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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麗娜病逝了。

  計德嘉處理麗娜的喪事,可以說是幹脆利索。傍晚病逝,連夜通知親屬,安排火葬事宜,隻缺小林去美國做一批生意趕不回來。等第二天早晨傳開消息時,一切一切已經處理完畢,計德嘉及其親屬已經從火葬場返回了。

  這一夜,計德嘉算是沒合眼。

  這一天,計德嘉沒有上班,一直浸沉在悲痛之中。

  傍晚,羅冬青從地區打來電話:“德嘉市長,大嫂的走,你千萬要節哀,要注意身體。”

  計德嘉聲音很沉,有些沙啞:“謝謝羅書記。”

  “辦公室給我打來電話時,說是喪事已經處理完了。”羅冬青說,“這次座談會很重要,地委書記胡曉冬同誌親自主持,幾位副書記都參加了,布置各地相繼召開的黨代會問題。會議很嚴肅,傳達了南方一些地區召開黨代會的情況,人代會更突出一些,出現了不少自由化現象,其中有一個縣,三名縣長候選人落選--好,不說了,回去再說吧,主要是要求我們開好黨代會。”他又把話拉回來:“德嘉市長,要是一般會議我就趕回去了,我和曉冬書記一說,他們也都不知道大嫂的喪事。你處理得太匆忙了,怎麽也要等一兩天嘛。”“冬青書記,謝謝你。”計德嘉聲音沙啞,卻很沉穩,包裹著悲痛,“民間倒是有個說法,人走後必須三天,至少兩天後才出喪,咱們是共產黨員,又是這一級領導幹部,就不能依著親屬們遵循那些陳規陋習了。這你也知道,不光是咱們元寶市,眼下婚喪嫁娶的隨禮風很嚴重,這個送三頭五百,那個送千兒八百的,硬往兜裏塞,這種場合你還沒法拉臉來推辭,有些幹部還就是專門找這樣的機會和領導聯絡感情,有的辦婚事,事後還追補表示表示。咱元寶地區可是有這個民間不成文的規矩,辦喪事隻要一啟動靈車,再表示就犯大忌了。可以向組織上說,在廉政建設上我是很注意的。”

  “這就好。”羅冬青說,“德嘉市長,這樣也好,我回去再去看你,這幾天你就注意休息吧,曉冬書記也讓我給你捎話,讓你節哀,注意身體,說忙完眼前幾件事要去看你。”

  計德嘉連連說:“謝謝了,謝謝了。請你轉告曉冬書記,請他放心,我會調整自己的心態……”

  他放下電話,聽見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撞碰聲,走過去說:“秀娜,你和媽媽回去吧,從今晚起就別在這裏住了。這些日子,麗娜沒少拖累你,你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

  “德嘉呀,你說啥呢,”老丈母娘說,“麗娜在,你是我的姑爺;麗娜不在,你還是我的姑爺。就打著說你是當領導的,心寬能裝住事兒,麗娜剛走,空蕩蕩的這大房子,你一個人在這裏也不是那麽回事兒。我娘倆陪你住幾天,你心情好好,我娘倆就回家住去。”她說完又覺得不對心思,又補充說,“德嘉,我知道你忙,一個月在家裏吃不了幾頓飯,可這裏總得有個人呀,洗洗涮涮--”

  “媽,”秀娜在一旁接話說,“我看,咱倆就在這裏陪姐夫住一段時間吧!”

  計德嘉低下頭,轉身朝書房走去,心緒紛亂起來。娶秀娜繼房倒是如意,眼下屍骨未寒,需過段時間再說。過去她住在這裏,伺候她姐姐,麗娜過世了,還住在這裏,人們就要說閑話,有個老丈母娘夾在中間陪著還好說一點兒,但也免不了人們瞎議論。秀娜娘倆明明是心裏一致,往這一住就是在向社會發廣告,秀娜要嫁給計德嘉。細一想這也沒啥,難的是如何抖摟掉那一心一意做了準備的白華,處理不好要弄出全市的花花新聞,計德嘉呀計德嘉,別說競爭市委書記,恐怕這個市長的座位也保不住了。

  “得了,得了,”老丈母娘一陣悲切之後,又把心思集中到撮合秀娜和計德嘉的婚事上,乍初覺得不合適,計德嘉比秀娜大近二十來歲,經麗娜一撮弄,也通了。時下,老夫少妻多著了,人家還有大二十多歲、三十歲的呢。她想到這裏,大聲說:“秀娜,我回家有點事兒,飯好了,你就和你姐夫吃吧。”她說著摘掉圍裙就往外走,到了門口又放大聲,顯然是給兩個人聽的:“秀娜,你姐夫這些天夠累了,有閑人敲門就別開了,電話也摘了它,早點讓你姐夫吃飯,吃了好讓你姐夫靜下心來休息休息。”

  “別走,別走--”計德嘉說著走出書房,丈母娘卻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走了。

  夜,靜悄悄。

  秀娜刷刷地拉上了每個臥室的窗簾,遮住了一個個向窗內眨眼的星星。

  “姐夫,說起大道理你比我懂得多,走的走了,咱們留下的還得活著,”秀娜走進書房說,“你可不能再折磨自己。我何嚐不難過呢?怎麽的也是一母同胞呀,你就放鬆放鬆吧。”她說著轉身往外走,自言自語地說:“我去衛生間放熱水,吃完飯洗洗澡,好好睡一覺吧,你從昨晚到現在還沒合眼呢。”

  秀娜拉著計德嘉來到飯桌旁吃完飯,又拉他到衛生間脫衣服進了浴缸。秀娜知道,計德嘉喜歡她洗完澡,或熱水洗完頭以後那紅暈的臉蛋兒,更加油黑的披肩發。她故意把洗頭水加熱,洗完後,也脫了個精光,摟著計德嘉的脖子,一側身滑進了計德嘉的懷裏。秀娜的多情溫柔,水溫的刺激浸泡,還沒有使計德嘉從感情半麻木的狀況中解脫出來。從麗娜開始臥床不起時起,他偷偷滴過眼淚,知道麗娜將不久於人世,可是她畢竟還活著,還對自己的權勢和活動能力能有拯救妻子的可能而寄托一線希望。他雖然情撩白華,也占有了秀娜,隻要妻子有一口氣,他嘴上沒說過也沒有真心思娶她們任何一個為妻。如今,麗娜悄悄地走了,再次娶妻成了現實,不管過去是許願,還是想占秀娜的便宜,眼下都在向既成事實急驟逼近,丈母娘的主意,變成了秀娜接受的行動,對計德嘉來說,已經再沒有別的選擇,隻是個早晚公開的時間問題。秀娜倚偎在計德嘉懷裏,隨著身子一動。晃出一層水去,她認為,已經做完了所有應該做的,柔情地瞧一眼計德嘉,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計德嘉也由半麻木到清醒,緩緩地側頭吻去……

  突然,外邊傳來了哢啦啦的鑰匙開門聲,接著就是推門和鎖鏈的掙響聲,兩人一怔,計德嘉急忙披上浴巾走了出去問:“誰?”

  “誰?聽不出來呀,”白華在門外上瞧下瞧看是否有人,似乎無所顧忌,“我是白華。”

  計德嘉情不自禁地問:“噢?你怎麽有鑰匙呀?”

  “嗬--”白華往裏瞧著問,“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怎麽就不該有鑰匙呢?”

  計德嘉想起來了,有一次在白華住處過了夜,第二天早晨上班時發現鑰匙不見了,隻好讓公務員給開了門。左想右想,鑰匙應該在兜裏。他多年養成了一個習慣,出門,不管是家門辦公室門,先摸鑰匙在兜裏沒有,臨要回家或去辦公室時,先伸手摸一下,鑰匙是不是在兜裏。他清楚記得,進白華家樓梯口時,還摸了摸沉甸甸的一串鑰匙。給家打完又給白華打電話,才知道鑰匙丟到了白華家裏,現在想來,不是丟在了白華家裏,而是白華瞧自己不注意偷偷拿走了鑰匙。

  “白華,”計德嘉瞧瞧身後見秀娜沒有跟出來,小聲說,“這麽晚了還來幹什麽?”

  白華催促說:“快開門吧,這麽晚了才來看看你呢。”

  “這--”計德嘉支吾了。

  白華問:“沒人吧?”

  “沒有。”計德嘉回答,“我正洗澡呢。”

  白華說:“我在門外,看見你老丈母娘走後,又拉窗簾,又關燈,估計就不會有人了,快開門!我陪你洗澡。”

  計德嘉回答“沒有”時,連自己也不知是怎麽說出口的,話一出口就像潑出的水,怎麽也收不回來了。應該說,某某副市長,或者說是曹曉林在這裏和自己做伴過夜,正聊天呢,不就得了嗎!他有點慌亂了:“等我去穿衣服。”

  “穿衣服幹什麽,快開門吧。”白華又上下瞧瞧,放低聲音說,“穿什麽衣服,我和你一塊兒洗。”

  “這哪行呢。”計德嘉說著,轉身往回走,他知道,這一個“沒人”說出去是定要開門的,不然會在白華身上惹出事的,就是不要她、甩她,也得慢慢施脫殼計才行。可是,要是放她進來,屋內藏嬌,還有個秀娜,不就熱鬧了嗎?

  計德嘉在三五步走進衛生間的刹那,是挖空心思琢磨著……

  “姐夫,誰呀?”秀娜以為是來探望安慰的,計德嘉把人打發走了呢,生氣地說,“這麽晚了還來,真不禮貌!”

  “多晚呢,才九點鍾。”計德嘉若無其事的樣子,說,“秀娜,快穿上衣服,是小林對象和她媽媽,我一個‘沒人’說錯了話,她們非要進來看看,這沒過門的兒女親家不好謝絕。你快穿上衣服到你姐姐那套間裏躲躲,我三言兩語就把她們打發走。”他知道,麗娜住的房間是小裏間,拐個彎不說,門窗封閉得也好,裏邊聽不到外邊說話的聲音。

  計德嘉穿好衣服開了門,見白華腋下夾著一本畫冊似的大筆記本。計德嘉一眼就看出,是那本他倆做愛的記錄簿。他曾經幾次想討來毀掉,一直沒得到機會,甚至都想過,讓尤熠光通過刑偵手段把它搞到手,又苦於不能把這事敗露在尤熠光麵前。這個筆記本成了甩不掉白華的一大心病。

  “唉--”白華瞧瞧,見屋裏確實沒人,歎口氣敲敲放在腿上的筆記本說,“我本來想帶上它,一次次回憶,來幫你散散心,解解苦悶,看來你是不感興趣……”

  “白華,謝謝你。”計德嘉恢複了穩重的樣子說,“我現在腦子裏很亂,工作上的,家庭上的,你等我情緒穩定穩定,我看你去。”

  白華賭氣地說:“我來就不行啊?”

  “行行,”計德嘉忙回答,“誰說不行了,太行啦。”

  白華問:“怎麽,看樣子是要驅客?”

  “不不不,”計德嘉焦躁地搖搖頭,“這是什麽話,你的一片好意我接受。沒說嗎,讓我穩定穩定情緒。”

  白華說:“我可有言在先,你那個老丈母娘神叉子似的,到處散布要把秀娜續給你。你可是和我說過,你老婆一走,非我不娶。我還是那句話,當初你要我的時候,你妻子並沒有病,我也根本不想破壞你的家庭,哪怕給你當一輩子第二個枕頭,也心甘情願,這你是知道的,我說話從來算數。事到如今,我就不能不想了,你可掂量點兒,反正我跟了你以後,是不想再嫁人的。有了這個想法,我什麽都不顧了……”她口氣裏透露出了威脅的味道。

  “知道,知道。”計德嘉想把話拉回來,讓她快走,她還是在這個主題上打轉轉,隻好許願,“這麽樣,三兩天我找你……”

  計德嘉話音沒落,響起了門鈴聲。他一陣緊張,要是來個生人,有個小姨子還勉強,因為左鄰右舍都知道,秀娜一直在這兒伺候她姐姐,現在,又關門閉戶地坐著這麽個全市風騷有名的白華,可就不好解釋了。他心裏直嘀咕,這個白華,膽子也太大了,冷靜一下問:“誰呀?”

  “計市長,我是永祥。”外麵回答,“我陪羅書記來看你來了。”

  計德嘉在慌亂中很快穩定住情緒,悄悄對白華說:“快,你到小林的臥室裏躲一躲,我把羅書記引進書房坐坐,我不關大門,你悄悄走開,三兩天咱倆找時間談談。”不由分說,他起身去開門。白華也有幾分緊張,起身悄悄進了小林的小臥室。

  計德嘉迎進了羅冬青和史永祥,一邊往書房裏讓,一邊說:“不用脫鞋,不用脫鞋,這幾天屋子已造得不像樣,還要徹底打掃……”

  “來這麽長時間了,才第一次來家看看,太不關心搭檔了。”羅冬青邊往書房裏走邊道歉,“聽說嫂子身體不好,早就想來看看,沒想到嫂子走得這麽快……”

  “是,”史永祥在身後說,“羅書記幾次說讓我領著來看看嫂子。”

  “請坐請坐,”計德嘉坐後說,“讓你們二位費心了,事到如今,我也想通了,痛苦隻能是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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