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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

  北大荒豆業集團建築工地上車來車往,機器轟鳴,樓房在一層層不斷增高,起重機伸著長長的手臂吊運著建材:指揮部裏,許諾和專家們圍在一張桌子旁,桌子上放著一張設計圖,談得正興奮,許諾說:“我同意專家們的意見,設備選型要最先進的,這樣就要分別從德國、美國、意大利進口。”

  一位老專家說:“其中大部分是霸王公司用的,其餘部分比霸王的還要先進。”

  許諾問:“價格怎麽樣?”

  老專家說:“都是通過國家進出口總公司招標來的,據我了解,比霸王的稍便宜一些。”

  許諾說:“永順,要是這樣,可以去正式簽合同了。”

  焦永順說:“我再和股民們通報一下,沒有意見,就這麽定了。”

  許諾用手按著圖紙,指指新廠區說:“這邊用洋設備出尖端產品,那邊用我們的老設備生產大眾產品,”然後一揮拳又說,“我們要打好這土洋結合的硬仗,去占領市場。”

  焦永順高興地說:“許場長,台灣省老板的項目資金已經到位,明天就帶著設計方案和專家來,還要趁上凍前把廠房地槽挖出來,明年夏天就要出產品。這樣,我們的龍頭企業就可以像你說的擴大產業鏈,做強做大做優了。”

  許諾說:“關鍵的關鍵是做出市場。”

  眾專家興奮不已。

  許諾手機響了。他聽了幾句:“小靚,喲,已經上車了,明天就到家。好,爸爸等你。”

  許諾剛收起手機,王雁南趕來說:“許場長,我們想了,關於到老場長家商議那件事情,你還真得出麵。不然,怕老場長有想法,會把事越做越生。”許諾說了:“可也是。”帶上李一農一起來到了小雪家。夏柳開門,許諾先打招呼:“夏醫生在這兒。’”

  夏柳不好意思地說:“我給老場長送點藥來。”

  許諾進屋便問:“老場長,怎麽,身體不舒服啦?”

  楊堅石回答:“沒什麽,快坐,快坐。夏醫生給我送點舒筋活血的藥,你們怎麽這麽有時間?快請坐。”

  李一農問:“老場長,小雪呢?”

  楊堅石瞧瞧許諾:“和草根散步去了……”

  楊堅石讓座,夏柳忙著泡茶倒水。許諾說:“老場長,場領導在一起研究來研究去,有件很重要的工作,都說委托你最合適。不知道你身體允許不?”

  夏柳接話說:“許場長,醫院又讓我領著給老場長檢查檢查身體,沒什麽大問題。”

  許諾忙說:“對了,夏醫生,還多虧了你呢。”

  夏柳不好意思:“我可沒起什麽大作用。”

  李一農在一旁開玩笑地說:“沒起什麽大作用?場裏人都說,你伺候老場長,多像……像……”

  王雁南也湊趣:“你說像--像什麽?”

  李一農故意支吾不肯說出來:“像什麽來著?像,像--”

  夏柳一聽,這幫領導的話要變味兒,臉紅了,站起來說:“許場長,你們有事,我走了。”

  許諾忙攔住:“不,不要走,我們的事情不瞞著人,你快請坐,還有你的事兒呢。”

  許諾接過夏柳遞過的茶杯說:“老場長,我們先向你?[報一下‘買一贈一’問題。為了你提的建議,我專門召開了班子會議,進行認真研究,基本有了統一意見,個別職工有想法,問題不大。準備過了年,這些大豆都加工完了,款回來了,股東們手頭富裕了,把老油廠的國有資產好好評估一下,搞得準確一些,再研究決定怎麽分攤。”

  “我也就是這個目的,”楊堅石說,“這就好,這就好,許場長,有人說我是告刁狀,你們不能這麽認為吧?”

  王雁南在一旁說:“老場長,我可以作證,不光是許場長,咱們班子成員,沒有一個這麽說的。大家都非常理解你,都說這是你出於對北大荒一草一木的感情。”

  楊堅石高興了:“要是這麽說,我心裏就好受了。你們該知道,當年開發北大荒多不容易呀。”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許諾說,“老場長,你放心吧。”

  夏柳說:“老場長一直都為這事慪氣呢,你們來了這麽一說就好了。”

  許諾笑笑:“老場長,還有件事情,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

  楊堅石說:“好啊,說吧。”

  許諾問:“聽說你任場長的時候,在臨海投資建了一個辦事處?”

  楊堅石想了想說:“是啊,當時是為了出口大豆,給國家創匯,誰知道高新浪那人不是東西的,給幹砸了。”

  許諾問:“你過問過?”

  楊堅石說:“怎麽能不過問呢。我當場長時,還挺好,換了場長後,就聽說虧損了。到魏思來當場長的時候,我催過,魏思來派會計去審計,說是虧得一塌糊塗。還常有人來找農場要賬的,以後,再就沒人伸手去管了。”

  許諾說:“老場長,你掂量掂量你身體行不行,要是行,我們想讓你出馬,再帶上財務科、審計科和監察科的同誌到臨海去一趟,根根梢梢地把這件事調查一下。”

  楊堅石一挺胸:“行啊,身體沒問題,你說什麽時候動身吧?”

  許諾說:“那就看你的方便。”

  楊堅石:“我退休的人了,啥時候都方便,你安排人吧。”

  許諾說:“好,要是這樣明天就可以出發。”他回頭瞧瞧夏醫生說,“夏醫生,我給你個任務,你也跟著去,算是隨行的醫生,隨時照顧照顧老場長。”

  “沒問題,”夏柳說,“我一定完成任務。”

  “太好了,正隨我願。”楊堅石高興地說,“許場長,正好,我早就想弄清楚呢。這件事兒,在我心裏憋了多年,像是一個大疙瘩。”

  許諾說:“老場長,非常感謝你。這樣的話,你就準備準備吧。”

  “這話說的,怎麽還感謝上了呢。這件事兒,我辦得有頭無尾,你們不說,我還內疚呢!”楊堅石說,“沒啥準備的,要是安排好人,明天趕早班車就走。”

  許諾一起身,李一農等也起身。許諾說:“就這樣,老場長,讓你費心了。我們走了。”

  楊堅石、夏柳把大家送出門,夏柳隨楊堅石返回,說:“我看許場長人挺好的。”

  “看你這話說的,”楊堅石說:“我也沒說他不好呀。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時候,我不同意他和小雪處對象,因為他是老師,小雪是學生。你想想哪有老師和學生搞對象的。這陣子呢,我就是怕他還惦念著小雪。他許諾是場長,能離婚嗎?要是離了,什麽影響?再說,草根和小雪處得好好的!”

  夏柳說:“這事兒呀,就得順乎自然。讓我說,你就別操心了!”

  “你這是什麽話呀!”楊堅石說,“草根和小雪呢?你幫我找找去。”

  夏柳說:“草根檢修機車,小雪找他去了。”

  夜燈下,草根確實正在大修拖拉機。

  小雪走過來:“草根,該回家休息吃飯了。”

  草根汗流浹背,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把臉:“快完了,不然明天還得占手。”草根頭不抬眼不睜,“我知道,咱們明年要擴大規模,交給浸油廠的大豆又人了股,還沒得到現錢,你手頭緊張,省一個是一個。”

  小雪感動了:“草根……”

  草根邊幹活兒,側耳聽了一會兒,不見聲音,扭頭問:“你說呀。”

  小雪說:“草根,你停一停。咱倆說幾句話。”

  草根穿著油漬作業服,手上滿是油漬,臉上也沾了好幾處,鼻子尖是黑黑的。小雪瞧著草根說:“草根,別看這幾天你總躲著我,好像肚子裏有不少話。”

  草根點點頭:“小雪姐,思來都和我說了,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全部心思。我心裏的話是很多,但是,我不想說--”

  小雪說:“草根,你說,你說吧,你說了,我心裏才能痛快,不然,我會覺得對不住你。自從我和思來說了那些話,我就坐不住,躺不下了。我知道思來那個人心直口快,會全盤托出的。心裏一直惦著,怕刺激了你--”

  草根遲疑了一下說:“小雪姐,我自從認為你是我心意中最值得追求的人,才來到你的家庭農場,當然,這裏也有我喜歡的事業。我看出來了,你也對我有意,我才更堅定了在這裏幹下去。應該說,在報酬上,你對我不薄。”

  小雪聚精會神聽著,真猜不出他到底想說什麽。

  草根開始切題了:“如果咱們結婚了,我是為愛情生活,你是為愛情活著,實在也是沒意思了。我反複想了想我自己對愛情的追求,也就非常理解你了。”

  小雪難為情地站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草根看看小雪問:“小雪姐,你怎麽了?”

  “你說,說下去--”小雪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心裏覺得酸溜溜的。”

  草根說:“說起來,我就是對你這種酸溜溜的味兒很不滿意。如果說你過去說我不像個男子漢,我不過是把男子漢本質的東西,在心裏埋得太深了。我曾經在內心一次次地狂喊,一次次地滴淚……”

  小雪眼圈紅了:“草根,別說了。”

  “我要說,要說下去,一定要說。”草根說,“好在你心裏還算有我,這個有,是指沒有把我當成你的雇工,更多的成分是把我當成你的弟弟。”

  小雪嗓子眼兒裏像一下子堵上了什麽東西:“草根,別說了!”

  “我知道,你矛盾得很。”草根說,“我以我的心情,完全理解那天夜裏,你闖進我房間裏的心情--”

  小雪大喊一聲:“草根!”

  小雪滴著眼淚,緊緊抱住了草根。

  深秋又向北大荒逼近了一步,涼颼颼的風裏預示著說不定哪一時哪一分,一場大雪就會來臨。把大地變得白茫茫一片。尤其是夜裏,站在地頭或街旁,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電話亭旁,牛紅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對旁邊的人說:“通了,快,就按我說的。”

  旁邊人接過話筒:“喂,是吳局長嗎?”

  “是,你是哪位?”

  站在牛紅身旁拿電話的人說:“我是雁窩島農場的老職工,我身邊有三十多人,讓我代表他們和你說話。”

  吳新華很客氣地說:“請講。”

  牛紅捅捅拿電話的人,那人腰一直,像是氣不足的氣球被充了氣,大聲說:“許諾私分國有財產的事情,你要是不處理,我們就集體到北京上訪去。”

  “誰說不處理!”吳新華堅定地說,“處理,處理呀,正在研究處理辦法,你叫什麽名字?”

  牛紅接過電話,“嗒”地掛了,然後,掏出一百元錢給了旁邊人,旁邊人高興地溜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高新浪的辦公室,高新潮和被開除的四名職工手拿筆,麵前都鋪著紙,有伏在沙發上的,有伏在桌子上、茶幾上的在寫什麽東西。

  高新浪在他們身後倒背著手,哈腰瞧著說:“你們聽著,內容都是一樣,口氣硬點兒。新潮是給中央寫,李為奇給省裏寫……寫好了,比你們扛麻袋,掃大院子給的報酬可要多得多。”

  高新浪手機響了,他急忙接起來,一聽,忙說:“喂,噢,夫人呀?有什麽吩咐?”

  牛紅問:“我說的事情做了沒有。”

  “哎呀,能不做嘛!”高新浪說,“夫人放心,他們五個人正在我的辦公室等呢,明天一早就發出去!”

  2

  天空下了一場小雪,雪花剛站地,就融化了。它已經告示人們,這是名副其實的冬天了。好像隻有這雪才是冬天的標誌似的,氣溫並沒有比雪前降多少,男女老少幾乎都穿上了棉衣。

  許諾披著大衣和於永才走進站台時,從火車上已經下了許多旅客,攢動的人頭中小靚大聲喊:“爸爸!”

  許諾大步迎上去:“小靚!”

  許諾從女兒手裏接過手提包:“爸爸來晚了。”然後指指於永才說,“這是農場辦公室於主任。”

  小靚過去握手:“於主任,你好。”

  “小靚,”於永才說,“你爸爸很忙,我說我來接你,你爸爸說什麽也不讓。”

  他們正說著,小英子大步走過來,興奮地喊:“許叔叔!”

  許諾奇怪地問:“小英子,你倆怎麽沒在一塊兒呢?”

  小英子說:“許叔叔,我坐的硬座……”

  許諾瞧瞧小靚:“小靚,你看小英子多知道節約。”

  “看你--”小靚說,“爸,我不是感冒了嘛。”

  許諾急忙問:“不要緊吧?”

  小靚回答:“不要緊,已經好多了。”

  小英子說:“許叔叔,是你下的命令吧?小靚姐姐經常到宿舍去看我,每次都不空手。”

  這時,兩個姑娘拉起了手。隻見,海斯特跑上來,用不很熟練的漢語叫了一聲:“小靚。”

  小靚一怔:“海斯特,你怎麽來了?”

  海斯特說:“對不起,沒有和你打招呼,因為我非常想來。”

  小靚倒抽了一口氣,許諾問:“小靚,這位是……”

  小靚說:“美國留學生,我同班同學。”接著給海斯特介紹,“海斯特,這是我爸爸。”

  “你是小靚的爸爸,”海斯特說,“叔叔,我就是專程來見你的,有件事情要和你談談。”

  許諾笑笑:“和我?”

  “是啊,”海斯特說,“聽說你很忙,希望你能抽時間見見我。”

  “你是外賓,又是小靚和小英子的同學,再忙也要接待你啊。”許諾說,“好,等我有時間,請你到我辦公室來。”

  海斯特點點頭。

  “這樣吧--”許諾說,“小靚,還有小英子,海斯特是來找我的,你們又是同學,可要好好替我接待呀。”

  小英子說:“許叔叔,沒問題。”

  於永才在一旁說:“許場長,那就讓他們幾個都住招待所吧!”

  小英子說:“許叔叔,我先回家看一眼,要不爸爸、媽媽該惦著我了,回頭我再看你和小靚姐姐。”

  “這樣也好,”許諾說,“小靚,咱們就先到奶奶家去,奶奶、叔叔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等你呢。”

  “我估計到了,”小靚說,“那是肯定的。”

  許諾說:“還是你奶奶讓我來接你的,我要是不來,你奶奶就要來了。”

  “爸爸,”小靚說,“我真的想奶奶了。”

  許諾說:“海斯特也去吧?”

  海斯特說:“你們是家庭宴,我就不去了。”

  許諾說:“那也好。永才,招待所不是安排了嘛,你就陪著美國的小客人先到招待所去,一定照顧好。”

  於永才伸出手:“海斯特,歡迎你。”

  海斯特也伸出手:“謝謝你!”

  倆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3

  牛紅走後,麥芒心裏像長了草,已經不僅僅是許諾和許媽媽的到來,而是那種“跌倒爬起來的欲望”。讓世人看看,我麥芒不是白薯一個的想法在心裏翻騰著。許媽媽走後,她就更躺不住了。說來,身體也已經基本恢複了,她支起身子正要做什麽,手機響了,接起來一聽,便說:“噢,紅妹呀……噢……我明白了。”

  邱菊說:“又是牛紅?”

  麥芒想起來:“是。菊妹,這些日子,你這麽照顧我,實在是過意不去,等我有條件一定好好報答你。”

  邱菊說:“應該的,別這麽客氣。”

  麥芒說:“菊妹,我得到了不少信息,看來,我家那口子要和我離婚,是王八吃秤砣了。”

  邱菊說:“許場長不是來看你來了嘛,你也別光聽牛紅的。我看,她的話沒準星兒。”

  麥芒接著說:“不隻是聽牛紅說的,我打電話問雁窩島一些人了,來看我是裝洋相……我要有這個準備。”

  邱菊勸說:“你躺著吧,別起來。”

  麥芒說:“我的身體已經沒問題了,現在想也直後悔,天塌下來能怎麽樣,頂著呀。一時糊塗,喝了藥,還不是自己遭罪,又連累了大家。以後,我可再也不幹這傻事了。”

  邱菊說:“這就對了。”

  麥芒說:“菊妹,我要回去!”

  邱菊說:“回雁窩島?”

  麥芒說:“不,回小興安農場。”

  邱菊問:“幹什麽?”

  麥芒說:“艾爾茲讓牛紅弄的期貨,虧了我,也連累了大家,他們已經覺得過意不去了,要低價賣給我們一些大豆,沒現金還可以用廠房做抵押--”

  麥芒說著坐了起來:“我要回去,在哪裏跌倒了在哪裏再爬起來,也讓他許諾看看,我麥芒不是他想象的那種窩囊廢!”

  邱菊有些擔心:“哎呀,麥姐,能行嗎?”

  麥芒說:“沒問題。菊妹,你和我一起幹吧,再拽上你家老魏,準能重新幹起來。”

  邱菊搖搖頭:“麥姐,不行,我是不幹了。上次弄那一回,差點兒把家毀了。再說,老魏也不能幹,他已經答應和小雪合辦家庭農場了!”

  麥芒下床,穿上拖鞋說:“菊妹,不幹就不幹,人各有誌,不可勉強,等我發財了,忘不了你。”

  邱菊說:“你就這麽回去,廠裏的股東還不鬧你呀。我昨天聽說,一些人還要到這裏來找你呢!”

  麥芒說:“沒問題,沒有多少股東了。我讓牛紅和我一起回去,把價攤開,和大夥兒說明白了,大夥兒能理解。”

  邱菊說:“這麽說,你真的要回去了?”

  麥芒語氣很堅定地說:“真的。再說,小靚從北京回來了,這孩子雖說和我感情不深,畢竟是我生的,通過我這件事,我覺著對我還行,比許諾有人味兒。過去,我不拿她當回事兒,這回,我還真有點兒想她了。”

  邱菊說:“說什麽話呢,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呀,電話裏我聽見了,你要是不說回去,小靚就直接來這裏了!”

  麥芒說:“是,菊妹,幫我收拾好東西,咱們辦出院手續。”

  真像邱菊聽說的,小靚要不聽爸爸那麽說,媽媽很快就要回來,真的就要直接來臨海醫院了。她和爸爸一起,邊說著邊朝奶奶家走去,快到家門的時候,一下子甩開許諾,先跑進了屋:“奶奶。”

  “哎呀呀--”許媽媽迎上來,“小靚,可把奶奶想壞了。”

  小靚撲到了許媽媽懷裏:“我這不是回來看奶奶了嘛!”

  許媽媽摟住小靚問:“孫女兒,是放假了吧?”

  小靚離開奶奶的懷:“奶奶,沒有。我是學作物栽培學的,老師說,現在國內外大豆市場競爭很激烈,大豆是人類一種很有前途的農作物,又是一種很有價值的經濟作物,布置我們寫關於中國大豆市場開發問題調查報告。我當然就得回咱北大荒了,這裏是中國大豆之鄉啊,我們的教材上都寫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兒,”許媽媽說,“快坐,孫女,奶奶還真不知道,大豆還這麽重要啊!”

  小靚說:“奶奶,日本進口中國大豆最多,食用比例很大。日本有份調查說,他們那裏,癌症病發率比較低,和大豆裏含有一種抗癌物質,叫異黃酮有關係。霸王集團開始生產這種產品了。”

  許諾已經走進來,接話說:“小靚,咱們雁窩島明年也能出這種產品了,還要開拓更多、更好的新產品呢。”

  許媽媽說:“這麽大的事呀,我說呢,你爸爸忙得很少到我這裏來。”

  許言說:“媽,我大哥這不是來了嗎?”然後又對小靚說,“小靚,快把上衣脫了。”

  小靚邊脫上衣邊往衣架上一掛說:“叔叔,嬸子,你們都好吧?”

  “敢情了,”許言說,“好,借你爸爸老光了。明年,油廠的股份我就要分大錢了!”

  “哎呀呀--”許媽媽說,“一家人,別說這個了,快,脫衣服上座。”

  小靚這才發現,奶奶早已準備好了一大桌豐盛的午餐。

  許諾指指餐桌說:“來,大家都坐吧。”

  許諾剛要坐,手機響了,對方聲音:“許諾同誌吧,我是法院,請你盡快來一趟。”

  許諾說:“好,我馬上去。”

  許媽媽問:“什麽,法院?是不是還是你起訴要離婚的事呀?”

  許諾支吾:“不是,不是……”

  許媽媽臉板起來:“要是真的,可不準你再吐口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媳婦都認識錯了,也就行了,往後好好過日子。”

  許諾點點頭:“知道了,媽媽,可能是和美國人打官司,關於大豆期貨受騙的事情。”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許言說,“媽,咱們不說那個人,不說不愉快的事情,這麽好的飯菜,吃起來也沒滋味。”

  許媽媽連連說:“是是是,我說諾子,來到雁窩島,你就沒好好吃媽一頓像樣飯,這不,又要走!”

  許諾站起來說:“媽,小時候,家裏像樣的飯菜都讓給我了。日子長著呢。”

  小靚:“爸爸,快去快回啊!”

  許諾走到門口,又回頭說,“小靚,奶奶家挺擠,要是住不下,於主任已經在招待所裏給你安排了。”

  許媽媽說:“不行,擠也得和奶奶擠在一個被窩裏。”

  小靚說:“奶奶,還有美國留學的同學和小英子呢。”

  許媽媽說:“哎,怎麽這麽多事兒,快吃飯,吃完再說。”

  許諾來到北大荒法院,直接到了民事庭王庭長辦公室。王庭長見許諾來了,邊客氣地讓座、倒水,邊說:“許諾同誌,你的離婚起訴案,報紙公示送達剛胡很快就要到了,麥芒同誌已經收到,我們征求了她的意見,她還是堅決不同意離婚,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王庭長,”許諾說,“請問,我陳述的離婚理由是不是充分?”

  法官很痛快地回答:“充分。”

  許諾說:“那,我就提請你們判決了。”

  法官又問:“沒有餘地了嗎?”

  許諾態度很堅決:“沒有,希望你們尊重我的權利和自由。”

  “哎呀--”法官說,“許諾,許諾,一諾千金呀。”

  許諾走後,許媽媽等人在陪小靚吃飯。

  許言的妻子王麗潔給小靚夾一筷子菜放進她的碟裏:“小靚,下一代裏,你是許家最有出息的了,將來一定要超過你爸爸。來,嬸子敬你一杯酒。”喝完又拿起啤酒瓶子給她斟滿了酒。

  小靚想自己接過酒瓶子倒,來不及了,接過酒說:“嬸子,謝謝你。”

  許媽媽見小靚神情有些不對頭:“小靚,你在想什麽?”

  小靚手把酒杯問:“奶奶,我媽和我爸爸真的要離婚?”

  “小靚呀,”許言在一邊說,“大人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小靚眼睛一瞪:“那怎麽行,那是我媽媽、我爸爸呀,他們為什麽離婚呀?”

  許媽媽說:“他們吵吵鬧鬧一輩子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小靚說:“可從來沒提要離婚。”

  許言說:“那是你爸爸憋著,忍著,讓著你媽媽。”

  王麗潔說:“你少說廢話!”

  許言不示弱:“我看該離!”

  “這是幹什麽,”許媽媽說:“言子,今天我孫女回來我高興,你別惹我生氣啊!”

  許言賭氣地說:“好,我不說了。”

  小靚還是不肯放過這個話題:“奶奶,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誰也不吱聲了,小靚還是在問:“奶奶,我媽媽不是說要回來嗎?什麽時候?”

  許媽媽說:“我給她打電話了,說是就這一兩天。等你媽回來,我勸勸她,你也勸勸她,她以後的脾氣也得改著點兒。”

  小靚覺得更煩悶了:“奶奶,到底怎麽回事兒,爸爸說,我媽媽是去臨海感冒住院了,我看不像,怎麽回事呀?”

  許媽媽說:“先吃飯,吃完了奶奶和你說。”

  4

  小英子跑到小雪家,一進門就喊:“爸爸!”

  小雪高興地說:“小英子回來了,你爸爸在實驗室呢。草根,快領小英子去。”

  草根打量著小英子這個淳樸漂亮的姑娘,興許是走神,一時沒說出話來,小英子問:“你愣什麽?”

  “喲--”草根說,“小英子,這名字我聽說過,想象就是個不點兒的小姑娘,沒想到馬師傅還有這麽大的姑娘呢?”

  小英子翻一下眼:“怎麽,你瞧不起人呀。”

  草根說:“想哪裏去了,咱倆學的是一個專業呀,一聽說就近一層,等你畢業了,也歡迎加入這個家庭農場。”

  小雪說:“這話還早著呢,快帶小英子去見她爸爸,馬師傅見到姑娘,不知道該多高興呢。”

  “好--”草根拉開步,“走吧。”

  倆人出了大門。草根叫了聲:“小英子--”

  小英子不高興了:“我告訴你啊,那是我爸爸、媽媽叫的,不許你叫我小英子。”

  草根玩笑地說:“好好好,我叫大英子。喂,大英子--”然後問,“這樣行吧?”

  小英子跟著草根已經出了門,站住說:“喂,怎麽這麽調皮呀。”

  草根說:“這叫調皮呀,好,說點不調皮的事兒。我覺得現在科技發展太快了,特別是我們農場,農業科技信息跟不上,能不能把你的教材借我看看?以後也希望你能常把大學裏得到的信息告訴我。”

  小英子一揚臉:“那沒問題。”

  實驗室就在房後,草根推開實驗室門就喊:“馬師傅,你看誰來了?”

  馬老大愣愣地瞧著,瞧著,不吱聲,皺皺眉頭:“草根,你領來的這是誰呀?”

  小英子一抿嘴:“爸爸,你怎麽連我的腳步聲都聽不出來了?”

  馬老大說:“哎呀,小英子。讓草根推門聲,叫喊聲壓的。”

  小英子喊了聲:“爸爸”,一下子撲進了馬老大的懷裏。

  馬老大撫摸著小英子:“小英子,真沒想到長高了。”

  草根聽著瞧著,一句話不說,隻是微微笑著。

  5

  浸油廠旁一片空地上,焦永順、許諾、台灣省的林老板站在一起,焦永順指指前邊遠處一棵小樹:“許場長,林老板看好了這片地方。土地規劃部門也都表態了。”

  許諾高興地說:“好啊,那就抓緊辦手續開工!”

  林老板說:“許場長,你是個很開明的領導幹部,我的醬油廠開工後,還要靠你多支持啊!”

  許諾說:“這請你放心!我們大家都會全力支持你的!”

  6

  夜幕徐徐降臨,冷風抽打著樹梢,拍擊著窗戶上的玻璃,艾爾茲坐在辦公椅上,正焦慮不安。見高新浪進來,急急火火地站起來迎上去:“高總,我的兒子海斯特說好昨天直飛臨海。可現在,他的手機一直不開,是不是出事兒了?”

  高新浪疑惑地說:“不能吧。”

  艾爾茲轉過身去,對著桌上電話機嘀嘀連按十一個鍵子,電話裏傳來錄音女聲:“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艾爾茲又六神無主地走到高新浪麵前:“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過的。”

  高新浪說:“董事長,把手機號給我,我來聯係……”

  艾爾茲說了號碼,高新浪存進了手機裏,艾爾茲著急的樣子:“你馬上乘飛機去北京!”

  高新浪點點頭:“好吧。”

  雁窩島農場招待所的餐廳裏,小靚、小英子和海斯特在一個小單間裏圍著餐桌坐著,已經擺好了四個菜和啤酒。空著一個擺好筷子和酒杯的坐席,小英子剛要說什麽,許諾推門進來,三位年輕人都站了起來。許諾示示手:“都請坐,請坐。”說著自己坐到了那個空位子上。服務員走過來斟酒。許諾說:“海斯特,來我們農場感覺怎麽樣啊?”

  海斯特彬彬有禮地說:“好極了,從走下火車那一刻起,新鮮感就一直被籠罩著我。”

  許諾端起斟滿啤酒的杯子:“這很難得。海斯特,小靚和小英子本來要安排你到外麵的酒店去,我和她倆說,農場第一次接待美國小客人,應該安排在農場招待所餐廳。我在這裏正好有個接待任務,我可以很方便地過來坐坐,敬一杯酒。”

  小英子說:“許叔叔,你敬杯酒就走吧,忙你的,你在這裏我們該受拘束了。”

  “喲--”許諾說,“小英子向我下逐客令了。”他笑笑,舉起杯,接著說,“那咱們就共同舉杯,祝海斯特在我們雁窩島能一直被籠罩在新鮮感中。”

  海斯特等三人同時舉起杯子和許諾“咣”地碰了一下,都喝了一大口。

  許諾站起來:“好,你們盡興,我走了。”他走到門口又轉回身,說,“海斯特,你來這裏你爸爸知道嗎?”

  海斯特搖搖頭:“不知道。”

  許諾走過來:“這還得了?你是在國外,不告訴你爸爸他還不得急出霍亂症來呀?”

  海斯特困惑地說:“霍亂……症是什麽意思?”

  小靚想翻譯卻無能為力:“是……反正就是非常非常著急的意思!”

  許諾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瞧了瞧撥通了號碼:“喂,你是艾爾茲先生嗎?”

  正在辦公室裏焦慮不安的艾爾茲手持電話:“Yes!你是哪一位?”

  許諾說:“還記得吧。我是北大荒雁窩島農場的場長許諾。”

  艾爾茲很奇怪:“噢噢,許場長,你遇到了困難要我幫助是嗎?”

  許諾說:“我沒有遇到什麽困難,隻是向你報告個情況,你的兒子海斯特來我們北大荒了。”

  艾爾茲一下子變得心胸開朗的樣子說:“許場長,謝謝你給我送來的福音!請問,我的兒子到你們那裏幹什麽去了?”

  許諾說:“北大荒有他的同學,相約來這裏看看北國風光。”

  艾爾茲著急地問:“海斯特現在在哪裏?”

  許諾說:“就在我身旁,我正請海斯特和他的同學吃飯。”

  艾爾茲說:“謝謝,謝謝!能不能讓我和他說說話?”

  許諾回答:“沒問題吧。”他說完,把手機交給了海斯特。

  海斯特說:“爸爸,你好,我很平安。”

  艾爾茲埋怨地說:“海斯特,你為什麽不給爸爸打來電話?又為什麽不開手機?”

  “爸爸,”海斯特哈哈大笑,“我已經長大了,長大了……要是告訴你,你不讓我來怎麽辦?哈哈哈……”

  許諾擺擺手,走出了餐廳。在旁邊的另一間大餐廳內,兩個餐桌都坐滿了請來的大豆種植和深加工專家以及陪同他們的農場領導。開餐前,各桌唧唧喳喳議論著什麽。許諾進來和大家打著招呼坐下了,李一農說:“許場長,我先打打場子,你致祝酒詞吧。”

  許諾說:“好。”

  李一農拍拍巴掌:“各位靜一靜了。今天晚上,我們雁窩島農場為各位專家和投資者們設宴。下麵,請我們的場長許諾同誌致祝酒詞!”

  許諾舉著杯站起來:“各位專家和外商朋友,我可以坦率地說,你們不僅是來應聘參加我們北大荒大豆龍頭企業建設和大豆高產技術栽培工作,而且是和我們迎接一次國際性的挑戰。對迎接這一挑戰,我們北大荒人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們也一定有信心。讓我代表我們北大荒人敬你們一杯!”

  王教授推推眼鏡,舉著杯站起來:“慢……”

  許諾愣了,收回杯子瞧著王教授。王教授說:“我代表應聘的專家先說一句。同誌們,許場長說得太好了,我們進了北大荒的門,也就成了北大荒的人,讓我們舉杯,為共同迎接挑戰取勝而幹杯!”

  兩張餐桌上各八隻杯子“咣”地碰在了一起。他們邊喝邊吃邊嘮,每個人都很興奮。進餐後,許諾想起還有幾份文件要處理,他剛進辦公室坐下,魏思來推門走了進來。

  “思來--”許諾站起來讓座,“好幾天沒見了,我正想打電話找你呢。”

  魏思來問:“有事?”坐在了沙發上。

  許諾也隨之坐下:“想你呀。”

  魏思來說:“我那口子來電話說,麥芒出院回來了。”

  許諾歎口氣:“我猜她是要回來的。”

  魏思來問:“為什麽?”

  許諾說:“不是牛紅來雁窩島了嘛,她一聽說牛紅要低價賣大豆,還不回來再顯一下身手。”

  魏思來問:“能是這樣?”

  許諾說:“要不是這樣,那就不是我了解的麥芒了。”

  魏思來問:“你倆的問題究竟打算怎麽辦?”

  許諾說:“法院已經找我了,我已經嚴正申明,沒有繼續一起生活下去的餘地了。”

  “其實--”魏思來說,“這也是必然。”

  “當務之急是必須把情況搞得清楚又清楚!”許諾說,“喂,思來,你再找小雪催一下,那在美國的陳凱得到情況沒有?”

  魏思來說:“好,我馬上找她。”

  電話鈴響了。許諾接起來:“哦,吳局長,你好。”

  吳新華在電話裏說:“許諾同誌,你這‘買一贈一’問題,我實在堅持不住了,下麵告,上邊催,趕快給我拿出個處理意見來呀--”

  許諾笑著應承:“好吧,吳局長,請放心。對了,我們已經向老場長匯報了,他說他不再向上級告了。”

  吳新華語氣有些沉重:“你以為他不告就沒別人告嗎?我已經接到十多次你們場的人打來的電話了,我真擔心他們把亂子捅大了喲。”

  許諾:“好吧,我們馬上開會研究一次,再具體一些。”

  魏思來:“研究什麽,你就把研究過的寫個意見報局裏。上麵再催,下麵再告,讓吳局長好有個交代。”

  “讓領導操心了,”許諾說,“思來,就按我說的那個意思,幫幫我忙,你幫我寫一份,別人寫不清楚。”

  魏思來說:“沒問題。”

  7

  雁窩島農場招待所內的小餐廳裏,三位大學生還在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海斯特放下啤酒杯,瞧著小靚問:“小靚,我發現你爸爸非常非常喜歡你,是嗎?”

  小靚說:“那當然了,難道你爸爸不非常喜歡你?!”

  海斯特:“小英子,你爸爸也非常非常愛你嗎?”

  小英子:“是的。”

  海斯特:“可是中國有一句話表達的卻是對孩子的不愛。”

  小靚、小英子對視一愣:“哪句話呀?”

  海斯特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捉到一隻微不足道的狼,居然用自己的孩子作誘餌,是嗎?”

  小靚看一眼小英子,哈哈一笑,向海斯特解釋:“這是一句四川方言,四川,你知道嗎?”

  海斯特回答:“中國的一個省。”

  “這你就不知道了,”小靚說,“四川人把穿的鞋子說成‘孩子’。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意思是講獵人若想打到一隻狼,必須跑很多很多的山路,不惜跑壞一雙鞋子。”

  小英子接話:“於是說,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

  “噢,噢,噢--”海斯特說,“中國的事情複雜,語言也複雜,這一句話我總算明白了。”

  小靚問:“還有哪句不明白的嗎?”

  海斯特問:“還有,諸葛亮是中國人民智慧的化身,他可以呼風喚雨,還是個大預言家……”

  小英子說:“中國人叫做‘能掐會算’。”

  “奇怪呀--”海斯特說,“可你們為什麽要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呢,難道三個做皮鞋的工人可以代替一個聰明絕頂的軍事家嗎?這不是對諸葛亮極大的褻瀆嗎?”

  “我們中國語言複雜著呢,你就學吧。”小英子笑了,“這又是一個讀音造成的錯誤--皮匠應為‘裨將’,”用筆在紙片上寫出那兩個字後說,“是漢朝時的軍官,屬於副將、偏將,他們有衝鋒陷陣的經驗,掌握著很多的軍事知識,是說三個裨將加起來,諸葛亮也不敢小視的。”

  小靚問:“海斯特,明白了嗎?”

  海斯特點點頭:“有意思,很有意思!我還有一句話想請教二位‘三長兩短’是什麽意思呢?”

  小靚回答:“三長兩短是死亡的意思。”

  海斯特問:“死亡就說死亡嘛,為什麽還要‘三長兩短’?”

  小靚說:“古時候中國人死了並不像現在實行火化,而是裝進棺材裏埋葬。做棺材的木板兒,一共由五塊板組成:一個底兒,兩個幫兒,三塊長板兒;前後兩個堵頭兒的板兒要短得多,兩塊短板兒--這不是‘三長兩短’嗎?”

  “我請教別的同學,他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有的呢,還不知道。”海斯特說,“我今天就拜你們二位為語言導師啦!幹一杯酒,我先幹為敬。”

  小靚笑笑:“小英子,這個學生咱倆收了。”她說完與小英子各喝下一口酒。

  海斯特幹掉酒放下杯子說:“我爸爸讓我下工夫學習中國語言,我希望能在你們的幫助下,很快成為三個臭裨將軍中的一個!”

  小靚、小英子聽了哈哈大笑。

  海斯特被笑懵了:“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小靚和小英子異口同聲地說:“對對對!”

  海斯特說:“為此我會不惜任何代價,舍不得鞋子套不著狼嘛。”

  小靚誇獎說:“這句話用得比剛才那句好。”

  海斯特高興得一拍巴掌:“真的?”他說完,瞧著小靚不轉移目光了。

  小靚問:“海斯特,你幹嗎這麽瞧著我?”

  海斯特神情模糊的樣子說:“小靚,你長得真漂亮。我在美國的時候,自從看了一本中國畫報就喜歡上了東方的女孩子,你就是我心中最理想的女孩!”

  小靚臉紅了:“海斯特,你喝醉了吧,你說什麽你……”

  小英子說:“海斯特,我看你的審美觀有點問題,我比小靚姐還漂亮,來,幹杯。”

  海斯特推開小英子的杯,對小靚:“小靚,真奇怪,在我們美國,男孩子誇女孩子漂亮應該很高興,應該說謝謝,你為什麽不高興?”

  小英子說:“美國是美國,中國是中國!”

  海斯特說:“在美國的大學裏,好多女孩子希望我說她們漂亮,我就是不說……”

  小靚舉起杯:“好吧,謝謝!”

  海斯特高興地舉起杯:“你接受我說的漂亮了,太好了,太好了!小靚,你要是不接受,我,我會三長兩短的!”

  小靚一板臉:“你這個海斯特!”

  海斯特說:“咱們跳舞好不好?”

  小靚:“好啊。”

  小英子走到電視機旁放出了一支迪斯科舞曲,三人激烈而興奮地跳了起來,海斯特跳得活潑,很美。小靚和小英子鼓掌。海斯特跳得更來勁了。

  8

  許言一進屋,許媽媽就問:“言子,把小靚送到招待所了。”

  “好,讓我辦這點事情,你還不放心!”許言說,“送到了,一直到餐廳。噢,對了,媽,你是太惦著小靚了!”

  許媽媽問:“她媽和她爸離婚的事情,你沒多說話吧。”

  許言說:“小靚一個勁兒地問我,我能不說嗎?”

  “哎呀,我就忘了囑咐你了--”許媽媽說,“別看小靚長大了,這種事經曆得少,說多了,不好!”

  許言蠻有理:“你不讓她知道,就分不清個是非曲直呀!”

  許媽媽問:“她聽了沒不高興?”

  許言說:“沒有。現在年輕人,你以為像你那時候呢。”

  許媽媽說:“我是怕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胡嘞嘞一陣子,讓孩子上火,吃不好,睡不好的。”

  “嗨呀,好,人家小靚這一代呀,比我們這一代開通多了。你就別吃了鹹的操淡的!”許言說,“媽,沒事兒。”

  “我這閑心就放不下,操心的命。”許媽媽說,“你哥和你嫂的事兒,到底怎麽辦呢,你透透你大哥到法院是怎麽回事兒?”

  “我不是說了嘛!”許言埋怨,“媽,你就別再操這份心了。”

  許媽媽說:“你說的好聽,我能不操心嗎!去,快給我去!”

  許言沒辦法,隻好去了。

  9

  夜已經很晚了,小餐廳裏,小靚、小英子和海斯特還在唱,還在跳,其他餐廳早已無人,這裏的聲音就顯得格外響。許諾敲門進來:“喲,還玩兒呢,這個樓裏的客人肯定有意見了,影響人家休息呀!”

  小英子一看手表:“哎喲,可不是,快十一點了。”

  海斯特不盡興:“十一點算什麽,我們在美國十二點還不睡呢!”

  小英子說:“這不是中國嗎!”

  許諾說:“小靚,快和同學上去休息吧。你爸爸是這兒的場長,可能隻有我來說你。這種事情,全憑自覺。”

  小靚擠了個眼兒:“是,爸爸!”

  許諾說:“海斯特,休息吧!”他說完就轉身走了。

  小靚三人上了三樓,到了門口,服務員打開了相對的兩個房間門,海斯特站在門口猶豫著不進房間,小靚和小英子早就推門進了她們的房間。海斯特大步跨到小靚和小英子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小英子反身正在鎖門,問:“誰?”

  海斯特回答:“海斯特。”

  小靚在洗手間,水聲嘩嘩響,她貼著門,問:“小英子,誰呀?”

  小英子回答:“海斯特。”

  房間裏小靚停止了刷牙,靜靜地聽著。

  海斯特進了屋,站在門口問:“小英子,你不回家看你爸爸媽媽去,在這裏幹什麽?”

  小英子詭秘地一笑:“和小靚姐陪你呀。”

  海斯特不高興地說:“我不用你陪,有小靚陪我就行了。”

  小英子有點兒調皮的口氣:“小靚讓我陪呀。”

  衛生間裏滿嘴巴是牙膏沫的小靚剛要說話,又咽了回去。

  海斯特說:“你回去吧。”

  小英子笑笑:“海斯特,你這是怎麽了?你們美國人不是講自由嗎?你怎麽幹預起我的自由來了!”

  海斯特不高興的樣子:“你……兩個姑娘一個房間,不怕別人說你們是同性戀呀……”

  小英子笑了:“海斯特,你可真能開玩笑。我到了大學才剛聽說同性戀這個詞兒,還不知道什麽是同性戀呢。”她說著笑得前仰後合。

  衛生間裏的小靚也止不住“嘻嘻嘻”笑了起來。海斯特站在門口有點兒被笑愣了,小英子推推他說:“海斯特,美國大留學生,快回自己房間休息吧!”

  海斯特被推出了門,怔怔地瞧著小英子“砰”地關上門。這時,小靚洗完臉、刷完牙走出來,瞧著小英子又忍不住笑了。

  “怎麽辦?”小英子說,“小靚姐,海斯特迷上你了。”

  “這還不好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小靚說,“他在學校裏就總纏著我。黏黏糊糊,我真有點兒受不了了。”

  小英子詭秘地問:“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呀?”

  小靚伸手要去打小英子:“死小英子,說什麽呢?”

  小英子躲著小靚的手:“你是不是怕人家說你嫁了個美國人?”

  小靚縮回了手:“瞧你說的,我還怕那個?我們都快進入二十一世紀了,什麽外國的,少數民族的,婚姻法不是允許喜歡誰就嫁給誰嘛!”

  小英子說:“你要這麽說,我就不擋駕了……”

  小靚說:“可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海斯特正在門口偷偷聽著,大聲說:“小靚,你不了解,我可以自我介紹呀,開門!”

  兩個姑娘嚇得“啪”地閉了燈,海斯特再敲門,裏邊就鴉雀無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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