突然,遠處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在子午穀內顯得特別震耳。

張秉元知道是孫石頭如約前來,忙和孫孬娃和周一青等人,手執銅鑼破盆邊在村裏四處敲響,高聲喊道:“解放軍來啦……,大家快跑呀……。解放軍到子午穀啦……。”

一些村民早接到了張秉元的通知,不出門,隻有張秉元幾人燃起火把在村裏來回跑動,故意大聲呼喊:“快跑呀……,解放軍來啦……,再不跑就來不及啦……。”那些關起門來的村民,也爬上牆頭房頂大喊大叫。

頓時,整個山村沸騰了。隻見火光衝天,喊聲震耳。混合著陣陣槍聲,誰也不知道穀中到底來了多少解放軍。

後山腳下的槍聲和村人們的喊叫聲,也驚醒了劉先春和保安隊員們,他們聽到村民們驚恐的喊聲和密集的槍聲,不知虛實根本不敢迎戰,嚇得屁滾尿流連槍幾乎都拿不穩,急忙從哨卡碉堡中撤了出來,慌忙向縣城逃竄去了。

張秉元見此情況,生怕群眾受到驚嚇,忙讓孫孬娃等人邊敲鑼邊喊道:“鄉親們都別亂跑,解放軍不殺窮人,隻找保安大隊算賬……”

劉先春躲在保安營房裏,聽到外麵的喊聲和密集的槍聲向這邊傳來,知道再不跑可能就來不及了,萬一落在解放軍的手裏,他的小命就難保了,嚇得飛也似的倉皇而逃了。

孫石頭見兵不血刃嚇走了劉先春和保安大隊,欣喜之餘忙派人協助張秉元安撫百姓,讓他們不要驚慌。孫石頭見村人都定下神後,這才命令部隊在鎮公所和保安隊的駐地,搬運起糧食和藥品來。為了不驚動劉毓謙,孫石頭派人圍了劉家大院,還不許部隊走進劉家大院半步。

孫石頭見張秉元穩住了有些慌亂的村人,又派人在穀中到處書寫起宣傳標語,讓更多的人知道解放軍要徹底解放全中國的決心。見劉先春已成驚弓之鳥,整個國民政府也是強弩之末,這次突襲子午穀不但警告了劉先春,同時也把全國即將解放的信息傳遞給了村人,讓村人們知道劉先春等人的日子不會太長久。孫石頭忙完了這些後,才找到張秉元,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道:“秉元叔,多虧您的協助才解了山中之圍,您可是為革命立了大功哇。”

張秉元見孫石頭一身戎裝顯得十分威武,也高興地說道:“孫家能有此後生,真是子午穀之榮,西鄉縣人民之幸呀!我們都盼望著你們早點打回來,解放全縣的勞苦大眾呢?”

孫石頭看著張秉元那急切的神情,也忙說道:“快啦,秉元叔,我們馬上就要出山,配合大部隊作戰,全國解放的號角已經吹響,不久後我們就會打回來。”

張秉元這時,忙從黑暗中叫出了郝五娃道:“快把東西取出交給孫營長,現在正是為革命立功的時候。”

郝五娃見孫石頭全副武裝還帶著警衛,黑暗中也沒認出他來,帶領他們來到村頭,從石碾下取出那罐埋藏了幾十年的金銀財寶,遞到孫石頭的手中說道:“都在這兒了,我可沒有留一分錢,就算幫石三爺支持了革命吧。”

孫石頭打開土罐封口一看驚的呆了,忙問到:“秉元叔,您這是?”

孫孬娃這時忙走過來說道:“石頭娃,這是你五娃叔捐給革命的經費,作為你們出山的費用,希望你們早日解放全中國,還不快謝謝他。”

孫石頭一聽激動得渾身亂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五娃叔,太謝謝您為革命慷慨解囊。您不認識我啦,我是孫石頭,孫家的石頭娃呀!”

郝五娃一聽吃驚得非同小可,他借著遠處的火光也認出了孫石頭。有些生氣地對孫孬娃說道:“你的兒子現在也是領兵之人,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怕我奪了你的兒子呀,太小氣了吧。”

“兄弟千萬不要多心,當年不是你的資助他哪有今天呀,我還要好好感謝你哩。

石頭娃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他也是咱子午穀的兒子,更是全中國勞苦大眾的兒子。隻要革命需要,隨時召喚都行。”

孫石頭過來給郝五娃敬了個軍禮,顯得有些愧疚地說道:“五娃叔,大恩不言謝,等革命勝利了我再回來報答你吧。”

“不用了,隻要盡快來解放西鄉,就是對我和家鄉的最好報答了,大家都在盼望這一天呢。”

“五娃叔,您就等著吧,這一天不會太久的。見了恩師替我問聲好,就說學生軍命在身不能回來看他,讓他老人家多保重身體。”

正在這時,張秉元乘其不備,突然從孫石頭身上掏出槍來,對準自己的左臂開了一槍,對孫石頭喊道:“快,快把我吊到樹上,隻有這樣才能瞞過劉先春。”孫石頭一見知道張秉元之意,動情地說道:“秉元叔,您何必要受這份罪呀?”郝五娃和孫孬娃也被張秉元的舉動感動,不停地在邊上說道:“捆鬆些,輕點,別勒痛了他。”

張秉元忍著劇痛對郝五娃說道:“五娃哥,我把孬娃哥就交給你了,劉先春要是知道是石頭娃襲擊了子午穀,肯定不會放過他這個老子的,你把他帶到西鄉找個地方躲起來,別和姓劉的正麵衝突,過了這個階段,革命形勢就會好起來。”

孫孬娃見張秉元不顧自己的安危還在替他著想,這才知道他在子午穀為什麽能擁有那麽高的威望,不禁自愧不如起來。

孫石頭見部隊已搬完東西正在轉移,來到被吊起的張秉元跟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道:“秉元叔,等著我們勝利的好消息吧,不久我們就會打回來的。”說完,又謝過了郝五娃,給父親孫孬娃磕了頭,轉身追趕部隊去了。

並未跑遠的村民們見解放軍已走,剛回到村裏就看到被吊起的張秉元,忙把他放了下來。村人知道夜襲子午穀之人就是孫家的石頭娃時吃驚不小,有人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也有人說孫石頭壞了良心,還真拿自己的老窩下了手。總之,人們說什麽的都有,也順利地瞞過了劉先春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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