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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這是市委下令取消領導幹部上下班乘公車的第十天。

  羅冬青從辦公室朝家走去,邊走邊琢磨,別部長給自己單獨通報的民意測評票數能不能有假呢?要說有假,跟隨別部長來通報情況的處長還拎著一兜子測評票,而且有意無意往自己辦公桌上一推,意思是,票的真實情況可以接受監督和檢查。當然,他們明知即使是有假,作為市委書記也不會拿來一張張去驗證。越是假越真做,倒越沒問題。羅冬青又一想,弄假沒有可能,統計票時還有市委組織部的人參與,那麽,這票相差也太懸殊了。自己的優秀票沒有計德嘉的優秀票多,可以理解,計德嘉畢竟是在這塊土地上經營了二十多年了,那麽推薦常委、組織部長的票,尤熠光遙遙領先,已經超過了到會人數的一半,作為海推幹部,這應是相當有群眾基礎和威信的幹部了。他想起這些天,市裏的新聞媒體常宣傳尤熠光,什麽舍身鬥歹徒,勇救落難少女,什麽人民稱讚的公安戰線好幹部……連續兩三個專題片。尤熠光也確實有些露麵的政績擺在市麵上。史永祥呢?市委秘書長,聽來挺大個官兒,不過是個兵頭將尾,多數又是協助領導工作,很少有獨立出頭露麵的時候。前幾天,翻閱一本省裏下發的各地處理久拖不決上訪案件的材料,其中表揚了計德嘉如何如何重視處理卦仙的上訪案件。聽史永祥講,明明是他處理的,就是因為在最後處理意見上簽了個“同意”的字樣,功勞就歸到了領導身上了。憑著這幾年來積累的用人識人的經驗,盡管與尤熠光缺乏接觸和了解,不管媒體怎麽宣傳,計德嘉怎麽介紹,總覺得在他身上缺點什麽,總是朦朦朧朧從他身上投在自己心裏一些陰影。平心而論,與史永祥在黨校是同學不錯,在考慮讓他做常委、組織部長人選時,心裏沒一點兒私心雜念。史永祥為人正派,政治嗅覺敏銳,能堅持正義,當然,也有他的毛病,耿直尖刻……

  他邊走邊琢磨,路上有人打招呼,隻是哼哈點頭擦身而過,史永祥、尤熠光,史永祥、尤熠光……尤熠光,大概確實有些群眾基礎?

  他常告誡自己:在對人對事有疑團的時候,要首先用善意去猜測推論。

  羅冬青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回家打開門坐在沙發上悶頭喝起白開水來,心裏頭罩上一層陰影。他起初沒怎麽在意,要進屋取鑰匙開門的刹那,又對比起自己與計德嘉的票來。怎麽啦,一向襟懷坦白的自己,怎麽計較起個人得失來。平心而論,我自己的政治素質、心理,來元寶市的所作所為,應該得到群眾和基層幹部的認可了,在去清江任職還沒這樣潛心勞作就得到了高度擁護,那麽,自己在一次次會上講話後那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都是禮儀嗎?隨波逐流嗎?還是空心掌呢?

  羅冬青喝完一杯水,又提起暖水瓶時,史永祥拎著在市場上買的菜走了進來。他一看羅冬青的情緒就猜出了大概,把菜往旁邊一放,說:“冬青書記,我聽到點兒反映,說是尤熠光這小子拉選票。”

  “啊?”羅冬青一怔,“怎麽拉法?”

  史永祥拿過暖瓶來自己也倒一杯白開水,喝一口說:“有兩個人向我反映,再問就說不知道了。冬青書記,是不是別部長和你通報民意測評票了?怎麽樣?”

  羅冬青點點頭說:“是。我們總是說為人民服務,要把為群眾辦實事的心貼緊在元寶大地上。要是人民不買我們的賬,怎麽辦?”他敏感地由這次測評想到了即將召開的黨代會。

  史永祥問:“票的情況很嚴重?”

  “不理想,”羅冬青說,“參加海推和民意測評的副局級以上幹部共六百八十八人,尤熠光獲推薦常委、組織部長的票是四百二十七票,你僅得票三百五十票,其他就分散在十多個人身上了;我獲優秀測評票四百九十票,計德嘉獲優秀測評票五百七十四票,曹曉林還比我多六票。”

  史永祥說:“冬青書記,我建議你,這個票數是無論如何不能對外透露的,要讓組織部把關。”

  羅冬青呼口粗氣:“別部長和我通報完情況,還在鼓勵我說我剛來這麽短的時間就有這麽多擁護者,已經不簡單。我說沒有必要,按慣例,這種票兩種通報方式,一是隻向第一書記通報,或者是向四位書記通報。我這一說,別部長沒再說什麽……”

  “不是我說尖刻了,”史永祥接過話來,“這是別有用心。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別部長剛從你那裏出來,我順便禮貌地問了一句要幹什麽去,他身後那位處長說要去和計市長通報一下測評情況。別部長斜了一眼處長,那斜一眼的動作像是有點兒不正大光明。冬青書記,我和你說過,這個別大河原是胡曉冬書記的秘書,胡曉冬和計德嘉關係可不是一般的親密,派上任市委書記來時,胡書記就不同意,省裏硬要派,他也就沒辦法了。說得直白一點,計德嘉往外排擠前任書記,胡曉冬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永祥,如果說過去你給我說這些情況,我還在觀察和思考,現在已經成為嚴峻的現實了。”羅冬青站起來踱著步說,“沒有好的招數,我們還是要集中精力把元寶市的經濟工作搞上去,以實際行動去贏得群眾的擁護和信賴。永祥,你現在就該組織人著手了,要把我在黨代會上的報告寫得生動,精彩,富有號召力和感染力……”

  史永祥點點頭,但拋開了他的話題:“冬青書記,我的同誌,民意測評要開始時,我就給你建議,你自信心太強,沒聽我的話。你作為新來的市委書記,才幾天呀,不應該參加測評。我看,這種安排的初衷就是別有用心,掃你威風!”

  羅冬青說:“這樣也好,要像你說的有拉票問題,這也就打了個預防針,要是在黨代會上這麽搞,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呢?”

  “我看,你有點清醒了!”史永祥說,“這話可能隻有我說,你抓經濟工作力度大,智慧多,這沒有什麽毛病。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你光這麽說把經濟工作搞上去就是最大的政治,是中心工作。可是遇上這麽一把子人,沒等你把經濟工作搞上去,他們把你先搞下去了,你還搞什麽經濟?現在,我得提醒你,你不要認為上邊有個梁書記他們就拿你沒辦法,這幫子人,特別是計德嘉,老謀深算,而且不是一般的老謀深算,他會算計得讓梁書記說話都沒有餘地……”

  羅冬青一眨眼:“問題真這麽嚴重?”

  “冬青書記,”史永祥感慨地說,“我倒不是真想當這個組織部長。我知道,就是當上組織部長也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是給市委當好管幹部的參謀長。我可以出些好主意,真正任人唯賢!”他忽地站起來走到羅冬青麵前,“我建議,你要親自抓黨代會的籌備工作,怎麽能放手交給曹曉林去辦呢?我看,你是--太掉以輕心了,太沒全身心投入到元寶市複雜的社會環境裏去了……”他說完覺得有點過分,過於帶有譴責的味道了。兩人盡管是同學,人家畢竟是市委書記,然後緩緩口氣說:“我用詞不當,語言尖刻,你可不要在意。”

  羅冬青點點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冬青書記,”史永祥思考一下接著說,“我想,能不能借元寶村合資企業的行賄受賄案把房小虎抓起來,順藤摸瓜……”

  羅冬青搖搖頭:“不行,想像歸想像,我們必須有證據。要是房小虎是個亡命徒,他們來個舍卒保帥,反倒把問題搞夾生了。這些現象要認準,我們一定好好研究,認真研究,包括崔二妮之死……我有一種猜想,不想說,也不好說,現在惟一的最重要任務就是開好黨代會。看來,元寶市就像梁書記所推測的那樣,是這改革開放年代,集經濟建設、政治思想建設和社會問題為一體的全省典型地區,現象掩蓋著實質,實質又當現象浮現,我再一次感到梁書記壓給我的擔子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我的自信……”

  “唉,”史永祥回到沙發上,“砰”地捶了一下茶幾,“梁書記啊梁書記,你倒是早一點讓冬青來這裏呀,要不就開完黨代會再來,偏偏來在要開黨代會這個節骨眼上!”

  羅冬青的心也沉穩下來了:“永祥,我們隻有麵對現實了。”

  史永祥一轉話:“冬青書記,聽迎春書記說,你同意清山砍林?”

  “是……”羅冬青說,“我讓李書記找林業局,林業局說請示計市長了,計市長說他沒意見,請我定。怎麽,這裏有事了?”

  史永祥說:“沒聽說有什麽事兒。按理,就是事先應該有個采伐手續,不過,領導都同意了,也就符合手續了。農民的積極性很高,李書記日夜奔波在農村,這項工作進展很快。在俄羅斯開的常委會結束後,我就讓辦公室列入了重點督辦,小高負責,已經有了實質性進展。我們的采礦技術人員已經在鐵礦山搭篷,挖掘機等正陸續到位。為了減少進出口的麻煩,我拍板定了,這些生產資料就是從俄羅斯就近購置。”

  “好好,這幾項大工程一定要抓住不放!”羅冬青說,“關於清林采伐問題,你負責協調一下,要做到合法。國家對森林保護要求是很嚴的,這一點我清楚。”

  史永祥說:“嚴格說。我們這裏不是森林,漫山岡的野生雜林。前些年,亂砍濫伐當燒火柴很嚴重,現在製止住了,而且還專門搞過清林,適當間伐,事先請示了省林業廳。”

  羅冬青說:“永祥,這個事情你和李書記再商量一下,一定讓其合法化。”

  史永祥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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